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到天明，闻擒听到隔壁房间的开门声，然后是棉布拖鞋的脚步声，就在闻擒纠结要不要出房门的时候，他的房间门被敲响了。
“出来吃饭。”
辜霁点了外卖，一屉烧麦一屉小笼包，还有两碗豆浆。
洗手池放着新的一套洗漱用品。
辜霁也没睡好，眼下一片淡淡的乌青，他吃饭很慢，不看手机也不看报纸，只专注于吃饭。闻擒洗漱完，已经七点了。
距离他入职仅剩四十五分钟。
辜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着，他拿起来一看，是陈暮华的电话。
他没有犹豫，接了电话。
“小霁，后天你祖母生日，你要回来一趟。”
“好。”辜霁转头看向站在卫生间门口有点不知所措的闻擒，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陈暮华没挂电话，但也不说话。
“你衣服在阳台，昨晚帮你洗了。”
陈暮华语气有些敏感：“小霁你在和谁说话？”
“闻擒。”
闻擒听到自己名字抬头，额前的刘海还没干透，湿漉漉的贴在额头前，做口型：“怎么了。”
辜霁自然地把烧麦夹到他碗里，“趁热吃。”
“你们两个同居了？”陈暮华不敢相信，下一秒歇斯底里的哭，“怪不得你不回家，是不是他不让你回来！”
手机被辜昭智夺走，他拍着陈暮华的后背顺气：“先挂了，你记得后天回来就行。”
挂了电话后，辜霁继续沉静地喝豆浆，闻擒拿勺子舀着豆浆，辜霁刚才打电话的音量不算小，他听到了一些。
“是阿姨吗？”
“是。”辜霁点了点头，看着闻擒不解内疚的表情，开口解释，“她迟早要接受的，我喜欢男人。不是你，也会是男人。”
闻擒不知道心里那股怪异的情绪是什么。如果辜霁谈恋爱了，对他来说应该是好事，是要祝贺的。
就算不祝贺，也不应该有这样难过的情绪。
他吃完饭，去阳台摘了已经干的差不多衣服，路过还在吃饭的辜霁，小声说：“我去换衣服。”
“好。”辜霁吃完饭，就在玄关口边拿逗猫棒逗猫玩边等闻擒。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辜霁按下b2楼层，电梯里没有信号，闻擒只能发呆。辜霁车里的味道很淡，车载香薰也是柑橘味道的。
辜霁开车的时候也不爱说话，闻擒也不说话，过了约莫十分钟，闻擒看着手机里的导航离公司越来越近，“把我放到那个红绿灯口就行。”
辜霁飞快扫了他一眼，“好。”
辜霁靠边找了个车位停下，他推开车门：“谢谢，下次请你吃饭。”
空气似乎凝固了。
辜霁无动于衷：“不用。”
红绿灯口距离公司有五百米的距离，距离他上班还有十五分钟。
阴雾天，路上灰蒙蒙的，闻擒脑子很乱，不断重复陈暮华流着泪问他是不是要毁了辜霁的画面。
他妈妈那几天刚刚去世，他担心影响辜霁学业就没联系辜霁。陈暮华约他在大学附近的咖啡馆见面，陈暮华一个不过四十的女人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我是一个母亲，我不想我的孩子误入歧途我有什么错？”
那时候的闻擒想起来灵堂前自己母亲的遗照，温婉漂亮。
他变得无措起来，看着朝自己下跪的陈暮华，恳求他放过辜霁。
闻擒沉默着同意了。
“他还有半个月高考，我不希望你现在提分手影响他。”
说到“提分手”三个字时陈暮华脸上闪过的厌恶他到现在还记得。
“好。”
闻擒几乎在咖啡馆灼烈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先生点些什么？”店员看着面前发呆过于久的男人，出声提醒了一句，好心补充道，“香草拿铁是我们店的招牌。”
“五杯冰美式，一杯香草拿铁。”
他拎着六杯咖啡上电梯的时候，同电梯踩着十厘米粉色高跟鞋，穿着干净整洁衣服的漂亮女人瞥了他一眼，两人之前在面试层见过一面
“小闻？”
徐美珍笑着：“你忘了我吗？徐美珍，和你一个组的。我们之前见过的。”
“我记得你，喝咖啡吗？”
闻擒把手里的冰美式递给她，徐美珍弯下腰看了看咖啡，惊喜地叫了一声：“香草拿铁，小辜爱喝的。”
“那我就喝美式吧。”徐美珍接过冰美式，喝了口，继续道，“你还没见过我们组长吧？辜霁，看起来你俩是同龄人呢，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你长得真好看。”
