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工作日青芜苑还是冷清得可怕。
关姨在晚餐后就离开了,偌大的别墅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皎洁的明月高挂树梢,洒下的光清冷却又带着亮色。
因为要好好研究一下比赛的科研项目,吃完饭后我在书房里循着之前的资料看了好几个小时。
先前我留下的资料真的很细致,从项目设计的出发点,再到模型制作的可行性,条条框框都列得非常清晰,具体物件器械也都标注在相应的文档后。
我觉得书房内随便哪份文件,里面的资料一定都是细致入微的。
活像个巨大的资料库。
在认真研究了项目初稿后,我惊奇地发现早在当初我就已经把模型的雏形做好了,甚至就放在家里的展示室内。
温尧年的书房和我的书房之间隔了三个房间,靠我书房这边的一间是客房,靠他书房那边一间是展示室,中间的房间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我一直没进去过,也没见温尧年进去过。
对此我也没多大的好奇心,所以之前一直没问过这个房间到底是干嘛用的。
我走到展示室按了指纹锁进去,里面放着好几个木色的长柜,柜子上陈列着温尧年的企业合作奖项以及我从小到大获得过的奖项。
迅速地扫过那些奖项后,我在侧边的一个柜子最里边发现了资料里备注记录的模型。
我推开柜子上的玻璃门,小心地把那个模型拿出来,再把玻璃门推回去。
正当我转过头来要往外走时,眼尾扫过里侧的另一扇门。
从位置上看,那扇门靠近最中间那个未知的房间,看来展示室与那个房间是连通的。
明明只是短短扫过一眼,不知怎的,那扇门似乎有魔力一般引诱着我转身走近去打开它。
于是我单手端着那个小模型,另一只手往前探去开那扇门。
触及门把手的时候,我心里莫名有一瞬的悸动,可手下的动作没停,我按下指纹锁,打开了那扇神秘却又有着无限熟悉气息的门。
直至大门全开,我才看清房间里面的状况。
那是一个舞蹈房,一面墙壁全是镜子,镜子对着的则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帘紧闭着,外面的路灯透过缝隙断断续续地投入室内。
门正对着的墙上挂着好几幅照片,我慢慢地走近那些照片,每走一步都有些艰难,可又有一股未知的力量驱使着我向前。
走到近处后我才发现照片里的人是我,是温知韫,是穿着芭蕾舞服翩翩起舞的温知韫。
我定定地看着那幅画,感受到胸腔内的心脏越跳越快。
我眨了下眼却发现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全身忽然变得轻飘飘的。
紧接着眼前一黑,我失去了意识。
在迷糊中睁眼时,我看见段辞予紧张担忧的神情。
他抱着我起身慌忙地走出舞蹈房,他走得很急却抱得很稳。
离开那个房间时,我看到地面上有一条条蜿蜒的血迹。
像狰狞的巨兽抓痕,又像可悲的怨鬼遗书。
镜子里反射出外面若隐若现的灯光,明明是暖黄色的光,我却觉得异常刺眼。
思绪一片混乱,意识也有些模糊不清,我只觉得头脑昏沉,于是阖上眼再度昏睡过去。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听到段辞予紧张得有些发颤的声音。
他说,知知,对不起。
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再睁眼时,头顶是刺眼的白炽灯,看样子我现在在医院里。
我侧了侧脸,发现段辞予坐在我床边,忧虑和紧张溢于言表。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他的声音低哑又温和。
我想说我除了脑子里一片浆糊外好像没觉得哪里不舒服,但很快我感觉到一阵阵刺痛从脚尖传来,我垂眸去看,发现自己脚上缠满了绷带。
我皱眉抬眼去看他,疑问句还没发出,就先听到了回答“你扭伤了脚神经,还有一些皮肤磨损,应该是因为不穿舞鞋跳舞弄伤的。”
什么跳舞,什么舞鞋,我没跳舞啊,怎么来的伤?
我看见他的眼眸闪过一丝异色,可很快又被隐去。
“知韫”这是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我循着声音望去,才发现原来温尧年也在这里“你现在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他关切的眼神也掩不住脸上的疲惫。
说实话看见温尧年我有些惊讶,但想到现在应该已经很晚了,估计他是忙完了公司那边的事才过来的,那份讶异又收了回去。
我摇摇头淡淡地说“没事,就脚疼。
我盯着自己受伤的脚踝,有一瞬间的失神。
段辞予说我是因为不穿舞鞋跳舞才导致受伤的。
可我真的没有关于自己跳舞的任何记忆。
2
听医生说的情况,我至少要在医院养伤两三天才能回家。
辩论赛不知道能不能赶回去,听林桉说他们在申请延期,希望能成功让我赶回去比赛。
创新大赛的申报书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辩论赛那边也还有要反复梳理的思路,所以在医院的大多数时间我都坐在电脑前整理各种各样的资料。
科研小组的后续讨论通过线上会议进行,也许是考虑到我的情况,他们没有分太多的任务给我。
等终于忙完一些工作闲下来,我才有空细想自己脚受伤的缘由。
但是关于在舞房昏迷后的事我是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要真说有,那也已经是段辞予赶来的时候了。
思至此,我又记起之前在段辞予家听他弹琴后莫名失去意识的一瞬。
或许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当初我上网查了很多,可是那些毫无由头的原因都被我一一排除。
现在再细想,好像遗漏了什么……
我否定了抑郁症的说法,可是精神类疾病好像不止于此。
每次我失去意识再醒来的时候,都发生了一些我毫无记忆的事情,就好像在我失去意识脱离身体的那段时间,有一个人掌控着我的身体做了些什么。
在段辞予家,她掉了眼泪,在舞蹈房,她不穿舞鞋就跳起来舞。
种种迹象重叠起来,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冒在我的脑海里。
如果是人格分裂呢?
