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章知意戴着一副骚包的墨镜，正打电话，眉头跳动，语气烦躁，声音却温柔，非常矛盾。
“不回去，有事，给你买棒棒糖，乖，哥有事，你自己玩，拜拜，挂了。”
很有大灰狼哄骗小孩的意味。
他说完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感觉空气安静得不对劲，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方文静。
他咳嗽了两声，摘下墨镜，露出帅气不羁的眉眼。
顾安安死死掐着他胳膊，嘴角都快扬到太阳穴去了。
他啧了一声，一把拂开：“男女授受不亲，还有，你这香水隔着三里地都能闻到，是想熏死谁，离远点。”
顾安安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她盯着方文静，从她粉嫩的嘴巴，到小巧的鼻子，再到大大的黑框眼镜后面那双宁静的眼睛。
她打量着，越看越悲愤！
可恶，她今天六点起来整整打扮了三个小时才出门！
一对比，她明显用力过猛。
完败！
方文静满脸茫然，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笤帚。
这位身材火辣的美女浑身雄赳赳气昂昂，像只准备战斗的公鸡。
再抬头，对方浑身气势突然垮了下去，哀怨地看着她。
像只落汤鸡，可怜巴巴的。
方文静心想，章警官的朋友跟他一样性格奇奇怪怪。
顾安安蹬蹬蹬走到她面前：“美女你住这呀？真巧啊，我们老大就住对门！”
“来来来加个微信啊，我最喜欢跟美女交朋友了，我叫顾安安，章知意你认识不？就住你对门那个除了脸能看脾气差得要死的邻居，我是他同事！”
方文静一脸茫然地被她抓住手，那双手如葱白细腻柔软，雪白的腕子上套着金镯子玉镯子碧玺串珠，十个手指上有八个都带着戒指，上面五颜六色的石头透得吓人。
以她这个普通老百姓的眼光来看，这是个富婆。
她有点颜控，对美女没有抵抗力。
还是自来熟的美女。
她晕晕乎乎地加了微信，就这么一分钟的时间，连警局几口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连带知道了她跟章知意从小认识，她已经当妈妈了。
她眼睛微微睁大。
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章知意在一旁嫌弃道：“你是来帮忙的还是聊天的？还不干活？”
顾安安炸毛：“一点都没有绅士风度，活该单身！”
方文静抿唇一笑。
不过，章警官单身她挺意外的。
章知意视线落在她脸上，看顾安安很不顺眼。
方文静嘴角笑容收敛。
她看了眼手机，十点了。
顾安安冲她挤眉弄眼：“静静，中午一起吃饭呗！”
方文静耳朵微红。她家里，只不过叫她文静而已。
她抿唇：“不好意思，我中午要出去。”
“约了人呀？”
“嗯。”
章知意视线一顿。
“好可惜哦，那下次吧！”
方文静认真看着她的脸，确认她是真的可惜，真的想跟她吃饭。
虽然不知道这善意和热情从何而来，但她的心像浸了蜂蜜。
她笑了一下：“好。”
“不好意思，我先收拾房间。你们忙。”
她给工人付了钱，屋子里的东西还没整理。
她冲章知意和顾安安点了点头，当着顾安安水汪汪的大眼睛关上了房门。
“砰。”
章知意嘴角笑容落下。
顾安安察觉不对，迅速蹬蹬蹬跑了。
王鸣和麦云和正探头探脑摞在门上偷听，被她一脚踹门，鼻子差点砸掉。
“姑奶奶你轻点！嘶！”
王鸣眼泪汪汪地控诉：“顾姐！”
顾安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抱歉哦。”
“不过，你们两个大男人这么八卦，鬼鬼祟祟的，丢我们警察的脸。能不能正大光明听？”
王鸣看向她身后，一脸心虚地拉着麦云和跑了。
顾安安心虚回头。
章知意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就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成天叽叽喳喳，上辈子是个麻雀吧。”
说完扛起一个大箱子进去了。
丢下一句：“来干活。”
顾安安：“靠！”
“我给你立单身人设，你对我人身攻击！真是气死我了！”
“活该你单身！”
*
方文静迅速洗漱了一番，坐在桌子前认认真真化了妆，换了件白色方领亚麻吊带长裙，穿平底银色小羊皮玛丽珍，背了个嫩黄色腋下包。
她编了侧麻花辫，垂在胸前，看起来很文静。
十点半了。
“咔擦——”她打开门，一愣，条件反射扯了扯嘴角，礼貌地笑：“章警官。”
章知意单手转着一盒烟，视线迅速在她身上一扫：“嗯。”
“跟人约了饭？”他不经意道。
“嗯。”方文静锁好门，抽出钥匙，又冲章知意点了点头，感觉时间有点紧张，快速向电梯走去。
风扬起她的裙角，章知意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香水味。
不是顾安安张牙舞爪，恨不得昭告全世界老娘来了那种浓烈的香。
而是很安静的，不注意就会忽略的味道。
有一点甜。
“啧。”那张桀骜的脸上满是不高兴。
他臭着一张脸进门，顾安安趴在窗户上，脑袋都探出去了，脖子伸得长长的，活像一只猹。
“哎呀！静静打扮得好漂亮！啧啧啧，我打赌，她绝对去约会了！真的！”
闻言，王鸣和麦云和也挤了上去，三个脑袋挤在窗框里。
“啪！”“啪！”“啪！”
脑袋挨个被打了。
三人回头，幽怨控诉地看向章知意。
“还有没有警察的样子，鬼鬼祟祟的。”
顾安安哼哼：“说得好像你就很有警察的样子一样！”
她神色突然严肃下来：“老章，你知道我刚才看到静静精心打扮的样子，想到了什么吗？”
“什么？”章知意心不在焉。
“想到了我第一次跟我老公相亲的时候。”
