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廓被潮热的气息喷过，酥酥痒痒，一瞬间，迟观白皮肤炸开无数小颗粒。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迟观白听见池盏的话不发一言，只沉默安静地望向眼前的女人，似是窥进一滩春水当中寻找着什么。
良久，他才移开视线，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淡淡的字：“行。”
“走吧，迟老师，去结账。”池盏收敛神态，向后撤了一步，站姿有些懒散，是真在等着迟观白给结账，她再还下顿。
池盏大大方方地看向迟观白，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若有所思。
迟观白有所察觉，长睫微颤，女人的热烈让他有片刻沉默：“别盯了，再盯也开不出花来，衣服给你。”
窗外树影摇曳，小雨渐歇，天是暖的，穿堂风却夹杂着些凉。
池盏接过自己穿过一路的衣服，有些湿漉漉的眼睛渐弯：“谢谢。”
迟观白点头致意，绕过池盏身边，兀自去往楼下结账。
池盏望着迟观白的背影在楼梯转弯处消失不见，房间内倏然安静，除了轻快的纯音乐，依稀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作响，似是轻羽拂过娇嫩心尖。
她收回视线，自然随意地将衣服穿在身上后，也跟随下去。
下去的时候，迟观白已经结好账，低头静静立在楼梯口旁边，颇有种骄矜贵公子的既视感，迟观白瞧见她下来，才将头抬起。
“走吧，迟老师。”池盏紧走两步与迟观白并肩，左手似是不经意间攀上男人小臂，偏头一笑，一双眸子亮晶晶得好似小鹿，“迟老师不能让我自己一个人打车回家吧。”
迟观白挑挑眉，倒也没将胳膊收回，笑了声：“送你回去。”
池盏点头，心脏被喜悦包围，饭桌上了解到迟观白也是配音演员，中途她还用手机百度了一番，才知道这人算得上周易工作室的扛把子。
难怪不吃辣也不喝酒。
出门后，只剩蒙星小雨。
迟观白撑开伞，转头看向池盏：“车停得有些距离，你要不在这里等着，我开过来接你？”
池盏微微抬头，唇色因川菜染上一抹殷红：“一起去吧，反正也不远”
“也行。”迟观白点头。
两人边走边聊，聊的东西很杂，东一句西一句，毫无逻辑。
池盏遇见小水洼，便会下意识抓住迟观白袖子借力绕过去，不过一二次，迟观白看见有水洼，便会提前伸出手借给池盏支撑。
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池盏的裙摆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泥点。
她眉间微蹙，有些懊恼地说道：“啧，脏了。”
白裙子沾上些什么都是极显眼的。
迟观白见状，低头扫过那几个泥点，脑中想过什么，轻笑出声。
笑声如同柔软春风传入池盏耳中，温和得很，使她原本就浅浅的郁闷，随着春风般的笑声，一起飞到了天边。
池盏佯装怒意，笑嗔道：“你这是笑话我呢？”
“没笑话你。”迟观白摇头，脸上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容，“泥点沾到裙子上估计不好洗，要实在洗不掉，我有办法。”
池盏笑着点点头：“迟老师这是还有洗衣服的副业呢？”
迟观白语气里带了些玩笑的意味：“生活所迫。”
风打了几个转才吹到池盏发梢，池盏随意地撩了撩碎发。
二人很快就来到了车前。
迟观白为池盏打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衣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有几分轮廓若隐若现。
池盏进入车内，目光随意扫过车内布局，却被车前放着的个草头娃娃吸引住了目光。
迟观白进车后，她才问道：“这个草头娃娃是你养的吗？”
迟观白系好安全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而后说道：“小弟养的。”
他说完伸手掸了下草头娃娃头上长出来的草，问道：“……丑吗？”
“挺丑的。”池盏迟疑了三两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迟观白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跟我客套客套说‘还不错，挺好看’的，结果你说实话。”
池盏哑然一笑。
女人在车内昏黄光的渲染下，显得更加风情摇曳，白肤朱唇，黑色长卷发随意披在肩头，视线低垂，嘴角挂着笑意，长睫轻轻抖动，食指弯曲抵在唇边反问道：“那你觉得丑不丑？”
“我也觉得有些丑。”迟观白点头。
“做主人的都说人家丑，人家该不乐意了…不过丑得也挺可爱的。”池盏找补道。
车辆启动。
迟观白歪头看着后视镜说道：“别往回描了，它已经不乐意了。”
池盏看向前方不断的车流：“本来就丑萌丑萌的。”
一顿饭的距离着实能把人的距离拉近个不少。今晚之前，池盏都没想过自己能跟迟观白这么熟稔地聊天开玩笑。
手机挨着身子震动了下。
是岑思眠发来的消息。
—刚几天啊就换人了？不过这个看起来比那天晚上的帅。[/doge]
岑思眠说话向来欠兮兮的，她抬手在聊天框里打了几个字，刚想发过去，手一顿，按下了删除，重新输入。
