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还是有点凉,贺迁安裹紧外套,一步一步踩在柏油路堆积的枯叶上。枯叶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发出的哀鸣像是心脏碎裂的声音。
她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放不下黄子弘凡,这不符合她没心没肺的性子。
从小到大,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时兴起,三分钟热度。总是觉得一直做一件事情可无聊,也不明白人怎么能一直和一个人在一起。
她真的觉得很奇怪,很不能理解,于是半开玩笑地对慕星夏说:“你总是和我哥待在一起不会腻吗?真的不会觉得无聊吗?真的没有想过换一个人谈谈吗?人生那么多的可能性,你真的不想探索一下吗?”
好巧不巧一字不落地被哥哥听见了,直接给他气笑了,一个抱枕就扔在她身上,扭头对黄子弘凡告状:“你看看,我就没见谁家妹妹是这样的,你真的不能管管她吗?”
很奇怪,他明明是她的亲哥哥耶,竟然让一个外人来管她?
很奇怪,他们当时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
黄子弘凡也只是淡笑,“你是她哥,你都管不了,我怎么管?”
“我是她哥没错,但她不听我的啊,也就只有你说的话她会听一点了,你不管还能我管啊?”哥哥这话带了点醋意,酸溜溜的。
贺迁安不由又叹了口气,呼出的白雾涌进了她的眼睛。
她还记得,她决定和黄子弘凡表白的那天,天是灰蒙蒙的,飘着雪。
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表白的好天气。
她把这事告诉了慕星夏,本来以为会得到她的鼓励和祝贺,但她却非常认真地问了她一个问题:“从你确定自己喜欢Lars到现在有多长时间?”
按理来说,她应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但是她犹豫了,疑惑了。
“你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喜欢Lars的,对不对?”慕星夏话说得很肯定,看她的眼睛满是了然。
她回答不出来,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不是每个有喜欢的人的人都应该回答出来的,于是把这个问题又抛给了慕星夏。
“你难道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哥哥的吗?”
“那当然了!”慕星夏的眼睛突然有烟花在盛放,显得那样明亮璀璨,熠熠生辉,“我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他,但真正明白自己的心的时候,是一个下雨天,我从图书馆出来,看着身边一个又一个人顶着书包冲进大雨中,犹豫要不要也这样时,他撑着一把花花绿绿的伞逆着仓惶的人群向我走来。那一刻,我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她的脑海不由也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但她的主人公伞下的面容是模糊的。
“那确实蛮像偶像剧的,如果是我,我应该也会有点心动。”
“那坏了。”慕星夏忽然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当时你哥那把伞是抢Lars的,你不知道他急得都跳起来的,大喊着‘这伞是我好不容易从Elliot手里抢过来,要去接Cynthia的!’”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都是你哥,他要是不把自己的伞给你,直接来接我,然后让Lars去接你多好,这样你也不至于连这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了。”
这肯定是在嘲笑她。
哪有一个人说喜欢人家,但是根本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人家的,为什么喜欢人家的呢?
她真的喜欢他吗?
她又怀疑了。
“夏夏啊,你是怎么确定自己一定是喜欢我哥的呢?万一只是假象呢?”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学生,抱着好学的心,聚精会神地等着老师的讲解。
“很简单,就是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他身边出现了其他女生,他会和她嬉戏打闹、牵手拥抱,甚至是亲吻,我能不能接受?”
慕星夏像是在引导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学生一样,问她:“不说这些,安安,你能接受Lars对其他女生像是对你一样吗?”
“对其他女生像是对我一样?”
也就是说,他会每天在教学楼下等她一起去吃饭;会在她生气的时候做鬼脸、讲笑话,甚至是做冰糖葫芦来逗她开心;会在她无聊的时候带她出去玩,陪她胡闹;会排一个小时的队给她买想吃的冰淇淋;会在冬天握住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会在她忙碌的时候,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会陪着她一起排练,在她怀疑自己时给她坚定的鼓励……
“不行!接受不了一点!一点都接受不了!”
慕星夏拍了拍她抱着抱枕的手,笑道:“那你就不用怀疑了,安安,你喜欢他。”
“但我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什么时候开始,你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了呢?”
