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位被害者名叫安娜,年仅16,是一名裁缝学徒,居住在东城区平民窟,被害时,正于离家不过一公里的河中清洗衣物。
尸体被发现时,已经是两天之后,早已面目全非。
阴霾的天空似一块陈旧的灰布,沉甸甸地压在这片逼仄之地。
路面坑洼不平,残羹剩饭、人畜排泄物与连绵雨水长久汇聚在低洼处,形成一汪汪散发着刺鼻酸臭的“泥沼”,腐臭不堪。
两侧房屋仿若残败老朽的巨人,一幢幢紧挨在一起,摇摇欲坠。
不远处,简易酒馆门口,几个醉汉东倒西歪地倚靠着墙根,嘴角淌着涎水,嘟囔着含混不清、前言不搭后语的醉话。
“这都是什么地方呀,脏死了”那个叫齐齐的女孩捂住口鼻,满脸嫌弃的退后。
庄木轻轻拍了拍她,安抚道“我去问问安娜的家在哪”说着便向一户农户家里走去。
大约过了五分钟之后便走了出来。
“再往前走两百米左右,有一颗大榕树的地方便是安娜的家”庄木走在前面带路“咱们抓紧时间,马上就要天黑了”
榕树下的木质房屋早已千疮百孔,裸露出内里仿若病骨的木条,在冷风中摇摇欲坠。
歪扭变形的门窗半开半掩,传出婴孩啼哭声、夫妻激烈争吵声。
烂铜锅倒扣在地,晾衣绳在两根歪斜木杆间紧绷,上面晾晒的衣物满是补丁摞补丁。
庄木正欲敲门,从里屋走出一面带刀疤,凶神恶煞的男人,手里提着一破旧木桶,一脸警惕的看着庄木
“你们是谁”
身后的徐然绅士的行了个礼,满脸笑容的开口道“这位先生,你好,我们是国王陛下指派的侦查小队,来此是为了了解你女儿的死亡信息”
那刀疤男紧皱眉头,死死的盯着徐然,犹豫片刻放下手中的木桶,“你们问吧”
“案发当晚,你在哪,又看到了什么,细节别漏,如实讲。”
出乎意料,开口的人尽然是延川,言辞犀利,直中要害。
林烬这才注意到,这人面庞精致,剑眉斜飞入鬓,幽黑的双眼透着犀利。高挺鼻梁下,薄唇微抿,嘴角自带一丝冷峻弧度。宽肩窄腰,皮肤是健康小麦色,透着历经磨砺的质感。
说话的语气与周身散发的气场,林烬只能想到一种身份——警察。
“我是附近农场主家里雇佣的放牧人,一周只有周日下午的休息时间。案发当晚,正是休息日,我像往常一样买了安娜最喜爱兔肉。”
“安娜那天很高兴,早早便从瑞斯克裁缝家里回来,烤了黑面包和土豆,收拾完屋子之后,拿上脏衣物便去了河边,说是趁早洗了,等她母亲回来一起用晚餐”
“可是到了傍晚,安娜却迟迟未归,我和她的母亲便去河边寻她。那天天气很好,傍晚的红霞印得河面熠熠生辉,安娜最喜欢看晚霞。”
“我两刚到河边时,只发现她洗到一半的脏衣服和木桶,便以为她又去附近山上看晚霞,却是直到天黑也没有回来。”说到这儿,安娜的父亲已经泣不成声,黝黑的双手胡乱抹擦着脸庞。
“谁知两天后的早晨,村里的小孩尽然在河边发现安娜的尸体,就离那晚她洗衣服的地方不过百米”
“为什么不报警”延川疑惑的问道
安娜的父亲抹了一把脸,愤恨地说道“你认为那帮警察会管我们的死活吗?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我们的生命比之猪狗都不如。”
“那为什么后面警察有介入调查”
“为什么?”安娜父亲突然大笑,狰狞的笑容混杂着满脸泪痕的模样显得尤为癫狂,“因为奥鲁斯丁伯爵的小女儿——玛丽亚最喜欢的女仆死状和我女儿一模一样,所以奥鲁斯丁伯爵才会开始调查。”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还有什么你们去问警察吧”
说完提着木桶就要走,脚步蹒跚的摸样,仿佛随时都要跌倒。
徐然连忙拉住他“那条河怎么走”
“往东直走百米左右就是”
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众人忙加快脚步,朝着河流方向而去。
那是一条宽约五米左右的河流,河面平静,即使在临近夜晚,光线昏暗的情况下,也能隐隐约约看见河底。
