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方极强的压迫感震慑下，纪淳的心随着自己的右眼皮重重一跳，接着那颗悬空的心脏又失重地落了下去。
时间不早了，班上人走完了，吴莹莹要负责检查并关闭教室里的电子设备所以每次都走在最后一位。自从要上晚自习她家人每天晚上都会来接她回家，她也急着走，当她发现教室里还有两人时，居然没发现他们之间那股微妙的端倪和氛围。
她背起书包冲余延和纪淳叮嘱道：“你俩走的时候别忘了关灯关门，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教室里只剩他俩僵持着。
余延没再看他，简单整理了一下桌子就起身朝门口走。
纪淳追上去拉他的小臂，说：“余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余延却忽地画风一转，平静地笑了笑，一改先前的态度对他说：“你去把灯关了。”
纪淳没多想，走到开关前抬手刚一触及，还没来得及啪的把灯关上，就在这时，他感觉有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托起，他被抱到一张桌上坐着，背部抵着墙，肩膀被死死地压住。
与此同时，教室的灯也被余延从身后摁灭，登时四周陷入黑暗，纪淳害怕得闭上了眼，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感受到某个熟悉的气息逼近，他的后颈让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托住，紧接着他的唇猝不及防被一个冰凉的吻堵住了。
纪淳被环抱进一个结实的怀里，有些惊魂未定，他缓缓睁开眼，看见余延那张冷峻的脸近在咫尺，细密的睫毛静静停落在下眼睑处，似乎由于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正微微震颤着。
轰然间纪淳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老实说这是他第一次接吻，显然他茫然无措的反应暴露了这一点。
缓缓意识到什么的纪淳猛地瞪大双眼，瞳孔倏然紧缩，他发现余延的嘴唇很凉，但却很柔软，只是对方动作却算不上温柔，亲了一会儿，余延似是惩罚般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他的下唇。
与此同时，余延的另一只手轻轻地覆在纪淳右侧的腰际，在他开始剧烈挣扎时，那手只需一用力便能牢牢禁锢住他的身体，使他无处可逃。
伴随着腰上奇妙的触感，霎时间纪淳感觉自己的脸颊变得滚烫无比，他的呼吸也愈发粗重，刚才还收缩的瞳孔此时开始涣散，最后逐渐扩大。他只觉眼前一片花白，耳边什么都听不见，唯有他擂鼓般的心跳声。
这时，余延好像发现了异样，于是缓缓放开他。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他注意到纪淳竟在这寒冬腊月里，额角微微沁出一层细细的汗，他的面色潮红，看起来似乎有点兴奋。
“你怎么了？”余延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问。
纪淳看着他，却充耳不闻。
他脸上的潮红丝毫未减，同时，他有些不太安分地晃动两条悬空的腿，看起来像是要手舞足蹈。
余延皱眉，一把握住了纪淳的手，扛着将他从桌上放了下来，以免他自己摔下来。
纪淳的反应着实奇怪，余延无奈，只好先拉着他走出教室。
纪淳老老实实被余延牵着手，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会儿，纪淳忽地甩开余延的手，但是甩了两下没甩掉，他有些恼了，嘴里嘟囔着什么。
于是余延站在他身边安静地等他，然后就看见纪淳把身上的厚外套脱了抱在怀里，露出里面单薄的卫衣。
余延挑眉看着他：“不冷？”
“不。”纪淳终于回他的话了。
余延见他貌似能正常沟通，有些试探地问：“你跟方玥商量的事，还记得吗？”
纪淳也不再心虚了，坦然承认的同时甚至还有些理直气壮：“记得，怎么了？”
“我想你可能还没搞明白，”余延也不绕弯子，直接摊开来说，“我是不会对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感兴趣的，我不管你跟别人做了什么交易，我只能告诉你，你再怎么做都没用，明白吗？”
“可是我不喜欢你，余延。”纪淳反应很快，立马将最核心的问题丢出去反击。
余延垂下眼皮，不再与他争执，但握着纪淳的手仍旧不减力道。
纪淳被他捏得生疼，不爽道：“放手。”
“不放。”
“放不放？”纪淳恶狠狠地瞪他。
“不放。”
两人站在走廊，又僵持了好一会儿。
余延轻轻叹了口气，最终松开了紧握着纪淳的那只手，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纪淳盯着他的背影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他依旧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此时他感觉自己有点精力充沛，甚至过剩。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纪淳突然说。
余延停住了，回头诧异地看着他。
纪淳的眼睛有点发酸，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跟不上情绪，还没转过弯来那些话就脱口而出：“神经病，你就是在耍老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一张口，就感觉到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滑过脸颊。可是他没有觉得很悲伤，可能更多的是不理解和委屈，他始终想不明白余延费尽心思折腾自己是为了什么，之前做的那些，害他、算计他难不成都是因为喜欢他？鬼才信！
他此时很激动，但是又不清楚自己在激动什么。
余延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了过来把他环进怀里，他低头亲了亲纪淳眼角的泪，然后认真地注视他的眼睛。
良久，他略带凉意的嗓音有了点温度：“好点没？”
好个毛线！纪淳觉得眼前人实在让他恨得牙痒痒，他也不知脑子怎么想的，等他反应过来是身体已经开始行动了。
纪淳趁其不备，突然用左手死死薅住余延后脑勺的头发，迫使他微微仰起一点头，另一手抱着对方的肩膀，然后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啃在了余延脖子和锁骨上方相接最柔软脆弱的一处，利齿之下铆足了死劲。
