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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出戏

说了入夜冰寒要侵入骨髓的,篝火熄灭时,照明的火盆要熄不熄,白日里随时摸随时滚烫的,现在去碰,手都要冻粘在上面。

土馒头安排完明日进京事宜,就醉醺醺地往将军帐内走。

军中属他第二没规矩,大脾气——第一自然是余将军,打了快十年仗,不说屡战屡胜,至少胜率朝内数一数二,偏偏军功才得一次。

任谁摊上这遭子事,都要骂娘。

“将军。”哈出一口酒气,土馒头,准确来说,是卢林,大岔开腿一坐,“你怎么许了那小子入营,万一是敌人细作,该当如何?”

余晏例行公事般擦拭着他的刀,闻言,说:“细作来这么光明正大…你是在军营门口安了两头猪?”

“……”卢林自是知道他的意思,守门的都是些本事不错、又衷心向内的,关键是,还是他操练出来的,“可是,总不能莫名其妙来个人吧?图什么呢?吃的,喝的,那图完该走了啊…难不成,图?”

“图也图不到你。”把刀放回架子,余晏踹了人一脚,“滚回去,成天瞎操心。”

“……得嘞,我滚。”

卢林利落转身,怀里的酒抱得紧紧实实,生怕漏出一滴,等会被扣下来舔干净…刚掀开帘帐,他连忙放下,挺直了背转过身来。

“还有屁要放?”余晏褪了厚重而生冷的将服,捞过一旁的皮裘披上。

“不是,那小子在门口。”

余晏瞥他一眼,“你这身格能给人一屁股坐死…怕什么?”

“呃,不是怕。”卢林瑟缩了一下,转身还是掀开帘子,将人看了一眼,见他怀里抱着床被子,问:“军营重地,闲杂人等,回避!”

正巧余晏走了出来,站他身后,神色随散地将竹醉打量一番。

来时穿的一身粗布衣,此时依旧是,多余抱了团被子,显得身形愈发清瘦。

视线越过卢林,竹醉径直望向余晏,语气软着,“将军,今晚能跟您睡吗?”

余晏眼眸一深:几斤几两来睡将军帐?

可看着他被夜风吹得瘦长的身子,他道:

“别梦呓就行。”

“!”卢林转过脑袋,惊诧非常,若非手里有罐子酒,他能原地跳萝卜,“将…将军?”

余晏睨他一眼,“你怎么还没滚?”

“……”卢林“大”碎步跑开了。

进到屋内,厚重的帘帐将外面的风声阻断,里面火盆燃着,散出暖色的光。

竹醉走到床前,将被子丢在地上,懒懒拉伸了一下,才立定,哈欠牵着眼角泛泪。

他滞缓两秒,拱手:“谢将军仁心。”

地上铺着一层羊毛绒,隔着鞋履,能触到些暖意与软意…竹醉舒服得眯了眯眼。

余晏坐在榻上,看着他,“坐。”

闻言,竹醉相当听话,盘腿坐下,两只手不安分摸着身下的柔软,“谢将军。”

余晏往前倾身,双腿分开,是个霸蛮的坐姿,右手大拇指上,串着镖刀,呈倒三角形状,尾处薄锐,头部扁平,中心处穿了个拇指大小的圆环…他正转着镖刀,神色薄凉,声音比白日多了几分冷意。

“说说吧。”

“说什么?”竹醉佯装傻鬼。

“呵。”余晏冷笑一声,一双眼,利得像狼,加之本是内双,泛着冷气,“关于你的一切,都说来听听。”

竹醉微惊:“一切?”

“……”余晏顿了两秒,补充:“吃喝拉撒除外。”

竹醉点头,坐直上半身,“我叫竹醉,单字生,今年应该十**岁了。喜吃肉,菜也行,不爱喝羊奶,不喜吃硬饼,爱吃热——”

“滚犊子…老子不养人。”余晏斥了他一声,眉梢轻挑,“来这儿的目的?”

竹醉忍了笑意,正儿八百地道:“我在戎北生活了近二十年光景,想看看京城模样。”

见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连忙补充,吟了句不知道合不合光景的诗,“书中说,‘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小的心向往之,想着借您一程。”

余晏沉默着,见这人言辞时,眼里还泛着星星点点的光,一时辨不出真假,拧着眉,“合着尽占我便宜?”