岸边不远处用布条围出一段不规则的圆形,边上竖着块木牌。
牌上标注着“尸体位置,请勿靠近”的字样。
众人围了过去,地面上用粉笔画着一躺卧尸体的区域,但却整体过于庞大,不似女子的身形。
延川似乎看出林烬眼中的疑惑,朝他走了过来,低头侧目道“夏季温度过高,尸体内部**气体大量产生,尸体膨胀,就会产生巨人观,所以看着有些异常。”
林烬蹲下身,细细打量地面。
发现尸体遗留下的血迹约摸两掌的宽度,血迹早已干枯,整体颜色呈现暗红色。
血迹太少,颜色也太浅,林烬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也知道,一个人被活生生掏出心脏,即使是平躺在地面上的情况,血液流动的范围最少也要达到一米左右。
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安娜可能是死后被人为搬运过来,或者是被河水冲到岸边。
无论是那种情况,眼下线索太少,必须查验尸体。
“看来我们明天需要去一趟警察局”
徐然提议道,其他人似乎也发现了异样,纷纷点头应和。
夜幕如墨,月亮孤悬在半空,远处的农舍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树木沙沙作响,与潺潺的溪流声交织在一起,显得那样静谧、安详。
一瞬间,林烬彷佛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看来我们需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庄木抬头看看天,一脸愁容。
奥伦市,莫斯利酒店
林烬手里攥着雕刻着“403”字样的钥匙,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打开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由深色胡桃木精雕细琢而成的四柱床,床帏是厚重的墨绿天鹅绒。地上铺陈着精美异常的编织地毯。
窗边摆着一张书桌,桌面铺着精致的皮革,桌上立着墨水瓶、羽毛笔,还有几本纸张泛黄的旧书。
林烬满心疲惫,褪去身上的衣物,推开浴室的门,踏入早已备好的热水中。
热水漫至脖颈,水汽氤氲升腾,模糊了周遭的景致,林烬双颊泛红,轻靠着缸壁,身体逐渐放松,沉醉在这水雾之中。
温水像是一只无形却又温柔的双手,轻轻拉扯着他,不知不觉,身子慢慢下滑,温水悄然漫过下巴、嘴唇,直至将头缓缓浸没,只剩轻微的耳鸣与心跳。
今日的片段如走马灯一般,在脑中穿梭浮现,似鬼魅一般缠绕在林烬的脑中,令其身陷囹吾,无法挣脱。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林烬,你睡了吗?”那是延川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林烬脑中闪现他那双犀利的眼睛。
肺腑开始抗议,憋闷感拉回意识,他猛地仰头破水而出,大口呼吸,双目通红,眼里满是溺水后的惊慌失措。
半响过后,才回过神来,嗓音带着几分干涩的颤意“有事吗”
“我想和你讨论一点事,你有时间吗”
“好,等我两分钟”
林烬定了定神,双手撑着浴缸边缘,稍一用力,站起身来。
裹紧浴袍,拽过毛巾,随意擦拭着头发。
拉开门,湿热雾气与门外的延川撞个满怀。
水珠从发丝滴落,沿着林烬的脸颊、脖颈蜿蜒而下,最后隐入浴袍襟间。
愣怔片刻,延川才恍然回神,低头掩下眼中的异色,“我可以进去吗?”
林烬忙侧身让延川进去。
“什么事”
林烬坐到床上,随手将擦拭头发的毛巾扔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头微扬,侧目看着坐在书桌前的延川。
“你的卡牌是什么?”
