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暖阳溜进窗内,木质桌面上的纹理和颗粒清晰可见。
床上的被子下鼓起一个小团,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响起。
光刺痛眼睛的同时似有一根尖刺从江闲脑中咻的一声穿过去,头痛和干渴一股脑地漫上来。
他习惯性地朝枕头右侧伸出手,却没摸到手机,偏头朝窗外看了眼只觉得又被阳光扇了一巴掌。左右受挫,他抬手遮住自己的脸。
随着时间推移,阳光慢慢攀上他弯曲的手指。
意识终于从一滩烂泥慢慢凝聚成一个清晰的点,给人当头一棒,江闲猛然坐起身,昨天种种场景像潮水一般涌上来。
醉酒、发疯、接吻……
江闲:“……”
他现在有点窒息。
怎么会有人傻逼到连酒和果汁都喝不出来呢——
江闲在床上静坐了十分钟,眼里一片死寂和木然。没等他的意识神游到过去掐死自己,房门先一步被打开。
晟阳见江闲醒了,怔愣一瞬,脱口而出:“早。”
其实时间并不算早,今天周一,学校第二节课都快上一半了。
江闲像被扎了一样迅速移开目光,偏头“嗯”了声。
从晟阳那个角度看去只觉得他垂着头是还没睡醒,可实际上床上那位从来没这么清醒过,脑子里一秒能蹦出八百个想法。
脚步声慢慢靠近,最终在书桌旁停下来,接着江闲面前递来一杯水。
“嗓子疼吗?”晟阳问。
江闲摇摇头,接过那杯水喝了两口,还没觉出点不对就听面前那人继续道:“帮你请过假了,厨房还热了粥,洗漱完刚好可以吃。”
江闲抬起头,视线在晟阳身上快速扫了一圈,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这个点没去学校也没穿校服,身上还穿着还昨天那件灰色卫衣。
“你昨晚没回去?”江闲问。
“……对。”晟阳反坐在椅子上,手臂交叉搭着椅背,云淡风轻的样子:“怎么了?”
之前没注意,这时江闲才看向晟阳眼下那一小片青紫,“那你睡哪?”
晟阳的目光从江闲身上移开,忽悠飘到床的一侧,又慢慢爬到江闲的眼睛上。
“就这一张床,我能睡哪?”他上身微微向前倾,挑眉笑道,“而且你昨晚太粘人,抱着我死活不肯放手。盛情难却,我只能委屈自己和你一起挤挤了。”
话说出来轻飘飘的,一字一句却都在挑战底线,像扔了个千斤铁鼎直接往人身上压。
江闲耳尖红得要滴血。
一生好漫长……
可眼前的人却没想放过他。
“别害羞啊。”晟阳支起一手撑着下巴,眼含笑意看着江闲脖子泛上红,话里愈□□得没边儿。
“我俩也没干什么,你只是把我当了一夜抱枕而已。我也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要是换个心术不正图谋不轨的,咱们都该坦诚相待了。”
“但是吧,那什么酒后失性都是借口,不能睡完人不认账。你招惹了我,以后对我负责就行——”
“别说了。”江闲忍无可忍,直接伸手捂人嘴。
他对这些话里的内容倒是一点没印象,可他昨晚毕竟是真的喝醉了,晟阳的话是真是假他根本弄不清楚。
而且晟阳那黑眼圈还挺有说服力的,难道他睡觉特能折腾人?
自作孽……
唇瓣抵着掌心,连带着鼻尖呼出的热气一齐化作密密麻麻的小刺扎过来,江闲捂了没几秒就想把手缩回去。
晟阳像是把人看透了,抓住江闲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腕,握着那只手重新向自己压过来。
他垂下眼,顺势在掌心落下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你——”
江闲微微睁大了眼,猛然拽回自己的手,掌心滚烫一片。有一瞬间他真的怀疑晟阳是不是第一次谈。
这么游刃有余?
对于一个刚醒的人来说,这么多冲击实在难以消化,所以江闲跑了。
真的,跑了。
几分钟后,卫生间门外。
晟阳背靠在门边,反手朝摩挲玻璃上敲了几下,“好了没?”
里面的人像死了一样安静。
“还不出来吗?粥要凉了。”
“江闲?江神?江同学?!”
“好吧,我错了。那些话都是我开玩笑说的,你昨晚特别老实,倒床上就睡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晟阳耳朵贴着门听里面的声响,继续道:“你没黏着我,也没抱着我,更没亲——”
门倐地被推开。
晟阳十分迅速地往旁边躲了半步,接着就听到江闲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你叫魂?”
“没,我叫你。”晟阳笑得人畜无害,“吃水果吗?冰箱里还有半个西瓜。”
“不吃。”
“对了,那瓜是沙的。江同学不喜欢吃傻瓜,给你换个聪明的?”
