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了,沙漠气温渐渐降下去了,白日的燥热褪去,空气中凉意渐深。
陆晓光抬头远望,一个人影坐在远处一动不动,隐约能看到一头被风撩起的黑色长发。
他放下手里的长桌径直朝人影走去,突然想起什么,中途折回去拿了一个水杯。
夏星随手在沙地上抓了一团沙放在手心,感受沙粒传递过来的温度。一只握着水杯的细瘦长手闯入视野当中,夏星转头一看,脸上浮起笑意。
“喝口水吧。”陆晓光也坐在了沙地上,距离夏星很近,“小夏,你坐在这干什么呢?”
夏星让沙粒从手心流出,像个玩沙子的孩子,“发呆啊。”
“发呆?你真看得开,现在形势这么差,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有时候,我觉得小夏你很淡然,生命的长短对你来说似乎不重要。”
“是啊,不重要。”夏星一脸认真地望向他,“人啊,活在当下是最好的,和我一样,忘记那些危险,偶尔发发呆放空一下。”
“哦,行,我也放空一下。”说完,陆晓光就躺了下来,两眼看着蓝色的天空发呆。
两人真就一动不动地发呆了十分钟,仿若天地静止,仿若世界凝固。
十分钟过后,夏星站了起来,顺势把陆晓光也拉起来,“走吧,今天晚上不是有全派聚会吗?”
“小夏,你记着就好,我之前还在帮忙搬东西呢。”
夏星和陆晓光回到五区时,医学部、资源部、育苗园、议庭的人都在,大家已经在热热闹闹地准备晚上的聚会了,有人在风风火火地搬桌椅,有人在认真地洗果子,有人在制作餐食,有人在挖砂坑堆柴木,有人在花心思打扮自己。
“小夏,晓光,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多做点,今天中秋节,咱尽量吃点好的。”林嫂看到这二人从眼前经过,脸上顿时扬起了笑意,叫住了她俩。
“我想吃辣椒炒肉面。”
“你这么吃不厌啊?”陆晓光的眼珠往左移动,嘴角勾起。
“是啊,林嫂做的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面,我百吃不厌。”
“小夏的嘴真甜。”林嫂一听乐开了花。
“我也爱吃,晚上我也吃这个。”陆晓光附和道。
“行行行,给你们各做一大碗。”
欢声笑语融在风声里,节日的愉快氛围似乎如墨入水散了开来。
黑夜中的火光与人群声驱散了寂静,在荒芜的世界里绽开了一片生机。
大家围着篝火唱起歌来,跳起舞来。
“好不容易大家聚在一起过个节,今天晚上一定要玩到尽兴。”有人高声喊着,声音里晃着醉意。
“是啊,不到半夜不许走!看,这月亮多圆啊。”又一个醉汉搭腔,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地上,手上握着一小瓶酒,望着月亮发起痴来,“俺家的月亮以前也是这么圆,老好看了。我老婆总是喜欢在月亮下摆桌吃晚饭,家里的桌子天天搬进来搬出去,搬进来搬出去......”
“又开始说胡话了。”
“他老婆走了三四年了,可能想她了吧。”
“也是可怜啊。”
人群中的三两人见了唏嘘几句,大多数人只听听也不说什么,因为习惯了,世界是混乱的,人太渺小了,很多事情无能为力,只能选择看开、淡然,然后接受。
掉两滴眼泪后接着又笑又跳,谁的人生不是这种循环。
鼓手用灵动的双手上下拍打着泛旧的鼓面,鼓点声迭起,年轻姑娘的歌喉清亮迷人,快节奏的乐符如珠玉落盘,清脆好听。
夏星把陶笛找了出来,放在嘴边吹响,前些天学会了一首曲子,她刚好想吹吹,曲子传情,她不说出来的话可以借它表达。
她吹的曲子情绪平稳,淡淡的思绪飘扬在里面,像安魂曲。
陆晓光早已混入人群之中,拉着大家的手围着篝火上下摆动手脚,他瞥见夏星坐在餐桌边吹曲,忍不住跑过去把她拉了起来。
“小夏,别吹了,和我跳会吧。”
夏星没有拒绝,扭动腰肢配合陆晓光跳了一段民族舞。
二人跳得正酣时,忽闻一阵低低的哭声从角落里传来,如此热闹的场景,起初只有几个人注意到了,而后夏星也听到了,脸上神情呆了一下,停下了转圈的动作。
“谁啊?”