这个念头一出现我便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人格分裂那就意味着,我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
可我对她一无所知,她到底是友好还是邪恶?她有没有做出过什么危险举动?
现在掌管这具身体的人是我,可我和她到底谁才是身体真正的主人?
如果她是我的第二人格,那什么时候她才会出现?
就现在暂时的情况来说,她好像只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段辞予弹琴的时候,还有一次是我发现舞蹈房的时候。
但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越想脑子越乱。
我叹了口气正要打开电脑试图找些关于这方面的资料,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我退出搜索页面,对门口喊了声“请进”
在正式确认自己的状况之前,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这样才能避免带来不必要的恐慌和担心。
得到应允后,段辞予捧着一小束茉莉花走进病房,他还带来了水果和牛奶。
“院子里茉莉花开得很美,我带了些过来。”
他剪去多余的枝叶后把那一小束茉莉花放进玻璃花瓶里,清淡的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今天是星期五,是段辞予定期到医院学习的日子,所以他没有久留,同我说了会话之后就离开了。
在我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他每天都会过来,有时只能坐上一会就要去忙,有时则会几乎一整天都在这陪我聊天。
平心而论,他真的是个非常尽职的男朋友,但我对他好像真的没有想要亲近的**。
段辞予走后我又进入搜索页面查找资料,但仔细浏览后我发现不同个体出现的人格分裂情况都不尽相同,有的人确实会出现反社会人格,有的人却会生成符合期望的完美人格。
那么我的情况又属于哪一种呢?
苦想许久也未得出答案,因为我对身体里的另一个她一无所知。
看来只能预约医生查明具体情况了。
我预约了隔壁区的医院,这样就能避免被熟人撞见从而省去解释的功夫。
不过那家医院的心理医生还挺难预约的,号已经排到下下个星期了。
本来我想预约精神科的医生,但人格分裂只是我的个人猜测,说不定还有压力太大出现幻觉的可能,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先预约心理医生。
立夏刚过,天黑的越来越晚,差不多七点半夜色才开始渐渐蔓延。
可夏季的榆城即便入夜也仍笼罩着一股闷热,夜晚的风带着热意从窗户卷入,吹散了屋内的冷气,我慢吞吞地挪下床想要撑着拐杖去关窗,不然一会冷一会热好生难受。
通过这些天的静养其实我的脚伤已经好了很多,撑着拐杖能自己走路,只是走得有些慢。
终于站稳在窗边时,我才留意到窗外的景况。
窗户对着中心湖公园,夜色下形形色色的人在沿着湖的小道上散步,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们脸上,显得温馨又柔和。
本推着窗户的手顿了顿,我忽然不是很想关上这扇窗。
就好像通过这扇窗,外面的温馨和悠闲也能随着风飘到我身上。
渐入深夜,本着患者应该好好休息的理念,我早早地就擦好身体准备睡觉。
弯月高悬,窗外散步的人逐渐散去,从窗户投进来的是取而代之的清冷月光。
我枕着皎洁光线,阖上眼缓缓进入梦乡。
意识在梦境中沉浮,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很轻,就好像轻轻跳一下就能到很远的地方。
轻风拂过我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纯净的仿佛能洗涤灵魂。
可后来风变得越来越大,吹得我有些发冷,我张开手想裹紧自己却只能感觉到越来越多的风穿透我的身体。
我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意识开始变得混乱。
耳边隐约传来一道声音,并逐渐放大靠近,我终是扛不住冷风猛地睁开眼。
睁开眼的瞬间我还有些恍惚,只感觉到有一双温热的手拉着我,身侧的风也被阻隔在外,不再无孔不入。
段辞予一手揽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迅速地把窗户关上。
温热的气息透过指尖传递,温暖又踏实,好像一下子就把梦里的寒意都吹散了。
他转过头来,满眼担忧和后怕地问“知知你怎么样,伤到哪了么?”
我这才反应过来,低低地应了声“我没事”
我有些不自在地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在床上而是在窗边。
梦里似梦似幻的风应该是从窗外刮进来的,只是现在窗户已经被段辞予关上了。
见我清醒过来,他松开手叹了口气无奈道“要不是我刚好结束这边的工作想再过来看看你的情况,都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哪有做什么,我不是在睡觉么?”这话说得我自己心里也没气,因为他看见的我好像确实没在床上睡觉。
“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正爬着窗一副要跳下去的样子。”他蹙着眉,忧虑溢于言表“是梦游么?”
要是以前我也会觉得他的说法是正确的,但现在我怀疑自己有双重人格,那么想要跳窗这个举动说不定就是另一个人格做出来的行为。
可是我确实是睡着的,直到段辞予把我拉回来,我才睁眼醒过来。
难道是第二人格的梦游?
我作出疑惑的样子,思索一会后回应道“可能吧”
段辞予又认真检查过我身上确实没有受伤后才小心地扶着我回床上。
他本来应该是想抱我回去的,但我看见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已是凌晨,月光像拢了一层薄纱,变得飘渺又遥不可及。
我重新躺回床上,他替我掖了掖被子,把声音低柔下来同我说“睡吧,这次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我点点头闭上眼再度睡去。
淡淡的茉莉香浮动在空气里,段辞予的气息温和又安心。
于是一夜无梦,熟睡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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