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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掌掴

季春之月,正是鲜卑族一年一度维持半月的饶乐节,族人多聚水边,采花踏青,寻觅良缘。而三月三,亦是中原上巳节,晋人习俗,举行临水之会,以拔除灾气。两族节日时日相近,虽习俗不尽相同,却同有游历江渚池沼之习。

慕容儁于蓟北上林苑举行临水之会,大会宗室、文武与六夷。

是日蓟城士女毕出,少年成游,男则华服耀路,女则锦绣灿烂。一时间,上林苑春意喧闹,生机盎然。

古时鲜卑各部聚会于饶乐水流域,除了举歌宴饮,对适婚男女进行婚配,还要举行剃发仪式。至于剃成什么样?参照前来参加饶乐节的乌桓部酋长便知,不外乎这里剃去一块,那里剃去一块,或者剃光头顶,仅头周留一圈编发。此类发型,中原称之为“髡(kun)发”。草原环境恶劣,这种发型日常留来当然轻便,只是并不美观,崇尚衣冠风流的中原士大夫自是鄙夷。况且自周礼定天下服饰之制,中原自古重衣冠,剃发对中原人来说并非仪式,而是自周朝便有的一种刑罚,称为“髡刑”。

当然,游牧民族没有那么多讲究,鲜卑各部与乌桓髡发习俗亦不相同。乌桓接受中原文化较浅,并未改易服饰,髡头多为轻便。鲜卑则是平时并不经常性剃发,而是在饶乐水大会上作为仪式性的一项活动举行。自慕容氏入居棘城,敛发袭冠,便也彻底放弃了髡发旧俗,饶乐节的剃发仪式也不过对须发进行一下修剪。

刘长嫣的审美一直是髻簪儒雅,冠带风流,倘慕容恪当初是个髡头,她决计不会招他为驸马的。

想到这里,她暗自庆幸,身旁慕容恪瞅她一眼,很是看透了刘长嫣的心思。

刘长嫣讪讪,暗自吐吐舌头,慕容恪眼神愈发意味不明起来,他招招手,将正跟在慕容令屁股后面斗族的慕容楷唤了过来。

慕容楷玩得正尽兴,听到父亲唤他,小跑着屁颠屁颠地就过来了。

慕容恪抱起儿子就去了水边,那厢,一行鲜卑族人正在举行剃发仪式。

刘长嫣眼皮一跳,笑容瞬间消失。

慕容楷就这么被他父亲忽悠着髡了个头。

倒也不丑,头顶一左一右各留了两圈头发,余下全剃了,剃头娘子还别出心裁的给他后脑勺下留了一缕小辫子,颇是可爱讨喜。

他顶着新发型,胖乎乎的小脸上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瞅瞅周遭向他看来的人群,跑来问刘长嫣:“母亲,我好看吗?”

刘长嫣暗暗剜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慕容恪,温柔笑道:“好看,母亲的阿楷最好看,可比你父亲英俊多了。”

慕容恪的笑容瞬间消失。

慕容楷听了高兴不已,继续去找堂兄弟们玩了。

“阿陵,你言不由衷。”儿子一走,慕容恪立刻缠上来,他觉得他比那小子好看。

刘长嫣信手捻了一枝花,回了他个皮笑肉不笑,转身走了。

“阿陵,我与你说话呢!”慕容恪抬脚就追了上去。

两人你追我走,倒是丽日繁花中一道胜景。

远远的,一人自树后走出,满眼失意怨闷。

侍女不安地望着自家主子,道:“娘子,皇后娘娘不欲您来上林苑,我们不若回吧!”

小可足浑氏冷哼,“大家都来得,如何我就来不得?阿姊一贯疼我,才不会与我计较!”说着便上前去,侍女不安,忙跟了去。

入夜,篝火跳跃,载歌载舞,在这无垠的夜空下,唱响乱世中的一片安宁。

古时鲜卑族饶乐水大会,部落聚集时活动极其精彩,除了嫁娶结亲、髡发宴饮,自然还有各部首领趁机聚集商议国是,此为重中之重,不过不会拿到明面上来。此外,族中年轻子弟还会展开各种竞赛活动,来展示鲜卑各部实力。

连左贤王慕容交都来了,慕容儁自是要会见各部酋长的。这几年燕国剑指中原,攻灭冉魏,鲜卑、乌桓各部早已臣服,趁此次契机,慕容儁很是晒了一回自己的战果。

慕容恪老早就被叫去王帐宴饮了,刘长嫣与段月容等妯娌们在一起,倒是大家方一见到慕容楷的新发型皆啼笑不已,段玉容忍不住欢呼:“我的儿,你如何把头发都剃了?”

