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保见父亲和两个姑姑和婶娘们都走了,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喃喃自语道:“我这下可闯大祸了。”
六郎怒气冲冲的回到中军大帐,后面跟着也说不出表情是哭还是笑的八姐九妹等人,众将见了心里都疑惑不解,但是谁也不敢多问。六郎一下子坐到座位上,抓起案上的一杯茶,几口就灌到了自己的嘴里。喝完茶后,只见六郎兀自抓着空茶碗,脸色涨得绯红,项间青筋绷得老高,咔嚓的一声,茶碗竟被六郎捏的粉碎。
众将看见了噤若寒蝉,你看我,我看你,偌大的中军大帐竟似荒山野陵一样寂静。这时,一个小校来报,:“元帅,杨宗保,孟良,焦赞他们回来了。”
六郎一听宗保他们回来了,平定了一下情绪,尽量放缓了语气说:“叫他们报名而入。”
一时便听帐外脚步声铮铮而近,宗保,孟良,焦赞都低着头,待走进大帐后,单膝下跪说:“末将杨宗保,末将孟良,末将焦赞参见元帅。”
六郎心平气和对孟焦二人说:“孟将军,焦将军,你们辛苦了,先起来,请坐.” 说完,扭过脸,看着宗保说:“杨宗保我问你,违期不至是何罪?
宗保低着头也不敢看六郎,小声说:”斩!“
“那点时不到呢?“
“斩“
“阵前招亲呢?“
“斩!“
“好,来人。“六郎厉声说到,”杨宗保巡营逾期不归,今晨连误三卯,加上阵前招亲,给我推出去,杀!”
旁边的亲兵一听六郎要杀宗保,一时都愣住了。六郎“啪”的一拍桌子,高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把杨宗保给我绑了,推出去,午时一过斩首示众。”
亲兵们再也不敢耽搁,二话不说走上前去,把宗保绑的结结实实的,就往营外推。宗保一见六郎真的要杀他,当下就急了,大声说:“爹,爹,您先听我说。”
六郎铁青着脸,厉声说:“军中无父子。你小小年纪居然目无军法,不杀你难正我军纪,推出去。” 六郎手一挥,不再理会宗保。
孟良焦赞看了,心里有些不忍,起身离开座位说:“少将军这样作是有悖军令,但是他也是为了破阵呀,穆柯寨的人说了,降龙木和阵图不日就可送到,宗保也算立功了,就请元帅饶了宗保这次吧。” 说完,二人单膝下跪替宗保求情。一旁的众将一听,心里也明白了七七八八的,呼啦啦的跪下一片,都纷纷说,念宗保年纪小,就给他一次机会,元帅就网开一面吧!
六郎看了看下跪的众将,又将目光转向的孟焦二人,说道:“孟良焦赞,我还没有说你们呢。我叫你们去穆柯寨借降龙木和阵图,临行前再三交代,借不到也不要紧,回来我们再作商议,谁让你们鼓动宗保去的,如果不是你们言语蛊惑,宗保能连犯三条死罪吗?”
六郎越说越气,霍地站起身来,高声说“来人,把孟良焦赞拖出去,一人二十军棍。其他众将不许为宗保求情,都下去吧!”说完,一屁股坐下,手上随便的拿起了一本书,烦乱的翻着。
一听这话,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再敢作声,默默的退出大帐。兰英看了看慢慢离去的众将,想了想,走到六郎近前,说:“元帅,宗保这次是犯下大错了,但是念他初犯,又是为了破阵,元帅你就让他带罪立功吧!“
六郎放下手中的书卷,冷冷地看着兰英说:“王将军,你也是做过寨主的人,难道你就是这么统帅你的岐山的?随便什么人违背了军令,都可以带罪立功?”说完后,六郎不再理会兰英,对旁边的亲兵吩咐到:“传我的将令,如有再为宗保求情的,和孟良焦赞一样,二十军棍。”
兰英听六郎这么一说,一时语塞,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的大帐。
这时众将聚集在辕门外,议论纷纷。八姐看了看辕门上绑着的宗保,皱了皱眉,对九妹说,“九妹,我去找郡主,你去找太君和八王,要快。”
片刻功夫就见八姐带着郡主匆匆而来,郡主一见五花大绑的宗保,心如刀绞,她连忙走到宗保跟前说:“孩子,你怎么样?”