章知意眉头一拧，桀骜的视线冷冷地看着她。
“有时候缘分就是很奇怪的东西。”她正经道，“你知道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要承受来自各方的压力，她要么反抗到底，要么努力去顺遂大众。”
“静静跟我不一样。”她看人很准，“她已经在试着去努力做一个普通的正常人了。”
她笑嘻嘻道：“她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绝对能倾倒所有这个年龄还在相亲的男人！”
“男人最喜欢的就是她这样看起来文静、温柔、性格软的女孩子。”
章知意脸黑了。
“说实话，”顾安安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真的会有人这么多年都记得初恋吗？老章，你十八岁发疯就算了，这么偏执，是不是哪里有什么问题？”
“滚！”
“砰！”门关上了。
“靠！恼羞成怒你！”顾安安气得踢了一脚墙。
*
没有直达的公交，方文静打了车。
快到的时候，对方发来信息：【我到了。】
十点五十。
方文静才看到昨晚赵凌楠发的晚安，以及今天早上发的早安。
车停在万象城外。
她环顾四周，看见了咖啡馆绿色的标志。
天气很热，她鼻头微微出汗。
站在咖啡馆门外，看见里面满满的人，她眉头微蹙。
推开门，站在门口发消息：【我到了，白色裙子，侧麻花辫，你在哪？】
她感觉好多人视线向她扫来。
她捏紧了手机，张望过去，看见一个男人坐在咖啡馆中间的一张高凳上，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向她挥手。
手机震动。
赵凌楠：【我看见你了，过来吧】
方文静缓缓走过去，坐到他对面。
她看到对方的眼睛一亮。
方文静扫了眼，桌上没有点单的二维码。
她拿出手机，在小程序里搜。
“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所以没帮你点。”赵凌楠道。
周围人的视线仿佛都在这里，她嗓子发紧：“嗯，没事，我自己点。”
她感觉到赵凌楠打量的视线。
“我帮你点吧，我有他们家会员。”
方文静连忙摆手：“不用，我自己来。”
小程序转了半天才转出来菜单页面，她浏览着。
对面道：“感觉你很紧张啊，你不要紧张。”
方文静礼貌一笑：“我没有。”
她随便点了个拿铁，放下手机。
这才认真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不戴眼镜，普通人里算还以的长相，下巴有几颗痘。
三十四岁。
他又一次道：“我怎么觉得你好紧张的样子。”
方文静不习惯一直盯着陌生人的脸看，只礼貌地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有点社恐。”
“你是北京外国语大学的对吗？”
方文静以为是妈妈说的，点头：“嗯。”
“高材生啊。双一流大学，我就不行了，我只是二本。”
方文静礼貌一笑，奉承对方一句：“比不上你的工作好。”
赵凌楠笑：“都差不多。”
“对了你在哪个单位工作？”
“一家私企。”
“公司在这附近吗？”
“嗯。”
“那我们离得还挺近的。”
咖啡馆里其实挺安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说话声。
方文静压低了声音，可周围人还是向他们投来视线。
她觉得难受，坐立不安。
赵凌楠对此毫不在意，还在侃侃而谈：
“你老家是哪里的？”
“A省。”
“我也不是本地人。我老家是L省的。”
“你大学去了北京，然后工作来了桐城？”
“嗯。”
“我大学在上海，工作也不在老家，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方文静心想，估计这个咖啡馆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人在相亲了。
她感觉非常难受。
“你的咖啡好了。”赵凌楠起来，去前台拿过来。
方文静也下去了：“我们去外面吧。这里有点冷。”
“行啊！”
走出咖啡馆大门，方文静长舒了口气。
让几十双眼睛盯着她相亲，谈论私事，真的很难受。
方文静问：“你之前也相亲过吗？”
赵凌楠：“有啊，好多次。”
“我之前相亲的一个女生，也是北京外国语大学的，现在在外交部上班。她是个非常好的人。”他道。
方文静是个自尊很强，很敏感，脸非常薄的人。
她很容易害羞，很容易脸红，很容易羞耻。
听了赵凌楠的话，她感觉到自己的普通，平凡。
其实她的大学同学们，大多都很优秀，很少有她这样平凡的。
“是吗？能进外交部，肯定非常优秀。”她扯了扯嘴角。
“是呢！”
方文静不说话了。
她发现她看不透赵凌楠这个人。
不讨厌，也不喜欢。
或许，她应该试着像妈妈说的那样，接触了解一下，不要那么急着下定论。
如果她没有喜欢上他，是不会跟他结婚的。
之后他们一起吃了饭，结账的时候，赵凌楠抢着付钱。
方文静把自己那一半A给他了。
分手时，赵凌楠强调自己开车来的，非要送她回去。
方文静拒绝了几遍，他还是坚持。
方文静总是不太会拒绝别人。
最终，她同意了。
车停在丰禾小区门口，方文静下车，向他道谢：“谢谢你。”
吃完饭，章知意打发走那几个凑热闹的，漫不经心地溜达着回家。
一辆大众驶入视线。
他随意瞥过，又猛地看过去，盯着车里的人。
方文静踢着脚下的石子，沿着长满青草的小道走去，脑子里一团乱麻。
突然，眼前出现一双脚。
她认出了鞋的主人。
“章警官？”
“相亲对象？”章知意笑。
“嗯。”方文静垂眸，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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