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江是真怕他早上出了趟门就变傻了。
“是不是有人在路上拦着你威胁你了?”
贺棣摇头。
“那就是……母亲又去找你了?”
贺棣又摇头。
“那是——”寄江咬着牙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晃了晃,“我怕你真魔怔了!”
贺棣:“倒也没有,少君,我想通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寄江:“……”
那他太不对劲了。
贺棣一本正经道:“少君,习武已经拯救不了东国了,但是写书可以。”
寄江默默的拿起武器,掂量了一下,眼神幽幽的飘向贺棣的头顶——
“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点。”
贺棣立马警觉,“我很冷静!”
寄江收了凶器,抱臂瞥了他一眼,道:“我倒是想知道你写出来的作品有多吸引人。”
寄江的这句话深深刺激到了贺棣,以至于到了下午该去拜访薄家主了,他仍在奋笔疾书。
寄江一把拉人出门:“别让薄老先生久等了。”
薄家位于八大世家之末,张饰钰掌权时,薄家的当家人一直被打压,更是英年早世,留下偌大的薄氏一族给了儿子。如今薄家主就是那位当家人的独生子。
可惜的是这位年不过四十的家主依旧遭到张氏的打压,如今已重病在床,唯十五岁的儿子侍奉于榻前。
薄良忠撑着病体见了他们二人,待说到张家时,这位苛疾缠身的家主将自己的独生子唤了进来——
“少君,郑先生,这是我的儿子,自两年前我病了,家里的事一切交由他和贱内处理。”
他转而对儿子说:“遇宁,从此以后你当要忠于殿下,若不然,我便没有你这个儿子!”
薄遇宁含泪道:“儿子铭记于心,父亲——”
薄良忠让薄遇宁出门,对二人道:“生死由天,我从不奢求什么,少君,念在我薄家代代忠心的份上,望少君和郑先生多看顾我儿,那样,我也能放心走了。”
寄江愈发觉得难受,他从降生至此,送走了无数人,每一次那些忠贞之人的离开,都会让他痛苦。
生离死别的痛楚,自己还没有习惯么?
寄江:“良忠,我会的。”
薄良忠将视线转向贺棣,道:“郑先生,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
贺棣点头,寄江不放心的看了薄良忠一眼,见他精神气还有,放心出了房门。
“薄家主——”
“先生不必忌怕,这里不会有张饰沄的耳目……您尽管放心。”
贺棣看着病弱沉苛的薄良忠,升起了伤感之心,他道:“您最放心不下的是薄氏一族,就没有更多的话叮嘱孩子么?”
薄良忠闻言摇了摇头,“说太多又有何用,若遇宁品性不端,我就是说破天他也不会撑起家族。何况,将来的事,现在考虑无非是多心添堵罢了。日后……东国的未来,都是年轻人做主了……”
贺棣:“薄家主……”
薄良忠:“我晓得,郑先生一直站队殿下,我薄家又何偿不是?只是自我父亲起,薄氏一直在走下坡路,而我,只不过留了一个烂摊子,给我的儿子……明里暗里,无论是殿下或是少君他们,亦帮助了我不少,我记着这份恩情,从不肯与张王二家同流合污,没想到,越是如此我越是过的艰辛……”
贺棣在心里叹气,当清水落入污泥,又怎么独善其身?
薄良忠不服,却连累整个家族被争对。
贺棣带着惋惜道:“你大可与他们虚以委蛇。”
谁想薄良忠道:“我做不到。”
贺棣:“薄家主,必要的顺从未必折了风骨。”
薄良忠呼出一口浊气,气息奄奄:“可惜我的骨头碎了,人还站着。”
薄家主眼看是不行了,贺棣离开后总是想起他年仅十五的独生子。
寄江忍下动手拍他后脑勺的冲动,冷不丁的问:“你在想什么?”
贺棣想也没想:“在想薄家主的儿子。”
“他?”寄江道:“你想拉拢薄遇宁?”
“迟早的事。”
这两天见了两个大人物,贺棣疲惫的紧,回到房间倒头大睡。接着他熬了两个通宵把文章写完,第一时间交给寄江。
寄江:“……”
来来去去看了几遍,寄江吐出两个字:“荒唐。”
贺棣不乐意了,冲他道:“什么叫做荒唐?这么美好的爱情难道你从来没有向往过吗?!”
寄**着脸:“可是两个男的怎么可以——”他欲言又止,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爱情是不分性别的。”
“倒反天罡。”寄江脸色难看,“我看你是真疯了。”
寄江没收了本子,私下想着带给母亲一看,顺便让她知道贺棣的脑子有问题。
寄江:“你熬了两天就写了这个?”
贺棣:“对。”
寄江一脸不敢苟同。
贺棣:“你别这个表情,你看了之后除了荒唐没有其他想法?”
“想法?”寄江恍然大悟,“我懂了,你把一个主角写的很坏,比如把喜欢的人送到仇敌床上去,不得不说,看的我手痒。”
贺棣:“不是这个。”
寄江不是很明白:“还有……他把喜欢的人这样那样?”
贺棣:“……”
他叹气,诚恳的说:“少君,你是笨蛋吗?”
寄江冷冷的:“解释。”
贺棣:“我也想这样,送个人到张饰沄床上去……”
“不可!”寄江打断他的话,“这方法不正道,我认为不妥。”
贺棣:“你不想帮殿下?”
