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的平江路老街，叶萱的帆布鞋踩过湿漉漉的青石板，怀里紧抱着牛皮纸裹的修缮方案。韩骁倚在「听枫园」的月亮门前喝豆浆，竹青色衬衫袖口沾着木屑，腕间新换的朱红绳结垂着流苏，随晨风轻扫她手背。
“沈教授说卯时要上梁。”他将吸管戳进第二杯豆浆，“喝完再去当女娲补天。”
叶萱叼着吸管抬头，惊见听枫园主厅架起十米高的脚手架。晨光穿透残缺的卍字纹花窗，在韩骁侧脸投下细碎金斑，他耳钉上的木芙蓉暗纹随转头若隐若现。
“清代工匠补窗用糯米灰浆，你这方案...”他指尖划过她熬夜写的计划书，忽然顿在「蝶形榫」三个字上，“明朝的技法，不怕被老工匠骂离经叛道？”
“总比你们韩家偷梁换柱强！”她抢回方案书，发梢扫过他喉结。
木梯突然震颤。程野的助理抱着一摞建材检测报告摔下来，纸张雪片般纷飞。韩骁揽住叶萱闪避时，她瞥见报告上的红章——周慎行竟将拆迁废料卖给建材商，而质检签名赫然是林霁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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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的杖头叩在青砖上，惊飞梁间乳燕。老人今日簪着翡翠木芙蓉发簪，正用放大镜检查花窗残片：“这蝶形榫是嘉靖年间的样式，丫头从哪学的？”
“叶家土楼的阁楼窗。”叶萱递上热茶，茶汤里浮着朵木芙蓉干花，“小时候父亲锁我在阁楼，我就摸着那些榫卯数星星。”
林霁的银丝眼镜链突然垂到图纸上。他指着结构图中的悬鱼装饰：“沪上电视台要拍修复过程，赞助商要求加现代艺术元素。”
“不如把我的照片挂檐角当避雷针？”韩骁突然出现，拎着两盒还冒着热气的蟹粉汤包。他腕间红绳擦过林霁的表带，“劳驾林制片转告周小姐，她订的婚纱我改成古戏台幕布了。”
叶萱的筷子戳破汤包，金黄汤汁淌成河图洛书：“你连婚纱都管？”
“韩家聘礼清单有三百项。”他忽然将汤□□叠成纸船，放进她掌心，“第一件是康熙年的营造法式，最后一件...”
窗外忽然传来唢呐声。周慎行穿着改良旗袍款婚纱跨过门槛，翡翠吊坠换成鸽子血宝石，身后跟着八个抬樟木箱的壮汉：“韩家的聘礼我添到三百零一件——平江路三间铺面的产权证。”
叶萱的汤包船漂进茶盏。韩骁突然扯断红绳系上她手腕，绳结处的顺治通宝撞出清响：“周小姐的嫁妆单漏了最重要的一件。”
他掀开樟木箱，满当当的拆迁合同下压着泛黄的亲子鉴定书——周父与程野的生物学关系写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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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的古戏台亮起镁光灯，叶萱的镜头追着韩骁在梁架间穿梭的身影。他左手执鲁班尺，右手握糯米灰浆桶，腰间别着叶萱送的萱草纹工具包。
“往左半寸！”她在台下挥动设计图，“蝶形榫要对准朱雀位！”
林霁的直播镜头突然闯入画面。他调整着领口隐藏麦克风：“观众朋友们，这是国内首次采用古法工艺修复明代花窗...”
瓦片突然碎裂。周慎行的高跟鞋卡在屋脊，婚纱下摆勾住脚手架。韩骁飞身扑救时，她耳垂的鸽子血宝石划过他锁骨，在未完成的木芙蓉刺青上添了道血痕。
直播弹幕瞬间爆炸：
「救命！建筑师小哥哥公主抱情敌！」
「这三角恋我嗑生嗑死！」
叶萱的相机对准三人纠缠的身影，快门却迟迟按不下去。直到韩骁将周慎行抛给赶来的消防员，自己悬在十米高空晃了晃染血的鲁班尺：“叶导演，工伤有没有额外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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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阑人静的猫空书店，叶萱在留言墙发现新便签。2014年的字迹力透纸背：「她今天蹲在文庙拍雀替，发梢沾了柳絮，想替她摘，怕唐突。」
韩骁拎着酒酿圆子推门而入，朱红绳结换了更繁复的平安扣样式。他指尖沾着糯米灰浆，点在「柳絮」二字上：“那年我跟着你从沧浪亭到虎丘塔，差点被当变态跟踪狂。”
“难道不是？”叶萱戳破圆子，桂花蜜淌满瓷勺，“沈教授说你每年都去土楼测绘，其实是为了...”
玻璃窗突然映出火光。两人冲出门时，看见叶家土楼方向腾起浓烟。叶楠抱着烧焦的相机包冲来，校服燎出破洞：“爸把拆迁款赌光了，要烧了祖宅骗保！”
韩骁的摩托车轰鸣划破夜色。叶萱搂着他后腰，脸贴在他染血的衬衫上，听见他心脏狂跳如当年测绘室初遇。后视镜里，林霁的轿车紧追不舍，副驾上沈青梧正擦拭着那枚翡翠木芙蓉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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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场热浪扭曲了月影。叶父举着火把狂笑，脚边滚着空酒瓶。韩骁踹开摇摇欲坠的门板，在祖宗牌位前抢出半本族谱。
“放下！那是我家的东西！”叶父抡起条凳砸来。
韩骁反手格挡，族谱散落间飘出张泛舟桥老照片——叶秋棠抱着女婴站在桥头，身后穿中山装的青年腕间系着蓝绳，面容与韩骁有七分相似。
“你以为她是谁？”韩骁抖开亲子鉴定书，“你女儿的血脉连着姑苏城最传奇的守塔人！”
消防车鸣笛逼近时，叶萱的镜头对准燃烧的梁柱。火光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刻字——历代叶家女儿藏在木纹里的秘密，正随青烟升腾成星河。
林霁突然抢过云梯车的水枪。高压水柱冲开瓦砾，露出藏在正梁里的铁盒。沈青梧颤巍巍打开盒盖，二十封未寄出的信笺随风散落，每封都写着「致吾女萱」。
叶萱跪在积水中捡信，泪珠砸在1943年的落款上。韩骁用染血的衬衫裹住她颤抖的肩，指腹擦去她颊边烟灰：“我母亲临终前说，真正的家族不是血脉，是共同守护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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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穿透焦黑的窗棂，叶萱在废墟中找到半枚银簪。韩骁正在清理残存的花窗，木芙蓉纹样在朝阳中完好如初。
“沈教授说，这是明代匠人特制的防火漆。”他指尖抚过花瓣，“就像有些人，火烧不毁，时光难蚀。”
叶萱将银簪别上他衣领：“聘礼第三百零二件，我要听枫园所有的晨昏。”
林霁的直播镜头悄悄转向他们。弹幕疯狂刷屏中，周慎行突然入镜扔来串钥匙：“三百零一件聘礼改赠山区古建保护基金，条件是...”她摘下鸽子血宝石抛进废墟，“这幕拍好看点！”
蝉鸣撕开盛夏帷幕时，韩骁将朱红绳结系上叶萱脚踝。古戏台的铜铃随风轻响，惊起万千白蝶，恰似那年她镜头里纷飞的柳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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