池盏：没换人，我想追他。
岑思眠：？？！！！可以啊！！冲！上！拿下帅哥！
岑思眠发完这句话后又发了几个欠欠儿的表情包，刷了满屏。
池盏笑了下，收起手机没理她，搓了下胳膊。
迟观白瞥了一眼，默不作声将驾驶位旁的窗户关上，打开了车上的空调。
池盏内心翻涌起一瞬的感动与愉快，酸酸甜甜的，像他的头像。
“谢谢。”池盏耳边碎发被风撩起。
迟观白皱了下眉，说道：“抱歉，天确实有些凉。”
“没事儿，有什么可抱歉的呀。”池盏笑着摆摆手，她天生怕冷，又加上今天穿薄了。
北方的天说变就变，一天冷一天热，不到五月份，棉服都不能轻易收起来。
迟观白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又看了眼池盏，把空调风开大了几分。
池盏颇喜欢现在的氛围，她一转头能很清楚地看到迟观白右耳垂上的黑痣。
因为池盏心里有别的念头，所以在这样只有两人的狭小空间里，连吹过来的风，她都觉着带着股将醉未醉的并不太明显的暧昧感。
迟观白开车的时候不爱说话，于是车里除了舒缓的钢琴曲，到底是安静的。
池盏平复着心情，内心盘算着如何扯出个话题，虽然就这么安静待着也不难受，虽然她也并不觉得气氛尴尬，但不能一句话都不说。
一句话都不说的话，那这一顿饭的作用可就大打折扣了。
“吃饭的时候只听你讲工作后的事情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工作的？”池盏出声。
“这么说来，挺久了。”迟观白倒也没说不回答，反思忖了会儿，认真说道，“我接触配音这一行的时候，还上初中呢，算起来差不多得十年了。”
“这么久啊。”池盏有些吃惊，“这么久一直都在做配音演员吗？”
她没想到迟观白会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对。”迟观白点点头，他说话时神情有种遥遥岁月的感觉，虽然他年纪也不大，但这种神情并未显得突兀，倒是很自然。
“上学的时候经验不足，能配的东西也不多，有时候在网上配点搞笑视频，或者去录群配，也录一些小动物。”
“小动物？”池盏张张嘴，挽了下毛衣开衫的袖子，“小动物也是人配出来的啊？”
“嗯，有的小动物也需要配音演员配。”迟观白语气平淡，神色温和，他转头看了眼池盏，正巧与池盏惊讶的目光撞上。
池盏与人对视也没害羞，依旧落落大方：“那你们配音演员可真厉害，还得给小猫小狗们配音，像小时候学的课文。”
“什么？”迟观白问道。
“京中有善口技者。”池盏笑了下。
正好红灯，迟观白将车停下，挂档：“差不多，你也能这么理解。上了大学，学的配音表演专业，那之后就开始接广播剧，有声小说什么的了。”
池盏点点头，她特别喜欢听别人讲他们的故事，有种难以言说的魅力，令人着迷。更别说迟观白声音本就好听，如今沉下声音来讲述他这些年的事情，就更觉着魅力无限了。
像用老式照相机照相的一样，镁光一闪，药水一泡，就出来张黑白照片，带着黄昏与岁月的氛围感。
“那真厉害，别人都上学呢，你一边上学一边就把生活费赚出来了。”池盏是真的觉得迟观白厉害，夸人也夸得真情实感。
迟观白摇摇头：“不过就是幸运罢了。很多人辗转十几年也没能搞懂自己究竟要做什么，而我只是多了分运气，让我在还小的时候，还不需要自己做选择承担责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就已经在我喜欢的东西上跨步前进了。”
后面有车打着转向灯要超车，迟观白瞥了眼后视镜，给他让了路。
池盏看着迟观白眉眼中的追忆与柔和，心猝不及防塌软了一块，像是被永不落下的黄昏落日烫了心尖，又像是少时拉扯到发白的麦芽糖，簇拥着一团看不清的光晕，将她深深吸引。
她是喜欢这种的，喜欢听，喜欢看，喜欢用脑子里所有的细胞构筑出还很年轻的迟观白，既温柔又浪漫。
过了这个红绿灯右转再直行就要到池盏小区了。
她看得出来，迟观白是喜欢聊自己从前的，准确来讲，迟观白是喜欢这种由具体引申到抽象的感觉的。
很巧，她也喜欢。
一路上池盏听迟观白聊了不少，她有些舍不得车上的氛围。
小区门口有蓝牙识别系统，迟观白车进不去。
“就到这儿吧，下次再约。”池盏推开车门，一条腿跨出车外，她扯了扯身上的开衫，“洗干净再还你。”
“不用。”迟观白摇摇头。
池盏一挑眉，将腿收回，刚打开的车门再次关上。
玫瑰花笑着发问：“不用什么啊？”
迟观白也有些发愣，过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池盏是误会了：“不用还我了。”
“那不能，嫌弃我啊？”池盏低头看看周身，干干净净，除了裙摆上零星几点泥，“我应该好歹算个美女吧。”
“想哪儿去了，没嫌弃你。”迟观白无奈摇头。
池盏眼神中是星星光点，瞳中似藏匿无名星球般，她的心脏被这一路上的聊天填得发胀，眉梢一扬，很是大胆地问道——
“还想问最后一句，迟老师，那我约你，你出来吗？”
给大家拜个晚年。
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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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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