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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下篇·世外水湍歇

三十年前,瘟疫的阴霾刚从李家村上散去不久,一位老人进山为死于瘟疫的儿孙葬礼准备柴火,这场瘟疫去得突然,但总归是过去了,逝去的人同村口的大树一样再未苏醒。

老人背着柴火沿着山路慢慢前行,偶然瞥见山路另一侧陡峭的断面,失足跌下去便是万劫不复,忽然鬼迷心窍的他蓦地产生一跃而下的冲动,幸而一声啼哭惊醒了老人,清醒的他自责竟然忘了家中行动不便需要照顾的妻子,放下柴火循声而去:一个两岁稚童坐在一堆红紫色的花瓣上哭得两眼红肿,周遭树木凌乱不堪,似被一群体型庞大的野兽横冲直撞。

老人带走了这个突兀出现的孩子,问那孩子一问三不知,终日贪睡好玩,老夫妻两人照顾久了便将其看作自己的孩子,取名“李常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这两位老人也逐渐走出丧子的痛苦。

那时李家村村民将瘟疫退去的原因归于慈心花祖的庇佑,这慈心花祖在瘟疫之前便在李家村播撒信仰,经此瘟疫折磨与神迹显现后,李家村人将村口庙宇翻新,请入慈心花祖的神像,每月上供瓜果蔬菜,祈求身体健康、寿命绵长、子孙满堂。

慈心花祖听到了信徒们的请求,但要收取代价,即选定一位幼童作祂的成亲对象,祂选中了当时年仅五岁的李常乐。

李常乐的养父母心生不舍,但又十分高兴,他们迟早会比李常乐先走一步,那尚存于世的儿子能服侍慈心花祖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安排。懵懂的李常乐望着轻轻将他推向神像的父母,反常地安静和顺从,在众人的见证下定下了这门“亲事”。

又过了两三年,一位云游道士在李家村住了一段时间,见李常乐天资卓越,忍不住将其武艺倾囊相授,李常乐也从他的师傅那里得知了李家村外的世界,却被养父母告诫他与慈心花祖定下的亲事,李常乐不以为意但不显露自己的不屑一顾——他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一家吃饭时,座位上还要摆着慈心花祖的木雕。

生性自由、随性的李常乐在十八岁的一天借口打柴离开了李家村,一去将近二十载,直到收到一封来自家乡的信。那封信出现在他的客房桌上,信上淡淡的花香尚未散去,家乡的记忆如影随形、蜂拥而来,信中说他的养母病危,恐时日无多。

李常乐回到李家村后就被关入祠堂,养父让他承担与慈心花祖成亲的荒唐责任,其他村民也纷纷劝导他,说被慈心花祖承认、接纳是李常乐的福分。李常乐得到了养母在家静养、尚且安康的消息后便一言不发。

入夜后,浓郁花香似烟雾般爬入祠堂,在李氏祖先牌位后升起凝聚为人形,轻飘飘地化为一位身形瘦弱、形貌昳丽的青年,那青年面色是不似人的玉白,浓密的睫毛下紫红的眼眸眼波流转,咬了咬唇,欲语还休,拉紧身上的花俏披风,换了个站姿,温柔殷切地问:

“现在,该唤你‘常乐’么?”

李常乐见到这奇异景象也不惊讶、害怕,讪笑道:“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不必拘泥于此。”

美貌青年如藤蔓般倚着墙,缓缓反驳:“我喜欢你给我取的名字,你再唤我‘花颜‘,可好?”

李常乐移开了视线,不作声。

花颜蹙眉,淡淡的哀愁在他的面容上弥散开来,他吐出一小口幽气,怨道:“你何时恢复了记忆,为何不来找我?我等你好久……”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不想让李常乐认为自己矫情做作,于是补充道,“我替你照顾好了李家村的人,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离开了?”

末了,花颜意识到内心的千言万语竟令自己一时无话可说,于是他安静得好似一道影子,浅浅地印在祠堂的墙上,同跟随眼前之人的那千百个日月一样,他用明亮而幽深的眼眸凝视自他出生一直仰望的妖怪,尽管此时此刻的他正在俯视曾经尊敬、爱慕的妖怪。

李常乐没有提及自己何时恢复了记忆,解释自己的“苦衷”:身为树妖的他为了驱散瘟疫已经散尽妖力,妖丹千疮百孔乃至碎裂,幸而被李家村村民捡回去细心抚养得以存活,此身乃至后半生皆是人类“李常乐”,村民的恩情难以忘怀。

花颜听闻不怒反笑:“妖丹碎裂,妖丹碎裂——既然碎裂,你又怎么可能几近完好地活下来……”他上前几步弯腰想要抚摸李常乐的脸颊,伸出的手因对方侧脸躲避的动作而停滞半空,片刻后垂下,他的语气颇为无奈,“你,想想?”