宗保一见母亲来了,眼眶顿时就红了,哑着嗓子说:“娘,求求您告诉爹,孩子知错了。让他饶了孩儿这次吧!我不怕死,但是我不愿意就这么死,让我带罪立功去打天门阵吧!”
郡主轻轻的摸摸宗保的头,眼中满是怜爱的看着这个十四岁就开始南征北战的大儿子,轻声说:“好,宗保,你等着。”说完后郡主起身,匆匆来到六郎的大帐门前。正准备进门时,郡主又犹豫了,六郎一向治军严明,这次明摆着宗保犯了死罪,他会念在夫妻的情分上饶了宗保吗?郡主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思量再三,郡主还是一咬牙走了进来。六郎一见郡主来了,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迎了过去,说:“郡主,你不在后帐休息,来前帐作什么?你的身体好了?太医说你还是需要卧床静养,不易随处走动。”六郎一边说,一边将扶着郡主,坐了下来。
“我的身体没事,六郎。。。”郡主眼中满是泪水,哽咽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六郎叹了一口气,扶着郡主肩说,“郡主不必多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宗保,宗勉,宗英他们兄弟,哪一个不是我心头之宝?但是宗保违反的军令哪一条又不是死罪?我今天放了宗保,来日我如何治军?郡主不要为他求情了。”
“六郎。。。”郡主一见六郎心如磐石一样,眼泪象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了下来,顿时泣不成声。六郎见郡主哭得象是要背过气一样,心里也一阵难过,刚想安慰郡主几句就听见门外传来八王焦急的声音,“六郎呀,你真的要杀宗保?”
六郎抬头一看,见九妹搀着太君连同八王急急的走了过来,太君急得连声音都变了,望着六郎说:“六郎,我知道宗保这次犯了错,但是念他还年幼,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六郎见太君急的手都在发颤,满眼都是期望的神情,忙将太君扶下,待太君和八王入座后,六郎缓缓的对太君说:“母亲,您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军法不严从来都是治军的大忌。我今天不处罚宗保,明日别的将军也巡营不归,后个也三天二头的带个媳妇回来,我这个仗还怎么打。”
六郎说完后,扭过头,盯着九妹厉声说:“延瑛,是你去告诉娘和八王的?”
九妹低着头,小声说:“是的。”
六郎瞪了九妹一眼,转过身对旁边的亲兵说:“再传我的将令,杨延瑛有悖我的军令,和孟良焦赞一样,二十军棍。念在她刚从幽州回来,暂且记下,将来要么将功折罪,要么二罪并罚。军中再有求情者,和杨宗保同罪。“
郡主一听六郎这么说,如遭雷轰电掣一般,大大的眼睛刹那就失去了光彩,目光变的空洞起来,身子也跟着晃了晃。片刻功夫,郡主才扶着身边的茶几,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过身,朝帐外走去。六郎看到郡主清瘦的身影,心中一阵不忍,说到:“珺儿。。“
郡主见六郎叫自己,并不转身,只是站在哪里,冷冷地说:“元帅,我去送我儿子最后一程,难道也不行吗?”
郡主说完此话,不再理会六郎,强打着精神,向辕门处走出。此时已经接近正午,融融的阳光洒落在偌大的营帐上,一片金色耀目刺心。宗保见母亲失魂落魄似的走来,心里明白了大半,情绪反而平定了许多。
“娘,”宗保轻声叫了郡主一声,强笑着说:“娘,您不要怪爹爹,这件事全是孩儿错,爹爹按军法行使,您怨不得他。”接着又扭过脸对站在一边的宗勉说:“二弟,你也不要对爹爹有什么怨言,哥哥死后,你就是家中的长子了,要孝敬父母,太君和婶娘们,更要好好练武,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只是顽皮无赖,听见了吗?”
