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结束。
田隆眸间有兴奋的光泽流动，他看向林雪娜，“雪娜，待会要是方便，我想跟你这位店员聊聊。”
林雪娜立刻反应过来田隆的意思，挑眉问道：“田叔，您想撬我墙角？”
田隆：“她的声音，不该埋没在这里。”
林雪娜不服气：“凭什么在我这里就算埋没？”
田隆：“丫头，你这里固然不错，但有些声音天生就该走向更大的舞台。”
作为林家的世交，林雪娜很清楚田隆的为人。他这人恃才傲物，平时很难把别人放在眼里，能得他一句夸奖的人屈指可数。
而被他夸过的，无一不在后来成为重量级歌星。
林雪娜转身看向陶喜，见她抱着吉他长身而立，心中忽觉造化奇妙。
要不是今天原定歌手的缺席，这颗蒙尘的珍珠或许会一直蒙尘。
林雪娜红唇微动，“田叔，我有一个想法。”
田隆看向她。
林雪娜哈哈笑道，“我应该让她签一打签名，等她以后火了我就在餐厅送她的签名。”
田隆没好气：“就你会做生意，小奸商。”又道，“八字没一撇呢。”
林雪娜：“知道了，我待会先问问她的意思。”
话音刚落，旁边的吴单道：“恐怕答案会让两位失望。”
林雪娜和田隆同时看向身旁，吴单带着一脸可惜的笑意，而他身旁的孟京凡嘴角的笑仿佛要凝固在脸上。
林雪娜蹙眉，“什么意思？”
“陶喜目前是隽永传媒的签约艺人。”吴单指了指孟京凡，“跟我们京凡还是同期。”
林雪娜和田隆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意料之外”。
陶喜身上到底套了几层马甲，怎么越挖越多。
田隆思索片刻，问道：“她跟贵公司之间有矛盾？”
都是圈里混了多年的老人，怎么能看不出来这事的怪异。
明明跟孟京凡是同期，一个受到公司力捧成为当红歌手，一个却在餐厅当服务员。
可分明有耳朵的人都知道哪个才是天生歌手。
“是有一些误会，但只要她还在公司，一切音乐上的合作您跟我聊就好。”吴单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田隆，“田老师，这是我的名片。”
田隆：“不必，既然没有缘分，那就算了。”
田隆身处这行，对这行里的事多少都有所听闻。
就比如隽永传媒在业内的评价是营销有多火，作品就有多烂。
拉踩同行、恶意竞争、靠不正当关系上位这些消息他听过不少，田隆余光瞥见音乐厅的方向，心道陶喜被冷藏估计跟这方面的原因脱不了干系。
到底是有缘无分。
田隆忽然觉得意兴阑珊，对林雪娜说，“我去坐一会。”
林雪娜便要将他引到座位，吴单仍不想放弃，追了上去，“田老师，其实我们也想邀请您担当京凡三专的制作人，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田隆脚步毫无停住的意思，语气决绝，“没有。我的时间很宝贵。”
言下之意：“区区孟京凡还不值得我投入精力。”
身后，孟京凡牙关发颤，雷劈般立在原地。
她的脸颊蒙上一层遭受羞辱的红，一片酸涩投在眉眼。
为什么，哪怕如今的她已经大红大紫，却还是比不上一个陶喜？
吴单看出孟京凡的不忿，却并不打算安慰她，“周围都是媒体，把你不值钱的眼泪藏起来，笑。”
孟京凡立刻听话地让自己重新露出笑意，跟随吴单向远处走去。
下午六点，晚来音乐餐厅试营业落下帷幕。
各平台上的头部网红测评信息已经陆续发出，收割了一大波流量。媒体拍到的艺人画面为这波流量加了把火，第一天试营业表现远超预期。
平台上发布的视频中，陶喜唱歌的几个切片视频涨势猛烈，夹在当晚明星的切片里热度也丝毫不输，评论区讨论火热——
“你告诉我这是餐厅里的live而不是演唱会？”
“小姐姐好美好仙，嗓音我也超爱的。”
“快告诉我是哪家餐厅，我要去跟小姐姐偶遇。”
彼时陶喜对网络上的发酵一无所知。
林雪娜与来宾们合影结束，率先知道了网上陶喜唱歌视频的热度，她走到音乐厅旁，看见陶喜和乐手们演奏结束后互相加了微信，已经准备退场。
陶喜看到林雪娜，牢记自己身为服务员的职业素养，“老板，还需要我做什么？”
林雪娜将一瓶水递过去，眼神有些复杂，“没有了，餐厅员工会负责收尾，待会先别走，一起开个庆功宴。”
陶喜接过水，“谢谢。”又道，“好的。”
林雪娜看着陶喜，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陶喜，你是隽永传媒的签约艺人？”
陶喜转念就明白大约是吴单和孟京凡已经将她的来历告诉了林雪娜。
陶喜点头，“是。”
林雪娜：“得罪谁了？”
陶喜思考了一会：“很多。”
这时林雪娜身边的助理走过来，俯在她耳边对她说了几句话，林雪娜听完后眉头蹙起，等助理走后，林雪娜看着陶喜，“今晚你唱歌的视频在几个平台上有不小热度，可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发酵，要么被人举报下架要么被博主删了。有人在搞你，陶喜。”
陶喜的表情堪称波澜不惊，“哦。”