自从回到李家村后,昔日身为树妖的记忆起先如溪流徐徐滋润李常乐的梦境,最后如瀑布倾泻而入。恢复记忆的同时也揭开了往日他每欲深入思考就出现的厚实障壁,他也终于知道曾经那些懵懂、模糊、纷杂的感觉从何而来,“李常乐”迄今为止的人生与树妖相比是如此短暂。

或许也正因树妖寿命漫长,大道未成,修炼成人后滋生了七情六欲,害怕孤独、渴望爱欲、向往人间繁华。他会有心助其阴翳下那一株别具灵根的花修炼,给花妖取名“花颜”;他会协花妖一同修行,参悟天地规律,领悟万物真谛;他会帮助避世入山的人类驱赶野兽、指引食物水源所在,那些人类就是李家村的祖先们。他渴望亲近李家村村民,又介怀自己妖怪的身份和能力,怕不小心伤害人类,怕李家村的人害怕他。

树妖遥望时平静表象下的纠结和迷茫被花妖花颜看在眼里,花颜不排斥李家村村民,那些弱小奇特的生灵对他没有威胁,他只是时常因为树妖的偏心爱护感到不满——明明他们俩才是同类,才该是最亲密的一对。

花颜对于树妖的感情秘而不宣,生怕看到对方无奈的眼神——无奈意味着拒绝。这份秘密的感情直到树妖妖丹碎裂、神形渐散,花颜也没有诉诸衷肠。

彼时树妖无惧竭尽妖力、碎裂妖丹的后果也执意要驱散李家村瘟疫,挽救这些他一路见证繁衍生息的李家村村民们,而花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怀中心满意足的树妖由脚到头虚化为树叶,无声无息地凋零落地,卷曲为枯黄焦叶,被一阵埋怨的春风吹走。

花颜无力地发泄不甘,哭号树妖的无情,痛恨自己的弱小,于是愤怒裹挟着悲痛,花妖下了狠心肠将自己的妖丹分为两半,拿出一半与树妖破碎的妖丹粘合。

大刀阔斧地改造自己妖丹堪比亲手砍断自己的四肢再接上断口,因此花妖将粘合后的妖丹放回树妖体内后很快形体溃散,灵魂回到本体内沉睡休养了好几年,勉强再次醒来的花妖看见活蹦乱跳的李常乐便知晓自己成功了,然而被李家村人收养的李常乐竟然全然没有树妖的记忆,完全把自己当作了人类。

花颜将情爱和执念投影在作为人类快活长大的李常乐身上,他怀有私心地利用自己过去帮助李家村人的“慈心花祖”身份将李常乐“绑”在身边。通过附身、催眠、显灵等方式引导李家村村民完成自己的“愿望”后,花颜再次陷入妖力断流后的休眠,然而他没有想到,李常乐在他恢复妖力的这段时间里偷溜出了李家村。花颜昔日曾见树妖躲在树冠阴影中遥望着李家村的人丁兴旺,却未曾想被人类抚养长大的李常乐竟也同人类一样“不知足”。

花颜从回忆中回神,往日跟随树妖修行问道的日子恍若隔世,过去亲自剖出、改造妖丹的痛苦也渐渐麻木和淡化,面前的李常乐念念不忘养父母的恩情:“……他们是我的恩人,若非他们将我抚养长大,我呃!”

花颜拽起李常乐的衣领打断了对方的陈述,俯下身质问身下的男子明明是自己救了他——为了李常乐,他甚至用妖力维持其养母的性命、延长李家村村民的寿命,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面前这个男子,可为什么到头来他却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为什么恢复记忆后不来找他,为什么……

李常乐想要掰开花颜的手,试了一次拗不过便放弃了,任由对方摆布,因为于情于理,他亏欠自小跟随他的小妖怪花颜,虽然他从未强求对方为自己付出,但他仍旧享受了花颜付出的结果。