林烬有些惊讶,不明白他的用意。
思索片刻,淡然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延川没有接话,只见他紧闭双眼,凝神闭气,片刻之后,金光乍现。
一柄漆黑的的唐刀出现在延川手中。
刀柄与刀鞘均以乌木精琢而成,纹理细密,古朴凝重。
“唰”的一声锐响,刀身出鞘。
凌厉的锋芒迎面而来,那刀身修长笔直,刃口薄如蝉翼,锋利至极,刀镡刻着云纹异兽,让人不敢肆意窥视。
“告诉我你的卡牌,我教你怎么使用?”延川将唐刀收入鞘中,放到桌上。
林烬看着这犹如魔法世界般的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缓过神来后说“是一只很奇怪的眼睛”
“竟然不是武器”延川低喃道
“什么意思”
“在这个游戏里,没有武器的话,后面很难通关”延川解释道
林烬不以为然,既来之则安之,有就不错了,没得挑。
“开始吧”林烬轻挑下眉,示意延川教他使用卡牌。
“凝神静气,默念卡牌上面的文字”
林烬闭上眼睛,眉头轻锁,双唇紧绷,调整呼吸,心里默念。
【识真伪,辩虚实】
随着呼吸渐长,胸膛有节奏的起伏。
林烬只感觉一股热气从手中丝丝缕缕的向着周身游走,逐渐汇于左眼。
随着热气不断向上身涌进,左眼开始传来刺痛,似蚂蚁一般在撕咬啃食,疼痛难忍。林烬忍不住用双手死死的按住眼眶,痛苦哀嚎。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染红了衣襟。
这阵仗把一旁的延川吓个半死,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二话不说抱起林烬就往外冲。
刚跑到门外,胸口便被一只手死死的拽住,“放……放我下来”。
延川看着怀里捂着左眼的林烬,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我没事了,你先放我下来”林烬再次拉了拉延川的衣领。
延川剑眉紧皱,咬紧牙关,犹豫片刻后,松开手。
林烬直奔向浴室,看着镜中的自己。颤动着双手掀起额前沾染着汗水与血液的碎发,睁开左眼。
眼白处的血丝如滕蔓般迅速蔓延,那原本圆睁的瞳孔急剧收缩,须臾间形成一条猩红的细长竖瞳,在昏暗的灯光下,仿若邪火一般诡异跳动,不枉它【鬼眼】名号。
林烬冲洗掉身上的血污,换了一件干净的浴袍,走出浴室。
“怎么样,什么感觉”延川满眼担心的看着林烬。
“除了痛,没有一点反应”
“看东西有变化吗”延川疑惑的问道
“没有,跟右眼一样”
延川走近,抬手抚上林烬的眉间,温热的呼吸袭来“可能需要特定的环境”
“可能吧”林烬似被他指腹的温度灼伤一般,迅速扭过头,避开延川的视线。
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延川收回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能恢复原样吗?”
“我试试”
说完,林烬屏气凝神,几秒之后,再次睁眼,左眼已经恢复如常,【鬼眼】俨然已经消失。
刚准备再次使用【鬼眼】,门口传来敲门声响起。
林烬打开门,来人正是徐然、庄木、齐齐三人。
徐然指了指林烬身上的浴袍,看了一眼里面的延川,戏谑的问道“方便我们进去吗”
林烬白了他一眼,侧身让三人进屋,自己则去浴室换衣服。
出来时,四人已经围坐在地毯上,脚边摆满不知从哪弄来的干果啤酒,一副彻夜畅谈的模样。
林烬坐到徐然和庄木中间,随手抓起一把干果,问道“各位对于这个案件有什么看法和提议吗?”,说完扔了一颗葡萄干进嘴了,酸甜的口感充斥味蕾,让他忍不住笑弯了眼。
对面的延川被他这一系列的小动作搞得忍俊不禁。
“我们刚才打听过了,安娜的尸体目前还停放在警察局,其余三位死者的尸体则是在医院太平间。”徐然接过话头“我是外科医生,明天我可以验尸查看安娜死亡原因,但我需要延川的协助,毕竟我不是专业的法医”
延川点点头,接过话头说道“这儿的侦查与医疗手段相对落后,警察局出具的相关资料对我们帮助不大,我们可能需要查看全部的尸体情况。”
“一起查看太过费时,虽说为期一月,但我们没必要为此耽搁时间。所以,明天我们兵分两路”
“我和林烬调查安娜的死因,你们三人去往医院。记住,务必记住每个细节,回来向我汇报”
“我可以不去吗?我害怕”齐齐颤颤巍巍的举起右手
延川严肃的看着她“如果你觉得你可以一直依靠别人完成这场游戏,那你可以不去”
齐齐被他的表情吓住了,一副欲哭无泪的摸样,生硬的点点头。
“或许我们可以找部相机协助我们办案”林烬提议道
庄木不赞同的摇摇头“奥伦这个地方在历史上并不存在,却和19世纪的欧洲极为相识。19世纪的欧洲,虽有相机,但拍摄出来的画面是黑白色,没办法协助我们破案。”
林烬有些失望的叹气道“那就只能辛苦你们三人记下每个细节了”
“OK,聊完了吧。来!喝酒,我还没喝过这里的酒呢?”徐然举起手里的酒瓶。
五人相视一笑,酒瓶在空中撞出清脆的声响,一饮而尽,笑声、哭声、谩骂声与酒气交织在一起,众人一吐心中不快,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个宁静的夜晚。
把酒言欢,无所不谈。
如同掉入深渊的旅人,被这黑夜吞噬灵魂,纵行千里,犹如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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