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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天牢

六郎所料一点不错,此刻宗勉就在次安的一个地牢之中。自昨天被一盆冷水浇醒后,宗勉一睁开眼睛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借着顶窗亮光,宗勉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座牢房。

这是一座一通几间的大瓦屋,根基全用大青石条砌成,牢房之间用了大腿粗的柞木分界。旁边一个牢房中有一个受过刑的犯人,趴在藉草铺上一动不动,看样子还在昏迷,屁股脊背的血把衣服都粘在身上。

宗勉试了挣扎了一下,无奈自己被铁链死死的绑在一个柱子上,柱子傍边还有一些拶指,皮鞭,夹棍等刑具。正前方,一个留着小胡子的辽国将军正用铁夹把玩着一个烧红的烙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

宗勉身子虽然被绑的不能动弹,嘴却还能说话。宗勉见那个辽国将军作出一副想把烙铁往自己身上招呼的样子,不由的白了那个将军一眼,冷笑一声说,“哎,我说那个小胡子。你们费尽心思捉我,不过就是为了拿我要挟我爹罢了。这些吓唬的刑具,你还是收起来吧。第一,我没有在军中任职,你问我什么我都不知道;第二,既然我是人质,你们最好把好吃的好喝给小爷送过来,不然的我一个不开心自寻了死路,萧太后那边怕你们也不要交代。人若是想活着固然不易,难道想死还不容易?”说完,宗勉把头扭向一边,不再搭理此人。

地牢之中手里拿着铁夹,想吓唬吓唬宗勉,杀杀杨家威风的人正是耶律沙。耶律沙万万没有想到,宗勉年纪虽小,却遇事不惊,一下子就穿了自己的心思,在地牢里还摆少爷的款,不由气得双目鼓得象要爆出来。半晌,耶律沙才回过气,脸上的肉抽动了几下,强笑着说:“杨宗勉,你说的对,我是不敢动你。但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丫头,她可不是太后要的人,你不想见见吗?”说着,耶律沙朝外作了一个手势,一个小兵将五花大绑的华阳推推搡搡的带到了宗勉的跟前。

看到云鬓散乱,满眼都是惊慌恐惧的华阳,宗勉的心好像一下子掉进冰窟窿里,周身感到透骨的寒凉。宗勉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镇静,睁圆着眼睛,咬着牙说:“你们真卑鄙。放了她,她和杨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想怎么样,冲我一个人来好了!”

耶律沙将手中的铁夹抛在了地上,拍了拍手,眉毛一扬,得意的说:“既然她和杨家没有关系,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莫非你喜欢这个小丫头?杨宗勉,你说的不错,有太后的懿旨在,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可是这个小丫头。。。”

说完这些,耶律沙满脸狞笑,将蒲扇般的大手伸向了华阳,一把就扯下了华阳的外衣,恶狠狠说到:“这个小丫头就算是这次爷的打谷草了。”从未见过这般阵势的华阳看到耶律沙,如同吓傻了一般,居然一动不动。傍边的把守的几个辽兵更是兴奋的嗷嗷之叫。有个小兵一脸谄笑的说,“耶律将军好有艳福,这个小丫头可比平日里抢来的其他南人漂亮多了。”

眼见华阳要受辱于人前,自己却无一点办法,宗勉顿时浑身血脉贲张,又气又急,忍不住破口大骂,“畜生,一群畜生。。。”

就在围观的几个辽兵正在污言秽语的起哄时,牢门外传来一个女子冷冷的声音:“耶律沙,想你你算是堂堂大辽国的将军,也曾经立下赫赫战功,难道现在沦落到只会欺负小孩子了么?”

耶律沙扭头一看来人,顿时尴尬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讪讪的说:“是大公主呀,您不是和大驸马今天才到的次安么?这么晚了,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又脏又臭的,不是您待的地方,您还是回您的住所吧!”

琼娥公主看也不看耶律沙,面无表情的说:“我去哪里,用的着告诉耶律沙将军你么?”

