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娜从衣架上挑出一件露脐装在陶喜身上比划了一番，拧眉扫视陶喜，语气不无嫌弃，“你这身衣服像是下一秒就要去拾荒，很难评。还有你的脸，素得简直能送去庙里做斋饭。”她摇头，“绝对不行！”
陶喜望着自己的卫衣和直筒裤，在心中对林雪娜的话表示了反对。
林雪娜挑出一件牛仔吊带和皮草短裙递给陶喜，“这一件不错。”
陶喜沉默了两秒，指着另一件，“我觉得这一件不错。”
陶喜选了一件里面最保暖的oversize的长款卫衣配直筒裤。
换装后林雪娜拧眉，半晌憋出一句，“行吧，你开心就好。”
时间紧张，化妆师用十分钟为陶喜上了个妆。
做完妆造，陶喜去卫生间时遇到从里面出来的朱煜，对方与她擦身而过差点没认出她，等到陶喜叫她才反应过来，眼睛睁大，“陶喜？你......你大变活人啊。”
陶喜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种淡淡的死感，“有些人活着，但她已经死了。这个假睫毛压得我眼睛睁不开，还有这几条项链，好像要把我的脖子给勒断。”
朱煜扑哧一笑，“可是你这样很不一样，就很迷人。”
陶喜一言难尽，“在迷人和死人之间，我选择活着。”
陶喜走出卫生间时，眼睛上的假睫毛和几条金属项链都消失了。
而此时，几缕金粉重新扑向她，藏在她的头发中。
下午五点，晚来的试营业正式开始。
从这个时刻开始，陶喜渐渐意识到，事情似乎脱离了她的预设。
这场试营业的规格超出了她的想象，宾客们络绎而至，许多家媒体扛着长枪短炮全程跟拍，一个个穿着礼服的网红和明星相继进入餐厅，由服务生引领去到对应嘉宾区。
这些面孔陶喜曾在影视剧、短视频中见过，因此在现实中看到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切实际。
而在此时，她心中忽然间有一股不大好的预感。
陶喜心想：“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至于那么背。”
于是很不意外的，出了意外。
陶喜没有想到再见孟京凡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孟京凡穿一身紫色镶钻抹胸礼服，与吴单一同进来时，有乐手压低声音，“孟京凡，那是孟京凡吧？”
“好像是，最近老在热搜看见她，见到真人了。”
“上次见到这么多明星是几年前的盛典上了。”
“不愧是林家，餐厅开业请了这么多明星来捧场。”
听着乐手们的议论，陶喜远望着吴单和孟京凡，心道：“最近真是水逆，要不要去庙里拜拜。”
漫天乱想时，朱煜走近朝他们比了个手势。
陶喜思绪立刻被拉了回来。
三、二、一。
鼓点响起，前奏结束，陶喜微带沙哑的声音将整个空间包裹。
乐器与人声的背景音中，林雪娜踩着高跟鞋自信地出现在餐厅中央。
闪光灯中，林雪娜向来宾宣布晚来音乐餐厅正式开业。
大多数来宾在第一时间看向林雪娜，听她讲述餐厅的理念和今晚的菜品。
一小部分人的视线则投向音乐厅方向。
而几乎是在陶喜开口的一瞬，吴单和孟京凡便不约而同地定住了身。
两人恍惚了片刻，出于本能地追寻着声音的方向，直到看到陶喜在舞台上低眸浅唱。
周围有窃窃低语——
“这歌手谁啊？怎么没见过。”
“林小姐请的肯定是当红歌手啊。”
“可我真的不认识，但唱得是真好听。”
“这首歌是什么？我要加歌单。”
吴单和孟京凡似乎连动也不会动了。
林雪娜宣布完开业，服务员已经将第一波前菜准备好，他们端着餐车将餐点用精致的小托盘送到宾客手中。
人群层层散开，分布在餐厅各处。
一些人则围绕在音乐厅四周，一边品尝食物一边关注着音乐厅的演唱。
吴单回想起几天前去找陶喜的经历，额角淤青隐隐作痛，他伸手摸了摸额角，唇边意味不明地压了一下，低声道：“这么快又遇到了。”
孟京凡捏着裙子，眸中露出惊诧，“她怎么会在这里？”
吴单一转眼看到孟京凡脸上的慌乱，瘦窄的脸上扯出几分讽刺，“谁知道。”片刻，他声音冷肃，“周围都是媒体，你的表情收一收。”
孟京凡闻言脸色微变，几息后溢出几分营业式的笑，可眼神始终是乱的。
吴单望着孟京凡，“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别忘了，人在那里。”
孟京凡顺着吴单的指点看过去，只见一个头戴鸭舌帽戴眼镜的男人靠在音乐厅外沿的立柱上，神态随意，好似漫不经心。
别人或许不了解，可但凡在音乐圈混的都能认出眼前这位便是这些年乐坛著名的作曲和制作人田隆。现如今活跃在歌坛的天王天后有好几张划时代的经典专辑就是出自他手。