宗勉此时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郡主和杨家众媳见宗保对宗勉谆谆嘱告了许多话,竟像临终遗言,心里均是又悲又急,郡主更是眼一黑软软地搭着身子昏晕在宗保跟前。顿时,辕门前一阵骚乱,有叫传太医的,有拿汤倒水的,还有王若钦的亲信在旁边围着看热闹的。
这时八姐急的大吼一声,“都乱什么?” 说完忙用手分开人群,几步抢进去,半抱着郡主,轻轻地晃着郡主的胳膊说:“六嫂,六嫂。”一旁的宗勉也停止了哭泣,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抽泣,睁着大眼睛看着母亲。
兰英看到郡主昏了过去,又看了看宗保宗勉,心里十分难受。她轻轻的走到郡主跟前,扶正的郡主脸,扎了扎人中,又掐了掐印堂,片刻功夫,郡主幽幽的醒来,看着兰英和八姐,和周围的妯娌,不由的眼眶又湿了。
此时,兰英也是两眼擒着泪,小声说:“郡主,真的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郡主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六郎刚才下令,军中再有为宗保求情的,和宗保同罪。”郡主刚说完这话,忽然目光一闪,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似的,急切的说:“军中的人不能为宗保求情,那么军中以外。。。”,说道这儿,兰英也明白过来了,对郡主说:“郡主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我去请她。元帅要是真的怪罪下来,就把我也一起军法处置了好了。”
说完此话,兰英一刻也不敢耽搁,派人牵了战马后,打马飞奔往穆柯寨的方向而去。
午时三刻马上就要到了,依然没有见兰英的影子,此时刀斧手已经将一切物什准备齐全,就等时辰一到,马上行刑。就在这个时候,一队人马从外飞驰而来,为首的正是桂英。只见桂英飞身下马,也不理会众人,快走几步来到宗保跟前,看到宗保被绑在辕门外,发髻散乱,前襟后背被汗水湿透,顿时觉得心中一阵酸楚,忙俯下身说:“宗保,都是我害的你。”说完眼框里已汪满了泪。虽然开始强忍着,泪水在眼眶中滴溜溜转,最后还是忍不住破闸似的涌淌出来。
宗保见桂英来了,哭得梨花带雨,心中竟有几分亲人重逢的喜悦。连声温存好语宽慰桂英道:“你不要自责了,更不要怪我爹爹,是我自己违反军令的,我死后,你也别难过了,另找个好人嫁了。”
桂英擦了擦泪,嗔道:“你胡说什么?”然后起身对傍边的喽啰说:“你们看好了姑爷,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手。”
站在一旁本来就不愿动手的刽子手一听这话,霎时都躲的老远。柴干等一些大将看着桂英象是要闯营的架势,本能的刷的一声拔剑在手,正要呵斥,却见对面的郡主悄悄的使了一个眼色,于是犹豫的放下了兵器,给桂英让开了一条道路。
桂英转过身,感激地看了看身后的郡主,大步向六郎的大账而来。到了门口,桂英站在帐外大声说:“民女穆桂英拜见杨元帅。”说完也不等六郎应声,兀自掀开帐帘走了进去。桂英进入大账后,看见六郎左手边坐着一个穿黄袍,留着八字八字髭须四十开外的人,右手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满头银发,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妇人,料想是八王和太君,于是进前一步,在三人面前跪倒行礼,说:“民女穆桂英参见八王千岁,太君和杨元帅。”
六郎此时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桂英,但是桂英已经自己进账了,又不好不理睬,只得说:“穆姑娘请起,不知道穆姑娘所为何事?”