妖丹碎裂后他被花颜强行留存于世,实力不可比拟曾经的树妖,如果想不起作为树妖时的记忆,纯粹作为一名“体质特殊”的人类过完后半生也实属福气——李常乐不敢奢求——至于花颜的情谊,他认为花颜很像他,他们都怕寂寞、孤独,渴望陪伴、亲近,只是他希望融入人类社会,而花颜希望与自己“融为一体”。

花颜一边激动地说着,一边向李常乐的怀里靠去,等到李常乐反应过来,花妖的眼泪已经沾湿他的胸前衣衫,满怀的清香些微迷醉了他的理智,他忍不住抬手抚摸花颜细软柔顺的长发,语气温柔:

“这次,你也可再伴我一起,走入众生,走遍山河。我出去了一趟,遇见许多颜色,听闻各色奇闻,途中结识了几位人类好友,倘若你想,我可以引荐给你,他们都是友善有趣之人……”

李常乐对融入人类生活的经历和前景侃侃而谈,不见将头埋在他怀中的花妖那张秀丽的面孔逐渐狰狞、扭曲。

花颜过去以及现在都无法理解树妖对人类世界的执着,他的世界里只有树妖——那个看着自己成长、指点自己修行的树妖——能在对方的树荫下安稳地歇息,看到自己身上大树的影子,花颜就感到无比的安心和幸福,但是李常乐的世界里不只有自己:他向往更大的世界,渴望遇见更多的人,他的视线从来不停留在花颜身上……不,到最后他会注视自己。

花颜眼神一凛,默默拥紧李常乐,仔细聆听耳畔那强壮有力的心跳声,花妖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不知这是他的本性如此,还是妖丹只剩一半的缘故。

李常乐抓住花颜的胳膊将其推开,低头眼神认真地望着花颜,将自己的愿景缓缓道来,他说他有愧于花颜,不过他现下已经恢复了记忆,往后两人仍可在一起,而且关系不必像现在这般“尴尬”。

花颜怒极反笑,笑得哀怨:“可李家村的人都知道你是慈心花祖的‘伴侣’,看他们顶礼膜拜的可怜样子,指不定背地里给你安排什么闲言碎语,说你侍奉慈心花祖,伏于其身下……”

李常乐猛地捂住花颜的嘴,看见花颜愤怒又悲伤的目光悻悻收回手,慢慢侧过脸,提起下颌利落的轮廓线条,他不喜欢花颜对李家村人的恶意揣测,即便他知道花颜所言有几分道理,但那是凡人无知犯下的错。

花颜握住李常乐方才那只捂嘴的手,低头又抬首,小心翼翼地问:“我只剩下半颗妖丹,妖力低微,无法远离本体,而且……做妖怪不好吗?”

李常乐一言不发,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无话可说,然而忽然他眼睫一颤,花妖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虎口上,他心泛涟漪,难免心软,而花颜正是看中了他的心软,既然无法劝说李常乐主动放弃人类,那么干脆让他在凡人之中没有容身之所,最后只能回到他的身边。

花颜下定决心后即刻行动,用腰带干净利落缠住他的双手,拨开身下人的衣领。

李常乐正想要发力阻止时,花颜温柔地抚摸他的小腹,那里正是丹田所在,李常乐见此因生愧疚和不忍便慢慢放弃了挣扎。

花颜见自己的缓兵之计有了效果,继续抚摸并语气颤抖地诉说这些年的相思之苦,此乃调虎离山之计。

待李常乐察觉到花颜的意图,后者已如破阵骑兵长驱直入。起先李常乐有所挣扎,但与花颜磨合得失了力气,他坠入迷茫、欢愉而无法自拔,短暂忘记了两人之前的不愉快,也不知道自己和花妖正在做什么。

翌日清晨,听到送饭的敲门声,李常乐迷迷糊糊地醒来,酸痛姗姗来迟,他神情痛苦地往后一摸,摸到了些许花瓣,他看着花瓣情绪复杂,手指按摩了一下太阳穴后起身穿好衣服,一瘸一拐地前去开门。

这天夜晚,花颜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李氏祠堂,贴着李常乐的背,顺着肩膀抚摸他胸膛。

经过昨日之事,花颜对待李常乐时的一言一举却沾染上轻浮,不再同往日以妖怪间的习惯称呼,反而张嘴闭口一个“娘子”,每当李常乐想要驳斥,花颜便故作天真无辜地微笑,说这就是 “李常乐”每日必须要完成的事务——从身心上侍奉、取悦“慈心花祖”。

花颜说:“妖怪不会感到羞耻,我们吸收日月精华,只有人会有羞耻心。服从**有何不对,况且昨日两人共乐……”