“是有人在哭对吧?我没听错吧。”
“我也听到了,去看看什么情况。”
哭声附近的那几人的动静引发了更大范围的人群注意,他们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暂停了刚刚的娱乐活动。
静下来仔细一听,这哭声显得愈发低沉压抑,似是堵在喉咙里的哀鸣。
一个年轻男人瘫坐在帐篷边,怀里抱着一个死婴,死婴的脸上沾着几滴男人刚掉的眼泪。
“这不是谢尧吗?”
“他女儿死了?”
“看着像啊......”
“谢尧,你女儿......节哀。”朱园长叹息了一声,“你把孩子给我吧。”
谢尧闻声,终于抬起一直低垂的头颅,无光的眼神像一潭死水,怔怔地望着朱园长,嘴唇好一会儿未曾动过。
“你把孩子给我,我们会帮忙安置处理的。”朱园长的声音沉稳,听不出情绪。
“处理?现在就要拿去烧了?”谢尧有气无力地答道。
“是,你知道的,我们的生命都不会很长,随时会面临死亡,不是我心狠才这么劝你,你明白的,该看开点。”朱园长的眉头紧皱。
“让我再抱一会儿。”谢尧坚持道。
朱园长陷入了沉默,原本热闹的聚会氛围完全消散了,一时,颓丧的感觉将每个人从头浇到脚。
一个人哭的时候,控制情绪的开关握在自己手里,可当意识到身边有人感同身受时,控制情绪的半个开关就转移到他人手里了。
谢尧放声大哭起来,间或夹带着几句咆哮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大家站在一旁看人哭觉得不给人家面子,于是都散了,各回各的帐篷,聚会也就停了。
夏星走上前,蹲了下来,对着他怀里的孩子轻声说:“小宝贝,我们知道你去了更好的地方,到那了一定要开心,我们会时常想念你的。”
她的声音十分温柔,听着很舒心,谢尧的情绪似乎被她的话安抚到了,抬眼望着她,对她说道:“我老婆死的早,去年生下女儿后没多久就走了,没想到我女儿也......为什么不是我先死?”
“只是她们在世间的身体寄托消失了,灵魂永在的。”
谢尧听完一怔,将信将疑,主动把孩子送向夏星手里。
“你们烧吧,我不看了,一定要把骨灰留给我,给我留点念想。”
夏星接过没有一丝气息的孩子,点了点头,和朱园长对视了一眼。
“你放心吧,谢尧,回帐篷歇着吧。”朱园长面色平淡,叫上夏星一起走了。
这件事情像一朵乌云笼罩在亲近派的每个人的头上,欢乐是短暂的,上一秒高高兴兴的,下一秒不知又有什么噩耗,大家觉得索性不欢喜比较好,免得情绪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派里不再聚会了,也害怕聚会了。
独居派的情况也并不会更好,沈行云带着隔离区的人去了亲近派,这是沈行云和军方协商的结果,对军方来说,隔离区的人只会是累赘,沈行云自知离开才是对双方都好的解决办法。
沈行云离开独居派的那天,杨慕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的背影,远远扔过去一个背包,背包里有些许食物、魔方、游戏玩具。
转过头的沈行云使劲挥手笑了笑,大喊:“小慕,再见!”叶子也跟着挥了挥手。
而沈行云加入亲近派的那天,议庭如常处理公事一般,记录了迁入者的姓名、身份证、家庭信息,便带他们去搭帐篷了,给他们分发了同等分量的食物。
亲近派的人见有新人加入,也都友善待之,派内的规定是不迎接、不搞欢迎仪式,毕竟感染说不上是好事,没什么好欢迎的,若欢迎了岂不是相当于在咒人家,所以见到沈行云的人只是点头示好,问候几句,不会表现得特别热情。
夏星与沈行云在亲近派内的见面已不是初次见面,两人对视后只是礼貌性地微微一笑,不多说什么。
来到这边后,不用在意距离问题,叶子越来越亲近沈行云了,什么都为他提前准备好,贴心照顾,沈行云渐渐明白叶子的心意,两人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了。
我回来咯,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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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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