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阳台上看到陈冬青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便由心底蔓延,进而如涟漪般充斥着我的全身。
他其实和方谬一点都不像。方谬自持庄重,年纪轻轻却总穿得像个中年人,说话吐字都要斟酌半天,待人温和,但又透着不可触犯的威严感。陈冬青也并非轻狂的人,然而总还是少年心性,难掩张扬。我们相识,是在我主动谋划下的必然的巧合。
自从那天偶遇之后,我便掐准时间,总在同一刻出现在阳台上,坚持了几天,总算再次碰到了他。
他披着棕色的大衣,围巾随意地缠绕在纤细的脖间,露出里面的羊绒衫。他穿了条水蓝色的牛仔裤,看上去洗过几次,做旧得恰到好处。他依旧没理发。原本很成熟的一套装束,却被他穿出了吊儿郎当的气质。他仰起头,戏谑地盯着我,脸颊依旧雪色般苍白。怕他像上次那样走掉,我没想太多,套上羽绒服就下了楼。
我一溜烟跑到他面前,比起从两层楼高的距离俯视下的视角,他显然还要高,我大概勉强到他的肩膀。他好笑地看着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声音还是那样的轻松:
“喂,慢点慢点,何苦如此。”
我渐渐平息心情,抬起头正视着他,挂着精心设计过的微笑,向他伸出手:
“我们认识一下吧,你好,我叫余如安!”
他的眼神中略有些惊讶,却不着痕迹地被他轻轻带过,然而我终究还是捕捉到了这瞬间,愈发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啊……倒是无妨。我叫陈冬青,冬青的那个冬青。”
说到自己的名字,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赧然一笑。想必他已经听惯了别人对他名字的称奇,我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他的大衣看,本是和煦的棕色,却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棕色,刺眼的棕色。
这就是我与陈冬青的初次相识,往后很多年回忆起来,总是懊恼于我的笨拙。然而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想去认识他,并非真心实意的,这往往使得我感到羞惭。
往事只有在回忆时才被赋予意义,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与他的认识,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推向我一步一步走向看不见尽头的隧道。
不由得感慨,原来我和陈冬青已经认识了六年了。还好是他,我的言不由衷,我所有的弦外之音所有的言外之意,在他面前无需解释。幸好是他,我的任性,我的冷淡与刻薄得以一览无余。叵测的语言尚不可形容我与陈冬青,大概是因为他在明,然而我在暗吧。
去年三月,陪他去寺庙祈福,平日那么大咧咧的人,俯身在神龛前,双手合十,以额抵地,叩之有声。
我没有跪,只是站在他身旁,方谬走了之后我便不再跪过。我暗暗祈求,一定一定保佑陈冬青如愿以偿。
可是你为什么要哭呢?我不喜欢你哭,陈冬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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