该来的总会来的。
江闲:“……”
一阵劲风袭来,晟阳眼疾手快抵住卫生间的门,这个姿势像是把江闲围在怀里,“别生气啊,我——”
扶着门框的手顺势下滑,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晟阳突然怔愣了一瞬,就好像那个门把手有电一样。
蒸腾的水汽,青柠味的发丝,蒙着雾的眼睛,还有……昨晚的场景随着心跳声一帧帧放映。
太过深刻。
江闲见晟阳突然没了声音,抬眼看去,这次他没有和晟阳对视上,因为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却微微向下移动毫厘。
江闲抿了下唇,有些局促地偏过头。
他们都很清楚昨晚在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
下一秒晟阳的声音再次传来:“不闹了。”他松开手,眼里那点朦胧一闪而过,似没了踪影,“去吃早饭。”
“嗯。”江闲应了声,跟着晟阳走出卫生间。
不知道为什么,他松了一口气,却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感。像是一首曲子到了**处却戛然而止,仓仓促促。
日头愈发高。
喝碗粥后两人并肩站在水池边收拾餐具,干这种不用动脑子的事最容易神游,惜命的那位闭口不谈昨晚的事,另一位……可能还执着于掐死昨晚的自己。
等到碗洗完了的时候江闲才发觉这粥是用锅炖的,并不是买的。准备这些早餐肯定要花不少时间,而且这粥看起来像是热过几次的样子。
“你几点起的?”江闲问。
晟阳随口道:“我的生物钟每天七点准时叫我。”
也看不出江闲信没信,他“哦”了声,打开壁橱把碗收进去。
“下午回学校,我得回去换身衣服。”晟阳在桌边抽了两张纸擦手上的水,过了两秒才问:“一起?”
江闲脑子有点乱,随口一回:“你要我帮你穿?”
“也不是不行。”
“滚。”,江闲脑子里那团麻更乱了。
晟阳轻声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也是该滚了。”
他把手搭在江闲肩上,凑人耳边说:“江同学锁门的时候记得看清楚是不是自己家的门,别把钥匙弄折了。”
江闲:“……”
他就知道昨晚那坎没那么容易过。
脚踢出的瞬间晟阳未卜先知般往后一躲,趁着踢空的间隔快速在江闲脑袋上呼噜一把,拇指轻轻带过耳边那颗棕色的痣,然后拔腿往外跑。
门边的黑猫被这人吓得炸了毛,“喵呜”一声嘶吼差点扑上去挠人。
“下午学校见!”
晟阳清朗的笑声越过院子传来,透过厨房的窗子可以看到他弯下的眉眼和风中翻飞的发丝。
暖阳明媚,却不如十几岁少年意气。
江闲收了目光,一掌拍自己脑门上。
对着这张脸,他可能永远也生不起来气。
午时的房间很安静,黑猫还在那等人,它不再到窗台上趴着,也不再跟着太阳走,门前那片小空地已经成了它的新窝。
阳光爬了满桌,懒洋洋一片。
可能是起太晚的缘故,江闲没有丝毫困意。
他坐在椅子上,目光在书架上轮了一圈后定住,突然意识到什么。
班上一般会有这两类人,一类会把平时要用到的书和资料摆放得整整齐齐,而且要按顺序、按类别放,语数英政史地的顺序是不能乱的,一定程度上可以做到不用眼睛看就能精准找到需要的书。
而另一类则是用过一本资料就直接摊开在桌子上,一本一本像叠罗汉一样,桌子堪比修罗场。
江闲就是前者,晟阳刚好相反,是后者。
所以,那书架有什么变动江闲很容易发现,比如现在,他一眼就看到那些没按原顺序放的题册和套卷。
果然——
卷子上虽然没有写答案,但多了很多做题痕迹,题干的关键词下都打了小点,并不容易注意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画的,因为这是晟阳的做题习惯。
再看一旁的垃圾桶。
里面多了很多暖黄色的纸团,上面的草稿密密麻麻。某人一学期只用一张草稿纸的目标是不可能完成了。
江闲从那套数学卷子的第一面翻到最后一面,一共十三张,每一张都有那个熟悉的痕迹。
什么啊,他还以为晟阳很镇定,原来偷偷刷了一夜的题……
那几本题册中有一本江闲很熟悉,里面夹着黑底红字的号码“0707”。
和之前不同的是,最后一个红色数字“7”的角落用水笔写了很多笔画——
一点、一竖、横折钩、一横、一竖、一撇、一点,刚好七笔,最后在末尾写就一个“闲”字。
几点红色像是火,突然烧了起来,变得烫手。
那首戛然而止的曲子生出一段余音,袅袅绕梁,是按捺不住的试探、难捱。
云开月明,云开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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