林雪娜：“初步判断是你的公司。”
陶喜对此毫不意外，语气认真又带着些许苦恼，“隽永传媒对我虐恋情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林雪娜红唇不受抑制抽动一下：“你当初怎么会签这么家公司？”
陶喜诚恳道：“脑子进水了。”
“你知道如果不是你签约了那家公司，你今晚有可能就......”林雪娜说到这里忽然停住，觉得剩下的话没什么意思，“你跟他们的合约还剩几年？”
陶喜想了想，“五年多吧。”
林雪娜没绷住：“二十到三十最好的时间就卖给这么家狗公司了。”
陶喜想了想，“未来可期。”
林雪娜差点翻了个白眼：“你心可真大。”
待到宾客都离席后，林雪娜和所有员工一同进行了庆功宴。
林雪娜开了几瓶红酒，餐厅员工大多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气氛很是热闹。
陶喜吃了几块切角蛋糕，中途又被大家起哄劝了好几轮酒。
陶喜酒量还不错，没推辞，一晚上加起来喝了半瓶红酒。
晚上七点半她从餐厅离开。
冷风拍在她微烫的脸颊，冻得她一个激灵。
她将卫衣帽子戴上，然后身前出现了一个陌生姑娘，“陶小姐你好，我老板想跟你说几句话。”
年轻姑娘边说着，目光往路边看了一眼，保姆车的车窗摇下半截，孟京凡出现在车窗后，她戴着口罩，裹得密不透风。
孟京凡语气软软的，“喜喜，我不方便下去，你可以到我车上来吗？我就说几句话，不会耽搁你太久时间。”
隔着几步路，陶喜望着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发现自己对她的记忆已经十分淡薄了。
陶喜淡淡道：“不可以。”
说完，也不顾孟京凡是什么表情，径直往前走去。
走出几步，身后有哒哒的脚步声跟随而来。
陶喜立刻转身，孟京凡此时已经换上便装，一步并作两步追上她，“等一下喜喜，我知道你生我的气。”
这一幕跟几天前吴单堵她的场景莫名重叠，陶喜心中叹道：“离谱，简直没完没了。”
陶喜面无表情地觑着孟京凡，她身后不远处，孟京凡的两个助理正警惕地看着四周，防止自家艺人被拍。
孟京凡面露喜悦，“自从你五年前消失后，我们就再没联系过，今天能再见到你我好开心。刚才在餐厅你演唱的时候我没上去打扰你，想着等你忙完找你好好聊聊。喜喜，我真的很怀念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我们俩天天玩在一起的日子。”
陶喜面色淡然，“是吗？”
孟京凡对陶喜的淡漠显然有所预料，自顾说了下去，“你那时跟公司的矛盾我有听说过，可当时我也只是一个小艺人，没办法帮上什么。喜喜，你愿意重新回公司发展吗？我可以跟单哥和股东们求情，这样的话我们俩又可以在一起了。”
陶喜看着一脸真挚的孟京凡，慢悠悠地回道：“好啊，我愿意回公司。”
孟京凡微不可查地凝了一下，而后唇边绽出笑容，“真的吗？太好了！”
却忽然听到一声笑，陶喜唇角笑意温和：“可是我回去后，你怎么办呢？毕竟你嗓音平庸，创作能力约等于零，连音乐审美都一塌糊涂，到时候你还怎么当你的公司一姐？”
陶喜脸上露出关切，像是真的为孟京凡考虑似的。
孟京凡脸上的假笑终究是维持不住了，她嘴角动了动，整张脸呈现出一副扭曲的分裂感。
陶喜望着脸色难看的孟京凡，“其实你心里怕我回去怕得要死对吧？刚才问我那句话的时候说不定心里乞求了无数遍‘她可一定不能回来’。孟京凡，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的......”陶喜斟酌了一秒，“装。”
孟京凡时刻营业的面具终于碎了，脸上再不见半分笑。
陶喜觉得孟京凡这类人简直有大病，要当坏人还非得批张圣母的皮，“你跟隽永属于天作之合，你们锁死就好，离我远点。”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陶喜正准备走，孟京凡忽然道，“喜喜，我知道你讨厌我，但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话说完，孟京凡朝前走了一步，几乎要贴在陶喜身上。
陶喜心中一惊，往后退了一步。
孟京凡无辜看着陶喜，像是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躲开，“你不想见到我，那我可不可以也提一个要求——”
此刻，孟京凡的一个助理忽然从暗中走来，对方与孟京凡一道，将陶喜往后逼退一步。
孟京凡压低声音，“你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求求你了。”
陶喜脚底忽然踩空，身体往下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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