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风铃响起来，走进来几个人，闻擒低头挑香菜。
那几个人点完饭之后就在闲聊，闻擒从兜里摸出来耳机，刚准备戴上，就捕捉到“辜霁”两个字。
“对啊。”提起辜霁的那个女生说了句，“我和他一个大学的，他这种人嘛，长得帅又有钱，应该是不缺女朋友的，我舍友男朋友和辜霁一个系，说他大学四年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谈过。”
“不会吧，不过我听说美珍姐给他介绍女朋友也没在一起。”坐在女生对面的男生有点诧异。
闻擒吃完面，十分冷漠地瞥了那几个人一眼，随后出了拉面馆。
太阳很烈，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的艳阳天了，闻擒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可能是听了前任八卦的缘故，闻擒居然也有点担心今后在公司怎么面对辜霁。
同事口中的辜霁此刻正在慢吞吞喝着鱼汤，刚放下碗，一勺鱼汤又盛了进去。
“多喝点，小霁，这是你爸一大早就从市场买来的，特别新鲜。”
辜霁被逼无奈又喝了一碗，陈暮华才肯放他离开餐桌。辜昭智正在沙发里窝着打游戏，头也没抬：“请了假来的？”
“嗯。”
两兄弟从小就没共同语言，谈话永远一问一答。
问的人大多时候都是辜昭智。
果然辜霁回完话，就没了下文。
辜昭智放下游戏机，旁若无人的和女朋友甜甜蜜蜜煲起了电话粥。辜霁站在门口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被修剪的很整齐。
“小霁啊…”
陈暮华走到他身旁，掏出一叠照片，不等他拒绝就挨个给他看：“这是小宋，你柳阿姨家的妹妹，长得特别漂亮。”
“这个是小陈，也在秋城工作。”
辜霁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些照片：“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一提谈恋爱，仿佛打开了陈暮华的泪闸，边抹眼泪边控诉他：“你是不是还生妈妈气，为了气我，打算一辈子不谈恋爱？”
“你大学四年，你哥往家里领了四五个女朋友，你一个也没有。”
辜霁不知道说什么，早在之前，他和陈暮华那场争吵中，他就已经坦白了自己是同性恋，起码喜欢的人是男人。
“妈妈现在也后悔，不应该去找闻擒说那些，但是妈妈真的希望你步入正轨，不要和那些人乱搞。”
空气凝固了几秒。
“原来在您眼中，我的性取向是乱搞。”辜霁冷静地反问。
眼看两人又要爆发争吵，辜昭智举着手机小跑过来，“妈——茵茵说想你了。”
陈暮华背过身擦擦眼泪，接过手机：“茵茵啊。”
辜霁从沙发上拿过外套，辜昭智拦了一下，“妈就这样，她年纪大了，你别老刺激她。”
“不过你也别死磕闻擒了，和别人试着谈个恋爱吧，男的女的都行。”
辜霁没说话，他回头看了眼还在抽烟的辜正国和正在和准儿媳聊天的陈暮华。
“我先走了，公司还有事。”
“辜霁，家里人都希望你能好。”
辜霁临走前听到这样一句话，头也没回的离开了，三个小时的车程，陈暮华又打来了几通电话，都是仿佛没事人一样让他天冷加衣，吃饱穿暖。
他都机械般的答应了。
刚到秋城，辜霁打开手机就看到宋褚给他发了消息。
宋褚和辜昭智闻擒是同班同学，后来高考复读和他一班，宋褚女朋友就是在他们班找到的，所以宋褚从来没把他当弟弟。
明天晚上咱们班同学聚会你来不？
不去。
来吧，我和莹莹正好坐你车。
辜霁笑了一声，打字过去。
把我当免费劳动力了？
给你点好处。