李常乐听他“污言秽语”变了脸色,本不想再理他,但花颜得寸进尺,对李常乐上下其手。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李常乐抓住花颜的肩膀,刚扬起手,却见对方楚楚可怜地望着他,一手已经摸上自己的丹田,花颜唉声叹气全是自己的错,当初只想着凝聚回李常乐的神魂,未曾想到现在的尴尬处境。

李常乐闷闷不乐地收回手,只将花颜推开,走到墙壁前盘腿坐下,他没看到花颜低头时面上的愉悦和得意,看着墙壁上自己的影子说昨夜之事权当没有发生过,希望花颜好自为之。

花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次和李常乐磨合。

往后花颜许是因为凝聚的妖力在李常乐身上花费过度,于是便每个三四天来一次,祠堂内的花香竟也同慈心花祖的庙里一样,李家村人以为是慈心花祖保佑李氏家族,播撒神香,哪知道是被关在祠堂内的李常乐承受着慈心花祖的“无私灌溉”。

李常乐的养父挎着饭篮来见他,见其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又毫无筋骨地坐在蒲团上,忍不住说教了几句,李常乐接过饭篮,牵起嘴角苦笑了一下,并不反驳养父。

现在李家村人的性命已经维系于花颜一身,李常乐不敢想若是自己再次离开,花颜不知会对李家村人做出什么更加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常乐在李氏祠堂里呆了六七月,精神萎靡了不少,但也未松口答应与慈心花祖成亲,他尚有那一点自尊。某日养父送饭时提起“慈心花祖”的成亲仪式近期举办,他要去给慈心花祖供奉些米面馒头,李常乐低头接过饭篮,顺手拉过衣襟,遮去胸膛上的红印,而面对养父的审视和叹气,李常乐一言不发。

成亲仪式的前一晚,花颜迫不及待地与李常乐圆房,虽然之前没落下一次,但这次花颜一反常态,不再粗暴,使的尽是绕指柔的慢功夫。此外,花颜还在李常乐耳边调笑,说他们俩颇像在正式成亲之前偷尝禁果的新婚伴侣,激得李常乐面上交织羞愧。

不知耻的声响回荡在祠堂内,穿过半掩的窗户。

李常乐被花颜禁锢,大脑浑浑噩噩,花颜在他耳边轻声引诱,一会儿说救救自己,一会又让李常乐断断续续喊了三声“相公”。李常乐余光瞥见窗外影影绰绰,联想到明日慈心花祖的成亲仪式,台下的李家村民也是这般看着他们行这荒唐之事,不禁潸然泪下。

“怎么哭了?”花颜停下,面上一副关心的模样。

满脸通红的李常乐脑袋发昏,扶着花颜的肩膀半晌说不出话,但花颜凑近耳朵就能听见他的嘀咕。

花颜安慰似的拍了拍李常乐的背,勾人的眼睛似有似无地瞥了眼方才那扇闪过人影的窗户,自认计划进行得有条不紊,怀中的男人很快就只属于自己。

在慈心花祖的成亲仪式前,我们通过李大爷的途径见到了慈心花祖的新娘,虽然昨晚我们已经在窗外看见了那等荒唐之事,但我们仍想当面说清楚:为何前六个月不与我们联系,晚上的那个男人是谁,为何又要和慈心花祖成亲?……哎,这种让人羞于启齿的事情又如何说得清楚。

不出我所料,李大哥坐在蒲团上向我们摆了摆手,摇了摇头,说出了我来到李家村后梦中的话:

“回去吧。”

李常乐说打算后半生留在李家村成家,安慰我们不必担心他,孙玥的热情和执着也无法挽回他“退隐江湖”的意愿。

我没有告诉大哥昨晚我们的所见所闻——这种事情说出来毫无意义,徒增尴尬——既然他不愿主动告诉我们,我们也无法介入其中。

我们将之前准备的贺礼送到李大哥手中,离开时我抓着依依不舍回头望的孙玥的手臂,同时也无意回头看了一眼,李大哥的高大身躯在成排的李氏祖先牌位下也显得矮小,他没有目送我们,反而看向祠堂的一个角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窥伺。

离开李家村一个月后,我逐渐淡忘去李家村的种种诡异,时常回味与李大哥最后一面时他的复杂神情:李大哥终究选择从江湖游回自己的池塘,这是他的选择,他始终都是我们的大哥,只可惜江湖少了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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