竹醉严谨:“嗯…不止您。”

“……呵。”余晏转了圈镖刀,刀尖射出银光,“嘴挺欠啊。”

竹醉沉下来,不语。

军中行走着报时的,此时敲了一声,依据天色,应是子夜时分了。

余晏放下刀,把外衣脱下来挂外面,走回来经过他时,顿了两息,冷声:“上去睡。”

感谢的话还没出口,余晏就加了句:“我怕半夜起身,把你踩没了。”

竹醉笑了笑,麻溜地起身,刚坐得久了,腿侧有些发麻,他皱了皱眉,抱起地上的被子,歪歪斜斜地走过去。

绕过余晏,竹醉本想顺顺利利躺进去,哪料床榻垫得高了,他腿没勾上去,磕了两下往地上一滑。

“……”余晏一把提溜起人,“吃什么长大的?”

竹醉一手攀着他的肩,隔着薄薄一层衣料,感受着对方肌肤漫出的温热,心头微微一颤,他上了床,钻进刚抖散的被子里,不忘回答:“吃饭。”

“弱成这样子?”余晏吐槽。

竹醉抿嘴,沉默半天才开口,“是。”

这床榻比平时睡的,软了不知道多少…

竹醉像只猫一样,魇足地拱着被子,脸侧过去蹭了蹭床,嘴角都勾起来了。

鬼知道这十年来,他睡得都是什么…说摊饼的平锅都不为过。

余晏起身,走到旁边取了书卷,按照旧习看起来——只是,不知怎的,这次,余光总是飞得远了些。

余光里,床上的翻来滚去,不知道的以为他在梦里修习什么秘术…露出的半张脸,晕满了贪厌与欢喜。

他的床,这么好睡?

他怎么不知道…

约莫一刻钟工夫,帘帐轻动。

扣合上书,余晏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将军将军。”远远的,卢林划动着他的小铁棍,打招呼,“这边这边!”

“有屁快放。”余晏冷漠。

“我刚去查了下。”卢林席地而坐,铁棍拱了两把火盆,有热气荡出,“这人名竹醉,还怪好听的,嘿嘿。”

余晏跟着坐下,伸手烤火。

“村里有个喜娘,是竹醉的干娘,听说养了十年八载的。不过再往前些,都是老骨头,记性不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喜娘说,这小子命不好,养起来费柴费油费米费面费肉,摔一次,要补几斤骨油那种…身子骨弱,骑个马,比她个老太婆走路还慢…”

挑三拣四听完,余晏给手翻了个面,继续“烤手”。

“不过,人也厉害。”

余晏捧了他一下,“怎么说?”

“养了没几年,那带流动的银子大半都入了他的口袋,给喜娘高兴坏了,天天给人买上等牛肉…”卢林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了,“各种转卖外售,我还听那边的人说,要不是这竹醉身子不好,懒得出远门,还能多赚些呢。”

余晏若有所思地点头,抽过他手里的铁棍,搅和了两下,火星子明灭,“你可以走了。”

“……用了就扔,将军真是薄情。”卢林撇嘴,“日后哪个女子敢心慕…”

余晏冷冷看了他一眼,后者顶不住,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连忙变了脸色,“将军,我嘴贱…您莫放在心上,都是屁话、屁话。”

回到帐内,余晏望床上看了一眼。

刚出帐前还蜷成一小只睡得还算安生…这没到一刻钟吧,人就四仰八叉,整条横着挤占了最中心的位置。

“……”他走过去,挤着缝儿睡下了。

要不是良心还没被啃完,他早用被子蒙人一脚给踹地上了…

何至于这么憋屈!

按照行程安排,次日辰时四刻出发。

余晏醒来时,身旁的人睡得正香甜…脸上脏兮兮的,沾着没洗掉,确切来说,在戎北几乎洗不掉的尘灰。

昨日天色晚了,看人也只看个模糊;这会儿细细观来,余晏“啧”了一声。

貌似不止眼睛漂亮啊。

“该醒了。”余晏穿好衣服后,站床前低头。

竹醉半梦半醒,清醒两秒后又栽进床里:“嗯。”

“……”

敢情他收留了个祖宗!

余晏坐在床沿,锲而不舍地直直注视着他,几息后,他伸手,一巴掌还没拍下去,榻上的人登时翻了个身,坐直,眼里雾蒙蒙的,“将军。”

“……”余晏收回手,“一刻钟后出发。”

竹醉愣了两秒,拱手行礼,“是,将军。”

军中并未配备马车,进京之路,沿途也不过是随行了四五辆棉服粮车、几匹骏马以及一车杂碎。

余晏长腿一展,跨上马,下令出发前,他看了眼卢林,问:“竹醉呢?”

卢林“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还在挑马来着。”

脑中忽地想起昨夜听到的那句“身子骨弱,骑个马,比她个老太婆走路还慢”,余晏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出声:“把他扔棉车上去。”

“是,将军。”

卢林转道,走得飞快,脑子却迟钝了。

为何?

棉车上除了棉服就是棉绒…还能坐人?

话说,有人喜欢这种类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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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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