这是闻擒微信，你主动点，说不定你俩还有机会。
辜霁看着推过来的联系人，点进去看了眼主页，头像还是一张日出的照片，是他们高中时去露营拍的。
是学校举办的露营，闻擒虽然刚转到他们学校，但由于一个暑假的少年宫相处，他和辜霁已经很熟了。
高二的帐篷是红色的，高一的是蓝色的，闻擒和宋褚一个帐篷，闻擒半夜溜出来看星星的时候，就在草坪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悄声走到辜霁身后，辜霁没被他的幼稚把戏吓到，反倒是把报纸给他垫好，“坐吧。”
有几个帐篷里还透着光，应该是和闻擒一样偷偷带了手机，同学们小声聊天的声音就在耳边。
“几点了？”辜霁问。
“你没带手机？”闻擒不信，但还是乖乖打开手机看了眼，“3:42。”
“那快日出了。”
“真没带手机啊？”闻擒伸手摸辜霁的口袋。
辜霁耳尖红了红，小声：“学校不让带。”
“真是好学生啊我们辜霁，以后要上秋大。”
他随口一说，谁知道辜霁反过来认真的问他：“你考哪个？”
“我随便，有个大学上就行。”闻擒说完双手撑着地，头靠在肩膀上看天上的星星。
好亮，好闪。
“你也要上秋大。”辜霁有点严肃。
完全是小孩子想法，难道他想上哪个大学就能上了吗？可是现在的辜霁似乎是真的在为他考虑，闻擒不忍心说出重话打击他。
“你上秋大，离家很近，可以经常去看阿姨。”
闻擒不敢看辜霁的眼睛，别回头嗯了一声，“继续当你学长。”
两人聊着聊着就看到天空边际的一抹红，闻擒有点兴奋：“日出了！”
可能气温有点低的缘故，草坪上结了水滴，闻擒脚底一滑，辜霁扶住他的手臂，刚刚变完音的小孩，声音竟然还挺低沉：“小心点啊。”
闻擒站稳脚步，连忙从兜里拿出来手机，咔咔拍了好几张。
连续的手机提醒音。
虽然我不是同性恋，但是我觉得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没什么说不通的。
我直觉，闻擒也还喜欢你。
你大学去宁安的高铁票都堆了多少了，就为了偷偷看闻擒一眼，你别和我说你不喜欢闻擒。
跟随自己的内心吧辜霁。
明天几点的聚会？
晚上八点！
辜霁回了个好就放下手机了，变了个道打算先回公司把明天要做的工作完成一部分。
休息日公司还有不少人在加班，辛夷他们几个正在收拾新人的工位。辛夷看见他，乐呵呵地上前，递给他一杯咖啡：“我们组来新人了。”
“就是撞你的那个人，你不是认识人家？来一起收拾啊。”
辜霁只淡淡瞥了一眼，“他不喜欢仙人掌，把我办公室的多肉给他摆上去吧。”
辛夷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行！”
辛夷来端多肉的时候，辜霁刚打开电脑，喝了口咖啡，“他什么时候来上班？”
“他？你说闻擒啊？培训呢，估计得两三天吧！”
“好。”
ppt做了一半，辛夷又敲门进来了，给他办公桌上放了一个苹果：“我媳妇快生了，我妈说得请身边的人吃个苹果，祝我媳妇平平安安的。”
“预产期是几号？”辜霁拿过苹果，一股水果香气扑面而来。
“21号，快了。”
辜霁看了看电脑的右下角，17号。
他抬头：“到时候给你发红包。”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别嫌弃我就送个苹果就行。”
辛夷说完就出去了，还给他带上了门。
他透过玻璃看到闻擒的桌子上也有个苹果，红彤彤的，看着挺喜庆的。
翌日辜霁被猫踩醒，穿着睡衣给猫倒了猫粮添了纯净水，再回到床上也没了睡意了。
他昨天办公完公司已经没什么人了，回到家更是洗了个澡就睡了，没顾上看手机，现在打开微信被连续弹了半天的群消息彻底搞清醒了。
徐美珍：欢迎小闻来我们组！
辛夷：欢迎欢迎！