仔细想想,她第一次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其实是那次在鬼屋的时候。
黄子弘凡把她整个圈住,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抚她:“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再听不见恐怖的音乐,只有砰砰砰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她的,或者是彼此的。
如果抛开外部特殊刺激,她第一次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好像是在黄子弘凡毫不犹豫张开怀抱的时候。
那个时候学校举办了一个校园歌唱比赛,她被慕星夏拉着也报了名。她这个人好胜心不算强,但就是有种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好的想法,所以,对于这个比赛她还是很重视的。
为了这个比赛,她还特意新写了一首歌,每天只要一下课她就会往练习室跑,有时甚至连饭都是匆匆扒几口。
黄子弘凡总是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这么拼,要好好吃饭,睡觉,万一比赛还没开始,身体先垮了怎么办?
她每次听到了都会慌忙捏住他的嘴,眼神警告,“你不知道自己的嘴开光了吗,少说这种话来诅咒我,我可是对冠军势在必得的!”
他说不了话,只能乖乖点头。
但是,就在距离总决赛开始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她真的生病了,不仅发烧,扁桃体还发炎了。
事情实在发生的太巧了,黄子弘凡心里可能也有点过意不去,就自告奋勇代替哥哥陪她去打点滴。
“我知道你想骂我,但嗓子疼就别说话了,先欠着等你好了再骂回来。”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虽然她根本就没有想怪他,他的嘴要真的有这么神,他想要什么直接张嘴说说就好,也不用再这么努力奋斗,直接躺平就好了。
生病的脑子本来就有点昏昏沉沉的,在药物的作用下,直接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黄子弘凡瞧见她左摇右晃的脑袋,轻笑了声,把她的脑袋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当是给你的赔罪了。”
“没有怪你,是我自己睡觉不老实把被子蹬掉了,和你没有关系。”她呢喃一句还是有点担心,“万一,等到比赛我嗓子还不好怎么办啊?拿不到第一,你会笑话我吗?”
“那当然不会了。”
她还想说什么,但黄子弘凡先一步开了口:“好了,嗓子疼就别说话了,睡一会吧。”
“有太阳,睡不着。”
话刚说完,一只手就覆在了她的眼睛上,遮住了扰人的太阳,“这样可以了吗?”
她满意地“嗯”了一声,彻底进入了梦乡。
她其实很讨厌生病,讨厌吃药更讨厌打针,但是现在,靠在他的肩头,忽然觉得生病还怪好的。
当然前提是不耽误正事的情况下。
她平时也不怎么生病,但只要一生病,没有十天半个月是绝对好不了的。
不出所料,这犹如唐老鸭的声音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生病的人总是异常脆弱,放在平时这点小事,她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但现在,却有点小小的难过。
黄子弘凡就在这时出现在她眼前,朝她张开双臂,歪头微微笑着,“需要个拥抱吗?小朋友?”
寂静之中忽有鼓点响起,随着他渐近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却在她扑到他怀里的刹那戛然而止。
他还是像平时一样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没关系,已经很棒了,这次只是身体状态不好而已,你要是没有生病,那些人通通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肯定是冠军!”他不在乎她汹涌泪水沾湿他的衣服,很自然地擦拭她流出来的眼泪和鼻涕。
“别哭了,再哭就要变成小花猫了。”
她这才想起自己还化了妆,也不知道这化妆品防不防水,她可不想真的变成一只小花猫。
在他面前丢一次脸就够够的了。
还没等她询问,黄子弘凡已经回答了她:“没有花,还是一样,很美~”他说“美”的时候还转了个弯,很是肯定。
“要不要去吃点好吃的,我又发现一家特别好吃的饭店,你肯定喜欢,要不要去尝试一下?嗯?”
他微弯下腰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像是湖泊又像是星星。
她忽然很想问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甚至比她本就细心的哥哥还要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关心她呢?
但她不敢问,怕得到的回答只有那一句:“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啊,关心妹妹不是应该的嘛?”
做他的妹妹很好,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所以每次哥哥开玩笑让她认黄子弘凡当哥哥时,她总是不理他。
现在她明白了,她不想做他的妹妹,而是想和他在一起,成为他的女朋友。
在他张开怀抱向她走来的时候,她清楚地听见心这样说的。
但大概只是幻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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