寄江放缓语速:“我自然想帮一帮母亲,可你的这个方法,实在不道德,我绝不认同。”
诚然,对抗张饰沄的道路难走,也需要牺牲掉无辜的人,但使这种美人计,能不能行的通是一回事,寄江知道,一旦计划实施,那个“美人”的生死,谁又在乎。
寄江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他说:“那样牺牲掉一个人,我……”
贺棣:“我明白少君的感受,然而我是调查了些东西最终确定了这个方法,且对方也同意了,这才想告诉你。”
寄江闻言一惊,不可置信道:“你什么时候——”
“我是实干派,少君。”
答应了别人的事,一拖再拖,这不符合贺棣的风格。
贺棣这才缓缓道来。
前几天他们见过的丁映从小失去父亲,虽说他的母亲是陈家主千宠万宠的侄女,可到底陈家主不可能全天都盯着他们。直到陈家主的二弟与张饰沄勾搭在了一起,二人谈天说地透露了不少陈家的机密。
陈二自以为与张饰沄成了好友,便把女儿和外孙介绍给他认识。
说到这里,寄江大概是猜到了:“所以,张饰沄看上了陈夫人?”
“不,是看上了陈夫人的儿子!”
寄江:“!!!”
疯子。
这是寄江第一个想法,那个时候,丁映还不满十七吧,张饰沄这个人渣怎么对一个孩子下的去手!
贺棣接着说:“呵,你以为这就完了?之后张饰沄假装自己对陈夫人有意以此来接近丁映,陈二知道了后想把外孙送给张饰沄,陈夫人哪里肯?她自觉受辱一头碰死了。陈二见女儿死了忙把她处理了,没多久把丁映送去了张饰沄在张家外面的宅子。”
寄江震惊,这太荒唐了,简直比贺棣写的那玩意儿还要荒唐糟心。
寄江:“关于这点,陈可锋当真一点儿也不知道。”
“陈家现在欺上瞒下,陈家主知道就有鬼了,顺带一提,若陈家主真的知道,丁映也不用过的这么凄苦了。”贺棣摇了摇头。
寄江这才明白他那时说的“齐家”为何意。
贺棣:“现在处置自家人并不是好时候,陈家主也听了劝,至于其他的——少君,丁映是真心实意的想帮我们。”他在与陈家主私下里会面时便将丁映的事告之,陈家主当时怔然,怒火中烧,险些压制不住爆脾气。
“而且丁映说了,张饰沄一旦落马,他心结便解,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了。”
寄江:“既如此,那便依你们的方法吧。”
朝光宫内,神女平静的脸庞看不出一点情绪,她对面站着两人,一位是曲非,另一位是个容光焕发的美人。
神女:“今日你们二人过来,是找到证据了?”
曲非眼睛明亮,活泼尽显,“殿下不是明知故问嘛,您就给了这点时间,万一我和瑶华姐没找到,您一生气扣我工钱怎么办?”
神女:“……”
曲非身旁的瑶华掩唇一笑,声音软甜:“哟哟哟,这话也就只有曲非这孩子敢说了,换作是我,哪里敢这样无礼。”她略一停顿,对曲非道:“像你们这种拥有神明血液的人,都是这性子?”
曲非:“哪能,应大哥和上官大哥不就严肃的很嘛。”
神女看了眼曲非,有点想动手,她无奈的看向瑶华:“你跟他这样说,他只会更起劲。”
瑶华笑道:“都是知根知底的性儿,我只是见殿下一直闷闷不乐的,图个乐趣而已。”
神女冷淡的眼神依旧。
曲非这才将怀里纸、布料取出,道:“这几个晚上我和瑶华姐在张家搜到这些证据,桩桩件件都能处死那姓张的了。”
神女瞥了一眼那些证据,问:“如果张饰沄倒台了,吾该怎么处置?”
瑶华眼皮一跳,恭敬道:“这不是我等能插手的事情,殿下。也许应大哥和阿因或是少主少君才有资格与您讨论这些。”
“无妨,我不过随口一问,只当谈笑。”对于瑶华的恭敬,神女是不满意的,相处的久了,他们不再是志同道合的挚友们,而是上下关系了。
曲非这时说:“那我先说,斩草必除根,把张氏一族全杀了以除后患。”
“曲非!”瑶华登时煞白了脸,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声音也尖锐了几分:“你胡说八道什么?!殿下在此有你乱说话的份?还不滚出去!”
曲非一副委屈的模样,又不敢反驳瑶华,低声喊了她一声“瑶华姐”,之后便离了房间。
神女一手叉着腰,“他小孩子心性说的话我又不会当真,倒是你,瑶华,胆子怎么这么小?”
瑶华的脸依旧白的可怕,“殿下,他小小年纪不该戾气太重,他并非——”
“好了。”
神女叹气:“我知道,你担心他,我亦然。”
瑶华仍不敢把提起的心放下,她略带试探的说:“殿下,您……还生少主的气吗?”
神女:“生气……我倒是不知道我是生气还是不生气,既然他觉得他的路选的不错,那我以后只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这便是气话了。
瑶华不再提曲非、少主的事,转而说起了寄江看重的人。
“自那日朝光宫一别,我与郑先生私下里一直都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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