余延被咬得倒吸一口冷气，他被迫看着天花板，接受着突如其来的袭击。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推开纪淳，反而一下接一下地抚摸纪淳的头，似是安慰，又像是劝导。更像是在哄狗。
空荡荡的走廊上一片漆黑，周围静悄悄。
余延问：“咬够了吗？”
纪淳这才松开他，抹了抹嘴，一脸傲然：“够了。”
余延见他这副模样，低低地笑了声，径自朝着楼梯走了。
余延到底还是没丢下纪淳，因为此时他的状态着实令人担忧，更何况他突然变成这样似乎跟余延脱不了太大关系。最后他把纪淳一路送到了他家那条巷子口，并在纪淳的再三推脱下，他才独自一人走了。
其实纪淳也隐约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晚上回到家，果然何念姝一如既往准备了夜宵等他回来，但纪淳不敢在她面前多有停留，趁她不注意低着头做贼似的一溜烟钻进了房间。
“小淳？”何念姝愣了一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迟疑地走到纪淳房门前敲了敲，关切地问，“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煮了碗鸡蛋羹，你不吃吗？”
纪淳扯着嗓子回应：“不了，我有点困，你早点休息吧。”
他虽是这样说，但此时此刻却感觉自己异常的精力充沛，他坐到课桌上，翻出一叠还没写过数学练习卷，从笔筒中随手抽了一支能写字的，就开始埋头刷题。
按理说今天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他早在晚自习的时候就全都做完了，之所以选择深夜跟试卷死磕，那是因为他想尽快消耗掉自己无处释放的精力。
就这样纪淳一口气写到了凌晨三点多，回来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整整四个小时，他就已经写完了六张卷子。然而纪淳似乎还不满足，他站起身环顾了一圈周围，他把房间里的一切所能翻到的写过的习题都翻了出来。
纪淳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错题本三个字，然后开始一题一题抄录所有错题。
当然，这是个大工程，他一直做到五点左右都没有写完，于是他将一部分错题和那个错题本装进书包里，转身拿了几件干净的衣服出门钻进了浴室。
洗完澡正好五点半，何念姝今天上早班去了没有给他准备早餐，他也懒得捯饬，随便收拾一下就出门了。
今天他早早来了教室，一坐下就开始继续他的大工程。
看来是最近期末将至，大家也都有十足的紧迫感，才刚一六点，教室里几乎要坐满了一半。
不过这个一半并不包括他同桌。
纪淳写了会儿错题本，组长就过来收作业了，他把整理好的作业一并交了上去，又继续埋头抄题。
一直快到早读的前一分钟，余延这才姗姗来迟。
余延还没坐下，吴莹莹又来了催他作业：“我的天哪，余老师，大哥，我的大哥诶你怎么才来啊？全班作业就差你一个，快交出来！”
她抬头看向余延，朝他双手一摊。
忽然她似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猛地瞪大了双眼，嘴巴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你你——”
吴莹莹的反应吸引了周围的同学，他们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不远处的方玥也回过头来看。
吴莹莹立马收回指着余延脖子的手，算她还有些良心晓得捍卫余延的**，她扭头冲众人呵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早读！”
周围的人这才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
余延冬天一直穿的少，常年是一身单薄的校服，而校服领口并不高，原来吴莹莹是看见了他脖子上的齿痕。说实话昨晚纪淳咬得确实不轻，这块已经淤血发紫了，看着着实有些吓人，也难怪吴莹莹这么惊讶。
她压低声音，用略带八卦的语气问：“天爷啊，你不会、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余延始终一脸泰然自若，他低头扫了眼某个心虚得不敢做声的家伙，然后淡定地解释道：“我家狗咬的。”
“狗？你家养狗了？”
“嗯，还没打疫苗。”
纪淳：“？”
神经。
纪淳暗骂一句。
余延交了作业，打发走吴莹莹后不紧不慢地拉开凳子坐下，下一秒就遭到了来自小狗的报复——纪淳放了笔，在他胳膊上狠狠扭了一下。
余延任他发泄完后，拿出一份早餐放在他桌上：“来的有些晚，你可能得等下早读再吃了。”
纪淳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拿起笔接着写错题。
余延见他精气十足，但眼下又有些不甚明显的淤青，忍不住问：“昨晚没睡好？”
“要你管。”纪淳手上的笔一下没停。
“你在写什么？”
“错题。”隔了一秒，纪淳又补了句，“要你管。”
都说读书能有出息，以后能挣大钱，纪淳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他只知道何念姝这辈子忙忙碌碌，不惜抛下年幼需要陪伴的孩子，都是为了赚钱养家，他有时也在想，要是自己努力一点以后会不会能获得稍微富足一些。
纪淳从小成绩很好，一直到初三前，他每次都能稳居班级第一，只是正因为他的优异和家庭的缺陷，引来了极恶之人的妒忌和怨恨，他们欺负他没有父亲，欺负他没有母亲的关注与陪伴，嫉妒他的成绩与外貌，好像只有把他踩进尘埃里，才能将他从高高在上的神坛拉入与他们平等的档次，或许这样还无法满足恶魔们的乐趣，他们想让他的地位更加卑微低下，从此对他进行了一系列永无止尽的折磨。
后来，纪淳成绩一落千丈，或许是因为施暴者对他长期的暴力施压真的影响到了他的学习效率，又或许是他为了能减少那些人对他的关注与憎恨，他开始刻意让自己每次考试的成绩不那么突出，逐渐把自己扮演成一个透明又普通的存在。
可是他也会不甘心。
有时他会想，凭什么要为了那些人渣改变自己。
不过不得不说，现如今正是因为余延，他终于彻底摆脱了牵绊住他的那些人，只要他想，他仍然可以砥砺前行。而当下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摆脱余延，继续朝着自己最初的那个目标勇往直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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