说完,琼娥慢走几步来到走到宗勉跟前,仔细打量着宗勉。宗勉才不管来人是什么皇亲国戚,只觉得既然是辽国人,那就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于是面无惧色的睁圆了眼睛,瞪着琼娥。忽然,宗勉觉得琼娥的目光中好像有些怜爱,就听见琼娥低声说:“还是个孩子呢,如果我儿子还活着,也该有这么大了。”

宗勉有些疑惑的看着琼娥,心想:“她的儿子?她儿子是谁?死了?”

琼娥不知道宗勉心中想什么,又看了宗勉一眼后,来到华阳的跟前。看到华阳已是衣裳不整,只是在抱着膀子在瑟瑟发抖,不由的皱了皱眉。当即蹲下身,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披在华阳身上,然后象是怕吓着华阳似的,小声说:“小姑娘,你多大了?叫什么?”

可怜的华阳此刻惊吓的连话都说出不来了,只是睁着无助的眼睛迷茫的看着琼娥。琼娥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摸了摸华阳的头,说:“跟我走吧,有我在,不会有人敢动你一根汗毛的。”

说完这些,琼娥站起身,不容置疑地对耶律沙说:“既然这个小姑娘不是母后要的人,那么我带走了。”

说完,琼娥也不管耶律沙同意不同意,朝门口的随从作了一个手势,早有几个女兵走上前,轻轻扶起华阳。耶律沙一看琼娥这就要带人走,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顿时急得脱口而出:“大公主,她虽然不是杨家的人,但是和杨家有关系,你不能带走她,不然末将无法和太后交代。“

琼娥一听耶律沙抬出了萧太后,转过身,静静的说:“耶律将军,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恨什么人,那就是拿我母后来压我的人。十几年前我救了驸马,有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告诉我母后,想去邀功,你知道我后来怎么处置她了么?”

琼娥顿了顿,看了看目瞪口呆的耶律沙,轻轻一笑,自顾自地说:“你最好去打听一下,然后再决定是告诉还是不告诉我母后!”

说完,琼娥再也不理会耶律沙等人,带着华阳和自己的随从,竟是张扬而去。

耶律沙眼睁睁的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气的一脚踢飞了旁边的一个火炉。一旁的宗勉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他即不知道瑶娥要把华阳带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华阳这一走是福还是祸,不过看到耶律沙气急败坏的样子,宗勉不易觉察的笑了笑,连揶揄带挖苦地说:“小胡子,我还以为你是萧太后的心腹呢,却没有想到任你费尽心计,结果人家根本没有把你当自己人!这可真对你不住,怎么好呢?要不我替你写个折子,说你如何的对萧太后肝脑涂地,可成?’

耶律沙听了宗勉的话,猛然转过头,居然被气的半晌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耶律沙的眉头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一下,忽然满脸狞笑,手按着宽边刀柄,快走几步来到宗勉跟前,恶狠狠说到:“杨宗勉,你不要得意,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说着,耶律沙“刷“的一声抽出钢刀,咬着牙说:”杨宗勉,我借点你身上的东西用用,替你催催你那人人惧怕的三关大帅爹爹---杨六郎!“

待六郎和兰英回到宋营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淅淅的下起了小雨。阵阵西北风掠过,袭得人身上起栗。六郎和兰英来看郡主的营房,发现郡主正斜靠在榻上垂泪,旁边的八王在安慰着什么。看到六郎和兰英平安回来了,郡主的眼中满是惊喜,但是随即暗淡下来,将头扭到一边。

兰英看见六郎有些尴尬之色,心里顿时明白二人还在为了自己和杨家兄弟的事情别扭,于是向八王和郡主行了礼后,退出帐房。

八王见六郎和郡主谁也不理谁的各自坐在一边,不由皱了皱眉头说道:“现在除了宗勉他们兄弟三人,我更担心华阳。萧太后要拿杨家兄弟作人质,我想一时三刻他们的安危不会有事,但是华阳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落在辽国人的手上,这万一。。。,唉,万一有什么事情我怎么和王妃交代,将来谁会娶她呢?”

