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闲坐在书桌前，盯着旁边的空座椅发呆，如果不是脸和脖子红得突兀，没人会觉得他现在醉了。
夜色未浓，困意先一步翻涌上来，他的眼皮合上不过半秒又被他撑开，反反复复，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抬头朝房门的方向看去，眼尾带着因为压着困意而泛起的红。
晟阳正拿着一杯蜂蜜水走过来。
夜晚很静，勺子搅动时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江闲的睫毛也跟着轻颤了几下。
晟阳一手搭在江闲身后的椅背上，一手把杯子送到人手边：“给，解酒的。”
江闲喝了一口立马别过脸，把杯子推得很远，“太甜了。”
“蜂蜜加得比较多。”晟阳拉开右边的椅子坐下，再次把杯子塞人手里，“不喝完会头痛，一口闷下去就不会齁到了。”
指尖相触，像是有只爪子在脖颈间挠了一下，有危险性却没有丁点伤害。
江闲垂眼看了会儿自己的手，随后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甜腻味席卷了整个口腔，像是十斤糖浆在嘴里炸开。
他双眉紧皱着看向晟阳：“……”
齁得根本不是一丁半点。
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的人记性不好，总是记吃不记打，在一个阴沟里反复翻船。
“很齁。”江闲一字一句道。
“是吗？那我弄错了。”晟阳回答得一本正经，他把江闲手里岌岌可危的玻璃杯拿走，憋着笑哄人：“我去给你拿点水果解解腻。”
右边的座椅上阴影一闪而过，又落上屋内冷白色的灯光，江闲的视线在那空处停留了一秒，突然伸手抓住了晟阳的衣角。
“不用。”江闲声音有点哑。
晟阳已经快对江闲拽衣角这个动作形成反射条件了，他在原地站了会，试探道：“不想我走？”
江闲把扯着衣角的手松开，声音很闷：“没。”
那就是有的意思。
晟阳又坐回去，抓着江闲的手放到自己的衣角上，轻声问：“我挺想吃水果的，你陪我一起去拿？”
江闲像是在斟酌这话里的意思，晟阳就坐在一旁等着他回话，半晌后江闲点头“哦”了声，说：“我带你去。”
话里带着点勉为其难的意思，但醉着的人演技很差，一看就知道是故意说的。
“好，谢谢将同学。”晟阳笑道。
厨房灯光比较暗，江闲坐在一边看着晟阳忙活，一来二去困意又爬上来。如果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可能就直接爬桌上睡过去了。
灶台干净整洁，晟阳站在水池边把要洗的东西全拿了出来。
水果是真的买了不少，不管效用大小，只要是和解酒有半毛钱关系的晟阳几乎买回来了——西瓜、葡萄、柚子、柠檬……
晟阳切了半个西瓜，尝了一块道：“这瓜是沙的。”
“不要沙瓜。”江闲坐在一边抬头看他。
“那我吃这个，给你剥点柚子。”晟阳把西瓜放在一边，低头在那堆水果里翻找。
“傻瓜……”江闲突然没来由一句。
“啊？”晟阳很懵，拿柚子的手顿在半空。
“你不能吃。”江闲含糊道。
晟阳看了眼手里的西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有些犹豫地开了口：“为什么？”
江闲认真道：“吃了会变笨，不要傻瓜。”
“！”
晟阳“噗呲”笑出声，直接抖成了震动模式，他是真没想到醉鬼还有这样式的。
眉眼笑成了窗外的弦月，晟阳抬手撑在江闲旁边的桌子上，弯下腰说：“好，咱们聪明着呢，不吃傻瓜。”
江闲看着晟阳把“傻瓜”用保鲜膜包好，再打开冰箱门把它封印进去，这才点点头表示可以了。
可能是心情非常好的缘故，晟阳当即做了个水果拼盘，十分得意地给江闲展示：“这个呢，是‘大聪明果盘’，秋季学霸限定款！”
江闲默默别开眼，可是面前的人还是滔滔不绝的介绍自己忙活了半个多小时的成品，“吃了百分百变聪明，心动没？”
“没——”江闲话刚出口就被塞了一颗葡萄进嘴，酸甜的汁水绕过舌尖，还有……那擦过唇边的指尖。
“甜吗？”晟阳倾身道。
江闲偏过头，轻轻“嗯”了声。
夜色渐浓，时间却被遗忘掉。
晟阳乐此不疲地逗人，一盘水果磨磨蹭蹭吃了一个多小时，拿出手机时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支着头看旁边眼皮打架的人：“时候不早了，那……明天见？”
“嗯。”江闲垂着头应了声。
话说完，两人却都没有要动的意思。
周遭静得出奇，可以听见院子里树叶乱颤时的沙沙声，偶尔混着几道猫叫声，揉在一起透出夜的诡秘和隐蔽。
夜风席卷过来却没带凉意，反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顺着两人的身体往上攀爬。
江闲眯着眼睛，可能是打算在这就地入睡。
旁边那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偏头摸了下自己的脖子，余光在江闲脸上停留片刻又移开。
