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祗园精舍之钟声,奏诸行无常之响;娑罗双树之花色,表盛者必衰之兆。”
以上,这是千古名篇《平家物语》的开场诗。
虽然我今天在这里给你念了一段这个东西,但老实说,我今天要讲的并不是他们的故事。
平家人的故事古往今来有太多的人讲过了,你大可以去听他们讲,不差我一个。
不过,你要是不介意听某位无名小卒的故事的话,那就请坐下来吧。
话说,在平安时代末期,曾有过这么一位贵族青年。
他五岁开蒙,七岁读诗,十二岁学六艺,到十六岁元服时就已经能够不假思索的吟诵和歌,并且弓马娴熟,是当时小有名气的才子。
虽然还称不上是学富五车,但他通过贡举的秀才科考中进士,在这之后受到上峰赏识,成为了一位官阶从五品以上的“殿上人”,职位是藏人——用现代人更能理解的话来说的话,也就是所谓的“机要秘书”了。
在中央任职五年过后,因为上峰意外身亡,他更是年纪轻轻就继任了“藏人头”这一重臣职位,说是陛下心腹中的心腹,左右手上的手心也不为过。
如果光看履历,这位贵族青年到此为止的人生履历毫无疑问是很光鲜的,但问题在于,他所在的时期并不是平安时代早期,也不是平安时代中期,而是平氏一门已经开始只手遮天了的晚期。
老实说,这位青年在立场上与平氏并无冲突,但比较可惜的是,他在当时的朝廷里是少数几个会秉公办事的官员之一,因此自然也就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足以平其愤,故而因此被针对了。
在经过一些阴谋论者也许会感兴趣,但大多数一般人都不感兴趣的斗争过程之后,这位只是在谨慎正确对待自己工作的青年得到了“自请辞职出京,带发在山中修行”的结果。
用当时人的话来说,就是他被人从京都流放了出去,并且从此出了家,不能借助家里的势力东山再起。
青年的亲朋好友也许对此结果十分不满,但就青年本人的状况来说,他的心情称得上是平静。
很快,这位殿上人就收拾好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家族,离开了清凉殿,也离开了京都。
遵照约定,他在某座山中隐居下来,借住在一间猎人留下的旧屋当中开始专心钻研古书和经文,成为了一位“山伏”。
所谓的“山伏”其实是专门针对某一类修行者的统称,性质有点类似于中国的“道士”。
就这样,他独自在山中度过了三个春秋,并且逐渐开始适应起了这样的生活,甚至还为考察某部工艺著作的真实性,用为数不多的积蓄跟山下的村民买来一些谷物,尝试在后院里酿起了酒。
俗话说得好,无巧不成书。
在日本的神话里,“酒”是个无处不在的东西。须佐之男杀八岐大蛇需要酒,源赖光杀酒吞童子需要酒,日常祭祀神明也需要酒——换句话说,无论神仙精怪,好喝酒几乎是他们通用的习性。
于是在某个新月夜,这位青年就在他酿酒的后院里遇到了这么一位妖怪。
天狗——这种妖怪你听说过吗?
太复杂的事姑且不论,总的来说,他们就是一种大多数居住在山中,背生双翼,生性好斗且随心所欲,正邪不定的妖怪。
天狗平生有三大爱好:跟其他会飞的妖怪竞速、拐走看得顺眼的人造成神隐事件、喝酒。
他们这一门类可以再细分为好几种,但其中一些有名气、有资历、有实力占领一座山的强者都会被统称为“大天狗”,并且有个“某某坊”的称呼。
青年遇到的这一位特别有名,虽然并不是日本八大天狗之一,但“富士山太郎坊”这个称呼,光是头衔说出去就已经足够响亮了。
京都有句老话叫“天狗翱翔于天际,狸猫混迹于人群,而人类懵然无知又洋洋得意。”因此青年对天狗竟实际存在这件事并不感到惊奇。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富士山太郎坊’木兔光太郎!”
“久闻大名,蓬荜生辉。”
“你叫什么?”
“考虑到您的习性,我认为不便告知。”
“厉害,你怎么知道的,我刚想说看你挺顺眼。”
“下次吧,我暂时还是想做人。”
“那你的酒被我征用了。”
“这个也请下次再说,就像果实需要时间成熟一样,酒从涩口到可用也需要时间。”
“好吧,那要多久?”
“三个月。”
在月圆又月缺三次之后,太郎坊如约而至,跟这位“暂时还想做人”的前朝臣喝起了酒;在许多个“下次”“也许”“然后”“将来”之中,青年跟这位闻名遐迩的大妖怪逐渐熟识了。
“我看你做人好像也不太有意思,为什么还在继续干啊?”
“因为约定吧,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我死,不然他们是不会安心的。虽然我也不太能理解他们的不安。”
“我知道了!”
“您知道吗?”
“对,是因为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
“会有吗?”
“当然!对了,既然你是因为约定所以还在当人的,那也跟我约定一下好了。”
“什么?”
“如果你将来变成妖怪了,务必来找我。”
“您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变成妖怪呢?”
“嗯……直觉!”
“好吧。”
在听太郎坊说“活着就会有好事发生”的三个月后,青年死在了一次暴雨造成的山体滑坡中。
他作为人的身体逐渐变得沉重,被埋在废墟之下逐渐失去温度,脱离身体的灵魂却逐渐变得轻盈,伸出翅膀,转化为了天狗。
他作为人的约定结束了,遵照新的约定,他前往富士山,向东。
于是,时光轮转,白驹过隙。
富士山太郎坊的爱好还是那老三样,青年作为辅佐官基本一直跟在他身旁,但有时候也例外。
比如说每年五山送火,各地大天狗带着他们各自的手下来京都爱宕山齐聚饮宴的时候。
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半途离场,在京都的街道上无所事事的闲逛。
虽然过去了五百年之久,但京都在他看来依然变化不大,偶尔还能看到当年参勤时的痕迹。尽管现在无论是那些将他赶出京都的人,还是那些无法离开的人,都已经死去太久了。
“活着就会有好事发生——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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