徐美珍出电梯的时候冷不丁的来了一句，闻擒脸有点烫，连忙摆摆手。
骆佟和辛夷还有周康正在茶水间的饮水器面前蹲着，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转头看到了徐美珍和闻擒。
周康是隔壁组的，他们这层饮水器又坏掉了，仨人正琢磨着能不能看着修理一下。
“美珍姐来了啊，这位是小闻吧？”辛夷擦了把汗，冲闻擒伸出手，“我是辛夷，别嫌我灰头土脸的。”
闻擒握上去，“没有没有，咖啡喝吗？”
骆佟哎了一声，挤进来：“有我的吗？我叫骆佟。”
闻擒也递给他一杯，扭头看见周康有点尴尬地一个人蹲着，闻擒只给自己组的人买了五杯，此刻有点后悔没多买一杯，他走上前：“你喝吗？”
“我也有啊？真是麻烦你了。”周康接过冰美式，憨笑着插上吸管，“我是研发部的周康。”
“行了行了，我带小闻先去小辜那儿了，你们仨别修了，待会儿让小辜联系一下维修人员吧。”
徐美珍说完雷厉风行地踩着高跟鞋往独立办公室走，闻擒跟着她进去。辜霁正在和别人打电话，看见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落地窗前继续说：“嗯，你说。”
他们这层是32楼，落地窗能看见秋城的绝大部分风景，辜霁正盯着地面上拥挤的车流，连听合作方说话都有点心不在焉了。
“那就这样？”
对面最后问了句。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辜霁回过神。
“那我们这周六见面详谈？”
“好，那这周六见。”
他回过头，徐美珍喜闻乐见地向他介绍：“闻擒，我们组新来的成员，你俩应该差不多大。”
辜霁刚想开口，闻擒已经上前一步，礼貌疏离地伸出手：“我叫闻擒。”
“辜霁。”他沉默两秒，没握上去，坐回椅子上，自顾自地打开电脑。徐美珍心中有疑惑，但还是推了一把闻擒。
用气声提醒闻擒：“香草拿铁。”
闻擒把香草拿铁放到桌上，“我刚入职，请大家喝咖啡。”
“谢谢。出去吧。”辜霁低头看着合作方案，头也没抬，声音冷冰冰的。
这不太像辜霁。徐美珍带上门的时候想。
出了办公室，徐美珍边走边帮辜霁开脱：“小闻你别在意啊，小辜他今天可能心情不好。他平时还是很热情的。”
正巧路过骆佟工位，她逼问：“小骆，组长他平时挺热情的吧？”
一头雾水的骆佟：“对啊辜哥挺好的啊。”
闻擒扯起一个笑容，“没事，那我先去工作了，美珍姐。”
“哎——让辛夷带你。”
她再走进辜霁办公室，开门见山：“你和闻擒有仇吗？”
“人家自己不喝咖啡都给你喝，好歹态度好一点啊。”
辜霁嗯了一声，“后天我有点事情，请一天假。”
“行，你对人家小闻态度好一点。”
徐美珍走到门口，哎了一声，补充道：“饮水器又坏了，你叫人来修一下。”
徐美珍出去后，他打开杯盖，喝了一口拿铁。香草糖浆放多了，很甜。他很久没有喝过这么甜的东西了。
同事们点咖啡时都会给他点无糖。他也喝习惯无糖的咖啡了。现在突然喝上这么甜的拿铁，反倒是有点不适应。
但他还是就这样一口一口喝完了这杯糖分超标的香草拿铁。
然后给维修人员打了电话。
“小闻我看你简历之前是宁安大毕业，惠季公司上班啊？怎么跳槽到我们这儿了？”
闻擒语速很慢：“因为我就是秋城人，我爸身体不太好，离得近好照顾一点。”
辛夷啊了声，“原来如此，那下个月我儿子满月宴你来啊。”
“好。”闻擒垂下眼继续看ppt。
“哦对了！”辛夷从自己工位拿了个包装好的苹果礼盒，“我媳妇不是快生了，我妈让给同事们吃苹果有个好兆头，你也吃。”
他没喝咖啡也有点渴，饮水器又坏掉了，道了谢索性直接拆开苹果，去茶水间洗了洗，边吃苹果边看窗外的高楼大厦。
苹果又脆又甜，很解渴。他刚吃了一半，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回头看到辜霁端着杯子，问他：“维修人员还没来吗？”
闻擒赶紧咽下嘴里的苹果也顾不上嚼碎，“没有。”
辜霁哦了声，转身走了。
他看着辜霁高瘦的背影一时间有点恍惚。
他第一次见到闻擒，闻擒还是个刚初中毕业的准高中生，还没抽条完，那时候顶多和他一样高，现在应该有185以上了。
只是…
太瘦了。瘦的他有点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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