桂英解下身上的包袱,双手递给六郎,大声说:“我来是献降龙木和天门阵阵图的,阵图就是包袱里,降龙木也稍后就能送到,先请元帅验看。”这时旁边早有亲兵接过桂英的包袱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六郎案前。
六郎一听是天门阵阵图,手一撑桌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但是看了看底下站着的一脸桀骜不驯的桂英,又缓缓的坐下,心想:“如果不是你,就没有这事儿。” 想到这儿,六郎口气淡淡地说:“多谢穆姑娘的阵图和降龙木,将来破阵成功,皇上定然会论功行赏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姑娘请回吧。”
桂英见六郎一口一个穆姑娘,又让自己献了东西就请回,明摆着不想认她这个儿媳妇,心里的火一窜一窜的。但是为了宗保,强压着怒气说:“民女还有一事,请元帅同意。”
“什么事情?”六郎明知故问的说道
“放了杨宗保。”桂英面无惧色的盯着六郎
六郎皱了皱眉头,平缓了声音说:“杨宗保身犯重罪,理应处斩。何况这件事情是我军中的事情,和姑娘无关,请姑娘回去吧。” 六郎虽然驳斥了桂英的话,但语气辞令却并不严厉。
桂英又走前一步说,从容不迫的说:“元帅此言差矣,我和宗保是拜过天地的夫妻,我们有媒有证,怎说和我无关?降龙木和天门阵阵图我已经送到了,总该可以将功折过的吧?我知道宗保犯了死罪,可是这件事情是由穆桂英引起的,如果元帅一定要杀宗保,那就连我一起处斩好了。“
六郎见桂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又看了看案前的天门阵阵图,反而一时没了注意。这时太君也转过身对六郎说:“六郎,前两日只是探看天门阵就损失了两员大将,现在大敌当前,你又要杀宗保,这也不利于军心呀。何况桂英姑娘将降龙木和阵图均已献出,也算是他们二人的大功一件,你就先饶了宗保吧!”
八王也捻着胡须,颌首附和道:“是呀,是呀,没有阵图和降龙木,还不一定要白白阵亡多少将士,六郎呀,你就饶了宗保吧。难道你真的要我上书圣上来特赦宗保?”
六郎见太君和八王再次为宗保求情,心中暗自思忖:八王和太君的话确实有理,有心放了宗保,但是又一眼看见惹出这么大麻烦的桂英,忽然心中一阵烦闷,顿时觉得口渴难耐。六郎拿起案上的茶,刚想呷两口,却发现只剩了茶底,于是一口喝了下去,立即觉得口中儿自又苦又涩,嗓子干得像贴着一片冲涮不下去的干树叶子那般难受。六郎烦躁的放下茶杯,目光一瞥,看见桂英身上带着宗保的佩剑,忽然想起这把剑还是在宗保十岁生日的时候,自己送給他的,继而又想起总角年纪时的宗保,粉妆玉琢般,稚声稚气的喊自己爹爹,第一次宗保能完全的耍下整套七十二路杨家枪时那欣喜的样子。儿子,如果儿子真的被自己处斩了会怎么样?六郎不敢多想。“唉,”六郎不再多说什么,仿佛累极了似的,轻轻的挥了挥手说:“算了,算了,去放了他吧。”
桂英一听六郎要放了宗保,目光欣喜一闪,倒身便拜。口中说道:“多谢八王千岁,多谢太君,多谢杨元帅。”说完也不等众人答话,竟起身飞奔出帐外。太君看着桂英的身影,笑笑说:“是个爽快的丫头,我倒有几分喜欢她了。”八王却忽然想起了华阳,原本微笑的脸霎时就板了下来,冷冷地说:“爽快是爽快,就是有几分野气。”
桂英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几步就跑到了辕门前,传达了六郎的命令后,众将一听也都高兴坏了,早有亲兵上前帮宗保松了绑,大家围在宗保周围七嘴八舌的说:“宗保,快带穆姑娘去谢谢元帅,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呀。”
宗保看了看郡主,见郡主也对他们笑着点了点头,于是拉起桂英前往六郎的营帐。没想到二人刚走到营房前,一个亲兵客客气气的拦住了二人,说:“元帅有令,说他累了,谁也不见,少将军请回。另外元帅说了,穆姑娘先也请回山寨。日后元帅自会答谢穆柯寨献宝之功。”
桂英一听这话,一下子僵在那里,六郎的话明摆着是不愿意认自己这个儿媳妇。桂英心想:“不为了宗保,我为什么要献阵图和降龙木,刚才要杀的难道光是我丈夫,不是你的儿子?你不想见我,我还不想见你们呢,我穆桂英何时自轻自贱到如此地步?”想到这儿,桂英的脸色气的煞白,一甩手,头也不回的朝营外走去。
宗保一看桂英走了,刚想叫住桂英,但是又看了看六郎的营帐,把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眼睁睁的看着桂英带着穆柯寨的人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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