慕容霸与段月容的两个女儿琅琅和珑珑相差一岁,正是调皮的年纪,围着慕容楷左一手右一手地去揪他的小辫子。慕容楷绷着小脸儿,缩着脖子作鹌鹑状,暗自安慰自己,祖母说过,不能和女孩子动手,不能和女孩子动手......

琅琅和珑珑揪了一会子,听到段月容喝止,吐吐舌头乖乖坐了回去,竖着耳朵听母亲和伯母说话。

慕容楷可算从两位堂姊的魔爪下解放了出来,寻个时机便又溜去玩了。

刘长嫣虽与段玉容说着话,眼睛并没有离开儿子,眼见他在和几个同族的孩子玩着藏钩,她不过低头喝口醴酪,一抬头便见不到慕容楷影子了。保母和侍女是一直跟在慕容楷身边的,看到他向河边跑去便跟了过去,不想绕着篝火人群三转五绕便不见了人。

刘长嫣不放心,忙过来查看。这里孩子多,多是王公子弟,有重兵把守,倒也不必害怕孩子会丢,但此次集会人员混杂,她不能不小心,听了保母和侍女的话,她蹙起眉头,令人四下去寻。

皇甫季柔正出来寻傅忱,姊妹二人走了个对头,便一道找寻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正在一处,慕容楷与傅忱皆知道要听母亲的话,人多之处没有乱跑。刚才是因与人捉迷藏,是以藏起来了,听到有人说慕容恪和傅颜在王帐,便想着去寻父亲,一路走着却不慎撞到一人身上,二人忙道了歉。

小可足浑氏本就心情不佳,定定看着身前两个小人,自然认出了慕容楷,她望向人头攒动处渐渐走出的高大人影,低头道:“你们二人是四王子府上的吧?方才正有仆婢着急寻你们呢?”

慕容楷揉揉光秃秃的小脑袋,他刚才忘了去跟母亲说他来寻父亲了。看到对方指的方向,道过谢拉着傅忱便去寻母亲了。

两个小人绕过一个又一个篝火和人群,只觉得自己越走越远,一时误入了乌桓部聚集之处。乌桓族人看到那小孩发型,只当是族中孩子乱跑,一醉酒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将二人拎了回去。

傅忱年纪大些,跟随父母在外,也会些乌桓话,叽里呱啦跟那彪形大汉解释了许久,那彪形大汉才明白这孩子不是他们族中的,他醉醺醺的不及多想,便将两个孩子放下了。

上林苑占地宏阔,此地集会又是邻水,慕容楷和傅忱就这么在人群里迷路了。等刘长嫣和皇甫季柔找到两个孩子的时候,慕容楷和傅忱正坐在岸边和一中年男子说着话。

那人褒衣博带,举止儒雅,一眼便知出身一流士大夫之家,正是晋室使者曹统。

饶乐节临水之会乃燕国一大盛世,曹统作为使者来了燕国,断没有无视其存在的理。虽然慕容儁真的选择了无视,不妨碍慕容恪思虑周全,为曹统一行布了营帐。

曹统不懂夷胡那套规矩,今日正逢三月三,当游水祛灾,慕容恪邀请他时,他只觉慕容恪礼道万分,和别的夷胡不一样。

入夜时分,他正临水垂钓呢,忽然窜出来两个夷胡幼童趴在他身旁观摩,还有心请教他垂钓之法,好些时日没和人说话的曹统便和两小子聊了起来。

刘长嫣和皇甫季柔寻来时,曹统正问二人:“夜要深了,你二人如何还不回去,不怕母亲担心?”

慕容楷转转眼睛,道:“我二人走迷路了。”

曹统嘴角抽抽,观二人绣袍华贵,当是王公子弟。小孩子就是心智不全,随意找个守卫,任谁带着不能寻到家人?