骆佟：欢迎！
他慢吞吞划拉着消息，看到一堆欢迎表情包里的“谢谢”
其中还有艾特他的，问他怎么不欢迎新同事，辛夷跳出来解释说他估计还在加班。
然后他看到闻擒发了句：这么晚还在加班啊。
徐美珍：没有没有，小辜自愿加班的，你别害怕！
清早上班，徐美珍来公司拿了车钥匙就走了，她请假陪她老公去检查。
路过辜霁办公室，看见一心工作的辜霁：“小辜，我走了啊。”
辜霁点点头：“路上小心点。”
她边下楼边想，辜霁这孩子为人处事还算热情，可是总感觉这种很热情不是发自内心的，辜霁本身还是一个十分淡漠的人。
但是她又觉得辜霁人挺好的，所以辜母拜托她给辜霁找女朋友，她也一直尽心尽力的去找。
徐美珍走后，办公室安静了一整个上午。
中午吃完饭辜霁趴在桌子上休息了一会儿，下午没什么工作，在办公室里待到六点半就打算去接宋褚他们了。
闻擒员工培训完才七点，他中午没来得及吃午饭，找了家寿司店，刚进去还没点餐，兜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
闻擒来喝酒。
下面紧接着是一家KTV的定位。
不来了，明天要上班。
我分手了，刘执就是个骗子。
然后是一条60秒的语音。
“先生要点什么？”
闻擒坐在这里太久，服务员走过来轻声问他。
“一份常规寿司带走。”
他赶过去时，呼淼刚开了一瓶酒，见他来了，倒了快要溢出来的两杯，冲他招招手：“你过来。”
闻擒早就料到他只点酒，所以把准备好的寿司递给他：“吃点东西。”
辜霁停车的功夫，宋褚和赵莹莹已经先上去了，他推开包厢门，里面乌泱泱坐着一群人，他们当时的班长清雅估计是喝多了，抱着麦克风嚎着。
“哟辜学霸来了。”
一个满身酒气的人指着他大声道，是体委赵智涛。
辜霁好笑道：“怎么不等我们来就喝上了？”
赵智涛站都站不稳，却依旧指着辜霁鼻子骂：“你这混蛋，清雅暗恋你了整整三年啊，刚刚还在哭。”
辜霁沉默了。
宋褚上来充当和事佬：“哎哎——先吃点东西，再说别的。”
清雅人如其名很清净文雅的女生，此刻快步走到赵智涛身后，狠狠踹了一脚：“你他妈瞎说什么呢！”
“辜霁你陪老子喝点儿。”
辜霁眯眯眼睛，他觉得赵智涛今天可能疯了，咬着他不放了。
他完全忽略掉赵智涛，坐到单人沙发里，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宋褚替他开解：“辜霁今天开车来的，喝不了酒，你们体谅一下。”
赵莹莹跟着附和：“别灌他酒，晚点儿他还得开车回去。”
赵智涛像是捕捉到什么关键词一样，“什么晚点儿，见老同学他就这态度？”
“不就是觉得自己家里有几个臭钱就自视孤傲吗？”
清雅急了，抄起一个抱枕就往赵智涛身上扔，“你神经病啊？”
“玩牌吧，谁输了谁喝。”辜霁走到赵智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
“行啊谁怕谁！”赵智涛看起来很不服气。
“斗地主还是什么？”
“斗地主！”
他们班年纪最小的男生，肖绲扯了下他的袖子，“算了算了，你跟醉鬼计较什么？”
第一局辜霁是地主，宋褚赵智涛是农民，清雅站在辜霁身后，小声说：“你牌真好。”
辜霁点点头，他手里的牌就一张单牌，王炸和炸很多，天胡开局。
赵智涛看着手里的数张单牌有点满头大汗，抬头看见清雅站在辜霁身后，又觉得他必须赢。
地主先出牌。赵智涛还在盘算如果辜霁先出单牌，他要不要出个2压一下。
辜霁泰然自若的出了三带二，宋褚压了他，赵智涛没忍住笑了：“你真以为我们学习比不过你打牌也打不过你啊？”
辜霁似笑非笑地看了赵智涛一眼，出了一个小炸，四张3。
犹豫要不要压的赵智涛，选择了要不起。
清雅呀了一声，“你要赢了。”
“嗯。”
辜霁把手里的牌出的差不多了，眼看辜霁手里只剩下三张牌，赵智涛也有点急了。