圈内赶着跟他合作的艺人数不胜数，可他向来特立独行，近几年更是深居简出，公众面前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孟京凡近期在准备三辑，整专的制作人至今还没找到合适的，之前吴单托人给田隆递过话，结果可想而知，对方理都不理。
孟京凡从五年前的一首《羽化》打开知名度后，之后发行的二专和所有单曲全部口碑惨淡，她急需一张能够让她重新挽回口碑的专辑。
能够请田隆出面对她至关重要。
前些天吴单通过公司股东得知田隆与林雪娜的家族有旧交，会出席林雪娜餐厅的开业活动后，便托股东将自己和林雪娜也安排进宾客席中。
此时吴单望着田隆，耳边萦绕陶喜的歌声，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今晚的事情有了很大的不确定性。
可是他们再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吴单目光定了定，望着孟京凡，“端着酒杯，跟我过去。”
两人走向田隆时，林雪娜也恰好端着酒杯走过来，“田叔——”
林雪娜停住话音，因为田隆朝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林雪娜像是对此见惯不怪，就这么站在他身边，悠然啜饮着手中香槟。
而孟京凡因为失神没看到这个过程，直接走到田隆身前，“田老师，我——”
田隆像是被人干扰了一般，不悦地看了孟京凡一眼，“安静！”
孟京凡闭了嘴，脸色难看。
林雪娜与孟京凡早就认识，并且并不对付，见对方吃了瘪忽的轻蔑一笑。
看不上的意味不言自明。
然后她目光转向音乐厅。
此时陶喜正在演唱一首摇滚，这首歌低音时婉转，高音时如风暴，在她的演绎下令人身心俱动。
仿佛大梦当觉，大悲当歌。
热烈的鼓点中，一首歌戛然而止。
下首歌之前，是一段很长的钢琴独奏。
陶喜抱着吉他坐在音乐厅旁的台阶上。
田隆的视线这才聚了焦，看向林雪娜，“菜很好吃。”
林雪娜语气熟稔：“田叔，你刚才可是没吃多少，我看不是菜好吃。”
她的视线望着音乐厅，意味不言自明。
田隆露出一丝笑意，有些无奈地望着林雪娜，随之看过去，“歌选得很好。”
林雪娜但笑不语。
田隆：“歌手是谁？”
林雪娜狡黠一笑，“看看，图穷匕见了。”
田隆隔空点了点林雪娜：“小丫头。”
林雪娜笑得开怀：“她是我找来救场的。本来今天请了别的歌手，被鸽了，但意外发现我的店员里有这么会唱的，也算因祸得福了。”
田隆挑眉：“她是你的店员？”
林雪娜：“对，我咖啡馆的服务员。”
田隆沉吟：“倒是稀奇。”
林雪娜：“什么稀奇？”
田隆：“很久没听到这么特别的声音了。”
林雪娜微微诧异，毕竟她从没听过田隆给别人这样的评价。
林雪娜顺势卖乖，“田叔，你说我是不是小福星，随便找了个服务员就唱的这么好，可不把一群自诩当红的歌手碾压了？”
说这话时，林雪娜看着旁边立了良久都插不上话的孟京凡，表情玩味。
果然，孟京凡听到这话后面色一顿，而田隆也注意到了面前的两人，转身问：“你们有事？”
孟京凡脸上立刻浮出笑，语气堪称恭敬，“田老师，我叫孟京凡，我特别喜欢您的歌。”
田隆神色淡淡地向她颔首。
吴单接着道：“田老师，我是京凡的经纪人吴单，我们京凡入行以来一直以您为偶像，也一直希望有机会能与您合作。”
吴单将两张拿在手里的专辑递给田隆，“这是京凡之前出的两张专辑，您有空可以听听，能给京凡一些指点的话她会特别感激。”
田隆目光落在吴单手里的两张专辑上，“你的歌我听过。”
孟京凡面露喜色，正要说些什么，田隆继续道：“那首《羽化》不错，听说是你的原创，后来没见你再创作了。”
孟京凡脸上的喜悦转瞬即逝。
田隆没接吴单递来的专辑，“专辑就不用了，家里放不下了。”
吴单笑容未变，将专辑收回去，“好的田老师，其实我们——”
此时，间奏的钢琴声渐弱，陶喜重新站在麦架前，下一首歌要开始了。
田隆目光不再看吴单和孟京凡，让他们闭嘴的意思显而易见。
这是一首抒情歌曲，陶喜开唱的一刻，田隆瞥了一眼林雪娜。
林雪娜举杯，对着口型说，“仙乐。”
这正是田隆作曲的曲目。
经由陶喜重新演绎，田隆竟品出了与原唱不同的情绪。
原曲的悲凉焕发出一丝流动的希望。
绝处逢生。
田隆跟着节拍指尖轻敲空气，全然投入其中。
吴单和孟京凡就这么静立在旁，孟京凡平时习惯了众星捧月，被晾在这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她目露愤色，求助似的望着吴单，却听后者轻声道：“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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