他正要点播二人,刘长嫣和皇甫季柔就赶来了。

二人对曹统一阵致谢,言幼子打扰垂钓,万望海涵云云。

见是两名妇人,曹统也不方便多说话,优雅地回了礼。

刘长嫣和皇甫季柔一人抱起一个孩子往回走,路上刘长嫣问慕容楷:“你二人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可教我与你姨母一阵好找。”

慕容楷噘噘嘴,把事情经过说了,还有方才有人帮他们指路的事,又道:“我们确实顺着那位夫人指的方向去找母亲的,哪知越走越远,还碰到个乌桓大汉把我当成了他们族里的,要把孩儿带走,幸好阿忱兄会说乌桓话。”

刘长嫣无奈地揉揉他的脑袋。转念想:他们一行设帐上林苑东围,与乌桓和晋室使者完全是两个方向,如何那人会把慕容楷和傅忱往相反方向指路?

她看了一眼四周,此地篝火稀疏,人群不多,却靠着河流深邃之处,若非有人垂钓于此吸引了两个孩子注意力,恐要有危险不可。

她起了些许疑心,却未多深想,算着这时辰王帐中人该要散了,便抱着慕容楷去寻慕容恪。

慕容恪不好饮酒,几许微醺便自王帐中出来透透气,欲返回时恰欲一人挡住去路。

小可足浑氏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的,她勉力摆出柔婉姿态,梨花带雨,对着慕容恪就是一场情深似海肝肠寸断的剖白,没想最后竟换了一句:“请问娘子是哪位?”

小可足浑氏满肚子话堵在了嗓子眼儿。

奈何她那话不是避着人说的,饶乐节邻水之会本就是为男女搭桥引线联结姻缘而设,遇心仪之人当中表明心意没什么好羞耻或稀奇的,是故小可足浑氏不惧当众追寻真爱,可谁想她表白了半天,对方竟不知她是哪个?

四下里已有多人围观了过来,不乏军中文武与王公大臣,多是听到了她爱慕慕容恪之语的。大家能位列朝班,自然都是涵养极好的,看热闹也不是为啥,主要见到大名鼎鼎的燕国战神四王子被个不到他肋骨高的小娘子堵着告白,甚是稀奇。

场面一度尴尬时,刘长嫣到了,无疑更激起了大家看热闹的决心。

慕容楷已在她怀中沉沉睡去,傅忱年纪大,体力好,此刻还炯炯有神,望见小可足浑氏,立刻指着她对母亲和刘长嫣道:“母亲,姨母,那便是给我和表弟指路的那位夫人。”

刘长嫣一怔,皇甫季柔方才心中也起了和刘长嫣同样的疑惑,她看看儿子,问:“忱儿,此话不可乱说,你确定?”

傅忱望着母亲的目光不解其意,还是再三保证没有看错。

那厢小可足浑氏已经委屈得又要掉泪了,蓦然一道陌生的女声自背后传来:“长安君,恕臣妇冒犯,今夜何故要误导小世子与我儿?”

众人讶异回眸,正见一贯和蔼的傅夫人皇甫季柔一脸冷凝抱着孩子站在身后,直直地看着小可足浑氏。

慕容恪也看到了刘长嫣,径直走过人群到她身边,将已经睡着的慕容楷抱到了自己怀里。

傅颜正在那里看热闹,见到妻子这般,忙去询问状况。

皇甫季柔既然当众发作,自然没什么可忌讳的,小可足浑氏有心误导孩子在前,在此觊觎慕容恪在后,刘长嫣现下好歹与她同出一族,倘坐视不理,她皇甫家当真要被人轻看了。皇甫季柔详实地将事情说了,并再度问小可足浑氏:“西苑水深湍急,长安君何故要误导小世子与我儿?”

四下里人指指点点,段玉容早闻声来了此处,她冷笑,一语中的:“傅夫人无需多问,出自何等盘算,方才在此的众人早是耳听目闻的了。”

大家渐渐回过神来,方才小可足浑氏在干什么?她在跟四王子表明爱慕之意。

前后串联一下,明眼人皆明白了。慕容楷与傅忱本是要来王帐寻四王子的,半路遇到了要来追爱的小可足浑氏,小可足浑氏嫌慕容楷碍眼,便刻意把他支走了。但是,你觊觎人家爹就罢了,何故要把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往深夜水流湍急处引,你这是何居心啊!