都正式在一起了，直接走了是不是不太应该，好像还得抱一下，亲……什么的，但是这才刚开始……
“江闲——”晟阳倐地出声，可偏头看去时却止住了话音。
他在这想东想西半天，旁边的人早已经扛不住眼皮的沉重，歪在椅子上睡过去了。
模糊的光影落在江闲身上，脸上流畅的线条像是被笼上一层柔边，朦胧而不真切。
晟阳垂着眼，目光全然交付给咫尺之间的人，不知不觉间他的手已经抵住了江闲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耳垂上那颗棕色的痣。
“江闲？”他轻轻喊了声，“回房间睡好不好？”
可能是离得太近的缘故，耳边扑来的热气比声音清晰，江闲往后缩了毫厘，眼睛眯开一条缝，“你怎么还在这？”
晟阳收回手：“我等你睡了就走。”
话音未落，江闲像是想起来什么，毫不拖泥带水地站起身，皱着眉往房间走。
这么听话？
晟阳跟过去，见江闲穿过院子进了厅堂，再拐进房间，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过后陡然拐了个弯，离床越来越远。
“你去哪？”晟阳大步一跨，挡在江闲面前。
“洗澡。”江闲。
“？？？”
没等晟阳缓过劲，江闲已经走去卫生间了。
“等一下，”晟阳掰过江闲的肩，“别折腾了，你醉着呢，当心摔了。”
“脏。”江闲拉开肩上的手，绕过晟阳朝前走去。
小醉鬼还挺讲究。
“明早洗不行吗？”晟阳挡在卫生间门前。
江闲直视着面前的人：“不行。”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两分钟，最后晟阳实在抵不住那道连个弯都不拐的目光，败下阵来，“洗澡可以，但是你不能锁门。我就在门外待着，有事喊一声，这样行吗？”
江闲点点头，推开晟阳就往里走。
回忆和现实缓缓交错，晟阳想起江闲上回洗澡那事，在门即将合上时突然问：“衣服拿没？”
江闲把架子上叠放整齐的换洗衣服拿下来，给晟阳展示了两秒后“砰”一声关上门。
这是什么意思？换洗衣物都直接在卫生间里安家了？
晟阳抬手抵了下鼻尖，没忍住笑了笑，看来对那晚印象深刻的并不止他一个。
水声淅淅沥沥响起，晟阳靠在墙边，盯着虚空出神，不同于上次的心慌意乱，他脑海里莫名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比如他和江闲不经意间的肢体触碰，没来由的信任，微妙和试探交织成对话……当掩着的那层纱被揭开后，一切都显得暧昧起来。
过去种种都有迹可循，无可料及的意外也在冥冥中有了定数。
喜欢让人敏感，却又让人迟钝。
他思绪飘得越来越远，却被一声闷响猛然拉回来。
不会真摔了吧？！
“没事儿吧——”晟阳一把拉开浴室门。
卫生间里的花洒没放稳，脱离滑坐掉落在地砖上，正握着门把手准备开门的江闲听见声响后转头看去，却猝不及防间被一股巨力向前拽去，顿时酒都醒了几分。
本来没摔的现在倒是真快摔了。
身形不稳间江闲直直向前踉跄去，额头猛地撞到一个挺软的东西，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一道低低的抽气声。
晟阳没顾酸疼成一片鼻子，抬手环过江闲的腰把人搂住，脚下往后退了两步才定住。
慌乱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攥紧了五脏六腑的寂静。
两人各自握住门两边的把手，在氤氲的蒸汽中目光退无可退地相撞，连带着体温和心跳一起交错纠缠。
江闲发尾滴落的水沾湿了两个人的衣服，沐浴露散发出的青柠味萦绕在鼻尖，如细丝般游离往返。
干冷的深秋猝不及防间变得湿热起来。
体温、呼吸、心跳，都到了从未有过的极限，像要炸开，有只无形的手用力敲击着每一根神经，让人头脑发晕，耳鸣阵阵。
火烧一般，晟阳看着江闲脖颈、耳尖慢慢泛上红，他知道自己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从那双琉璃般浅色的瞳孔中他可以看得清自己。
眼前的人满眼都是他，也只能装得下他。
这种想法让他生出巨大的满足感，随之而来的是破土而出的占有欲。
晟阳再也没有忍耐的余力，他目光下移，最后定格在江闲紧抿的唇上，深深地看了眼。他凑到江闲耳边，喃喃道：“我这算乘人之危吗？”
“不算。”江闲垂着眼，睫毛随着急促的心跳轻颤。
“说，我是谁？”
“晟阳。”
暖黄的灯光在过道处投下一片缱绻的残影，风吹不动，雨打不散，他们鼻息交错，把对方揉进了自己的血肉里。
Ｏ(≧?≦)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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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火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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