“我!”还未等六郎和郡主说话,就听见宗保一掀帘子走了进来,说:“如果不是我,华阳就不会执意要走,舅舅,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弟弟们和华阳救出来的。如果,如果万一。。。只要华阳不嫌弃我,我愿意娶她,而且我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这时,帐外一阵凉风掠过,将窗纸鼓得胀起又凹下,满屋的烛光都是一摇,凉雨飒然而落,沙沙响成一片的雨声像是蚕房里春蚕噬桑的声音,细碎不可分辨,给这风高月黑之夜平添了几分不安。六郎叹了一口,站起身,拍了拍宗保的肩膀说:“宗保你长大了,是男人就要承担一个男人的责任。八王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理,我先回去了。”说完,六郎看了郡主一眼,转身离去。

出了帐外,六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觉的心头像炸了响雷一样,震得脑子轰鸣不已!这时,一旁的亲兵双手呈上蓑衣戴笠,小声说:“元帅,下雨了。”

六郎象没有听到一样,任由铜钱大的雨点打在自己的脸上,冰凉的雨水居然带着一丝苦涩滑到唇边。

大雨之后,清寒袭人,大营中到处是一片片的水洼。今天这个军事会议开得甚是肃杀,六郎的中军大帐中,里里外外都是军将肃立,帐中一盘硕大的军事木图旁边只有八王和佘太君就座,其余的人一律贴帐站立,静得只闻帐外的风声和大帐鼓嗡的牛皮磨擦声。众人都默默的,没有一个人说话,竟似一群陌生人偶然相聚,倒是兰英首先打破了沉寂,“元帅,我们不能总是这么等下去,他辽国的次安城难道真的是铜墙铁壁不成?兰英不才,愿意去试试。”

宗保也一提袍角站了站出两步,恳求道:“父帅,让我去吧。辽国人心狠手辣,对我们杨家也是恨之入骨,再拖下去,我怕对弟弟们不利。”

六郎未即答话,便听见有军校来报,说辽国人送了一个盒子,说是给杨元帅的礼物,一定叫您当堂验看,而且放下东西便急急的走了。一听又是辽国人,六郎气不打一处来,他按捺了又按捺,尽量用平缓的声气说道:“呈上来吧。”

那军校忙答应一声,轻轻撕开封签,打开来,未及说话便吓了一个退步,那匣子“啪”地落在地下!

众人也都是一个惊怔,岳胜断喝一声:“慌慌张张做什么?”话犹未终,连他自己也唬得身子一仄——匣子里放着一只血淋淋的断手,他认得那只手,记得前些日子众将在一起说笑闲聊,一个佐将乍有声色的说自己会看手相,还一本正经地拉起宗勉的左手说,二公子掌心有痣,将来非富即贵,等等云云。眼前,这只断手静静的躺在盒子里,血迹已经有些干枯,手指也有些发黑,但是掌中那颗明显的痣,象是在提醒着他。

六郎此刻也明白了,他的脸色已变得铁青,浓云布满了额头,胸脯呼呼喘气,满脸通红血脉贲张,他一拳重重地捶在案上,喑哑的嗓音带着颤声,“卑污!卑鄙!” 佘太君因离得远,一时却没有看清,等她凑近了一瞧,躬着身子竟再也直不起身来。她呆呆地弯着腰,一句话也不说,半晌,身子一歪,便忽然背过气去。众将吓愣了,个个面如土色瞪着眼看,此时惊醒过来,“唿”地围上去,七手八脚把佘太君架到春凳上将息。中军大帐顿时大乱,有的扶持佘太君大声呼唤,有的寻汤觅水,有的手忙脚乱四处窜,连自己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倒是还是兰英掌得住,她叫过宗保小声说道:“宗保,太君这是急疼迷心,一时痰涌,不妨事的。你快去郡主的大帐,好好照顾你娘,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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