迅速压了辜霁刚才出的牌：“炸！”
辜霁没说话，神情严肃。
“要输了吧？”赵智涛有点幸灾乐祸，他手里的牌一对顺子，一张单牌还是2，单牌只要最后出，就能赢。
看着还没决定压不压的宋褚，赵智涛大喊：“你跟谁一班的！”
“王炸。”
辜霁出了两张牌，手里仅剩下一张牌。
赵智涛心凉了，把牌一扔，“再来再来！”
“你这次运气好而已。”
“那就再来。”辜霁看了眼肖绲，“给我们体委先把惩罚倒上。”
三轮下来，赵智涛面前摆了九杯酒。
“你不会耍赖不喝吧？”清雅俏皮笑着问。
辜霁没说话，站起身看着比他矮半头的赵智涛，“你喝不喝无所谓，酒精中毒不关我事。”
“上个厕所。”辜霁穿过人群，推开门往走廊尽头走。
他径直走到洗手池前，拿冷水洗了把脸，听见厕所里传来呕吐声，他顿了顿，镇定自若地挤了一泵洗手液洗手，洗完手，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身后脸上带着不正常潮红的闻擒。
闻擒也看到了他。
脚步虚浮地走到洗手池旁边，用手接了一捧水漱口。
辜霁甩甩手上的水滴，看着闻擒不舒服的样子。
“喝这么多。”
闻擒喝的太多了，一时间居然没听见他说的话。
吐完胃里灼烧感强烈，嗓子连带着都好痛。
弯腰漱口漱了太久，再站起身竟然头晕眼花，辜霁及时上前扶住他的胳膊，蹙着眉：“你包厢在哪？”
看着酩酊大醉的闻擒，他实在不放心把他送回包厢：“我送你回家。”
辜霁掏出手机给宋褚发消息。
有点事，先回家了。
不是？你就这样把我和莹莹撂这儿不管了？
打车费待会儿转给你。
行吧。
你和他们说一声我先走了。
好。
他扶着闻擒坐上车，闻擒嘴巴干裂，辜霁开了瓶矿泉水，喂了闻擒几口，才发问：“你家在哪？”
闻擒昏昏欲睡，根本听不到他说话。
辜霁叹了口气，把车窗开了一点，“那我先送你回我家。”
闻擒后半夜被热醒，身上意外的干爽，强烈的呕吐**催使着他迷迷糊糊找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大吐一番。
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用力过猛而泛红的眼睛，这里陌生的装修风格不是他家，呼淼懒散的性格也不会把家收拾的这么干净。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出卫生间，就看到辜霁站在咖啡机旁倒热水，见他出来，只睨了眼他。
“喝点水。”辜霁把热水递给他，然后直直站着，静静等待他喝完。
他刚咽下最后一口水，辜霁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我在上图园卫生间看到喝醉的你。”
有什么比喝醉了被前任带回家更尴尬的呢？闻擒想不出其他的了。
“问你家在哪，你没回答我，所以把你带回来了。”
这里的装修倒是辜霁的一贯风格，简约简单绝不累赘。辜霁解释完，也没想问他之前为什么不给自己发消息，留下一句记得关灯就回房间了。
闻擒掐了把手臂，痛觉传来，他吐了口气，房子里的猫被吵醒了，在沙发上窝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可能是觉得自己领地被入侵了吧，猫看起来很不友好。
辜霁房间传来倒猫粮的声音，这只小狸花终于放过了和他对视，屁颠屁颠地钻进了辜霁屋里。
再回到客房，闻擒却始终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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