小可足浑氏满脸心虚,手足无措,她望向四周越来越多的人群,目光最后落在那个丰仪绝世的男子身上,他凝眉听了皇甫季柔之言,看了眼怀中幼子,沉下的目光正落到了小可足浑氏身上。

小可足浑氏彻底溃败。

要说她不知西苑水深湍急那是假的,但要说她有害人之心,当时她也确实没想那么多。

“我没有,我......”她支吾了半天,索性昂头瞪着皇甫季柔,道:“皇甫氏,你休要血口喷人!苍天可鉴,我绝无害人之心,你自己没有看好孩子,与我何干?不过个士族之女,何敢猖狂?”

慕容儁重用幽平大族,当下不乏士族官员在场,如当朝国相封弈,如皇甫真,众人脸色皆不是太好。尤其皇甫真,那两个孩子,一个是他名义上的外孙,一个是他侄孙儿。

傅颜当即冷了脸,握住妻子的手,他多年领兵,神威天成,纵未发作,那扑面的杀气也令小可足浑氏腿都软了。

“我等确是士族之女,士族有何不好?”

人群中传出清凉女声,众人看去,刘长嫣慢步走出,双目淡淡睥睨着小可足浑氏,那般威仪令人瞠目。事情到这份上,她再无动于衷,就要让人以为她可欺了。

“士族知礼节,知廉耻,知善恶,不欺幼子无辜,不间他人婚姻,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为举国女子典范,我等只道是可足浑氏教养一流,不想,尔却是个例外!”

“你......”小可足浑氏气急,此话何其诛心,她长这么大几时这般被人刺过?伸手就要指到刘长嫣脸上,在慕容恪和众人色变前,刘长嫣一耳光就招呼了过去,这女人实在太聒噪了!

小可足浑氏本就娇小,当下被她抽偏了脸,一个趔趄就摔在了地上。

疼还是其次,主要是丢人啊!她环顾四周,当即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可把所有人都惊呆了,猗猗和弥弥嘴巴长得简直能塞下一个鸡蛋,段玉容更是感叹强中自有强中手啊!

封奕等人给皇甫真一个眼神,那意思:兄弟你这闺女挺厉害啊!

皇甫真高昂着头颅坦然接受众人种种逡巡目光,一脸与有荣焉。

刘长嫣于石赵蛰伏日久,一贯少言雅淡。自入辽东,于人前也如先时一般,但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而非她真实性情。

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人们只觉得慕容恪与高夫人皆是与世无争的淡泊性子,想当然以为这位看来甚是清微淡远的四王子妃理应也和他们是一样的人,却不知刘长嫣自少时就有几分泼辣。而今在燕国,又不是在石赵,有人为了惦记她丈夫都欺到她儿子头上来了,她才懒得再装什么通情达理端庄万方的前朝公主!

可足浑皇后闻讯,派了女官来将小可足浑氏带过去。

女官到时,正赶上小可足浑氏哭得要昏死过去,女官只能硬着头皮去禀过慕容恪,慕容恪只一句:“臣弟等皇嫂给臣弟一个交代!”

女官顿时脸色一僵,小可足浑氏也不哭了,一颗心直接跌到了谷底。

可足浑皇后知道经过后,当即大怒,将小可足浑氏发配去了寺里念经,亲去与刘长嫣和皇甫季柔赔礼。至于刘长嫣打了小可足浑氏之事,她心里虽有不悦,到底是小可足浑氏犯错在先,同是为人父母,倘有人这样诓骗太子晔,可足浑皇后断要摘了那人脑袋!对比之下,刘长嫣已是大度了。

一国皇后做到这个份上,刘长嫣和皇甫季柔能说什么,就是慕容恪也不得不给他兄嫂这个面子,此事只能揭过。

事后慕容儁也知道了事情经过,知道慕容楷和傅忱没事,他放下心来,特地叮嘱可足浑皇后好好管教小可足浑氏。

然后,慕容儁对刘长嫣简直感到头疼,小可足浑氏不妥当,直接交给宫中女官教育便是,堂堂王妃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面自己上手打人?想他四弟人品贵重,怎么就相中这么个泼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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