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晚宴那天过后,倪玉韬处理了大大小小的事务,会议也开了不少,算是给实验地草案打下了一个较为坚实且对己有利的基础。
实验地建设有条不紊地进行。在环保组织的监督下,利用新科技几乎无噪音地施工,只见得大大小小的无人机器穿梭在平展的空地上,没隔多久就竖起了外轮廓框架。
这计划对外虽然是单走倪氏一方的名字,但后头实则该跟的一个不落。这么几十年的格局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打破的,就像韩晃希望的那样,云氏、曹氏一个不剩地入了局,只是分量多少的差别罢了。
两方有着什么心思无法准确得知,但是根据安书达在建设地实地传回的消息,经过倪玉韬三番四次的打压、警示和找碴,那两方似乎真就没有什么小动作了。
虽然安书达几乎是明着和两方作对了,凡事亲力亲为,亲自核对,为倪氏办事,但倪玉韬对这个消息仍旧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只是信大于疑,所以真放手让安书达去做了。
博输了的话,他也认栽,是他能力问题看错了人。
如此以小博大,主要是因为这回倪玉韬的所图可不仅仅是如此。他也不是慈善家,花了这么多工夫和精力,要换回的也得是自己切实想要的。
譬如,当时韩晃给出的那个交换条件,希望倪玉韬给云氏面子,而他则答应倪玉韬的要求,必须在实验地计划中让王筝参局。
实验地本就是下城区的地域划分,王筝加个名头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实际她想插手,以身份、地位,几乎是难上加难,所以必须得倪玉韬伸手才行。
两人之间有何关系,纪贺不得而知,但面对王筝的要求倪玉韬却几乎是毫不拒绝,那他们之间要么有恒定的交易关系,要么有非常牢固的私人感情。
想要倪玉韬如此时插手并不容易,就像只是送一个U盘而已,他也要让纪贺开车带着他亲自去送,即使他现在明显脸色不佳,但似乎也不把睡眠当作什么重要的事。
“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送?”被第七个红灯阻停的时候,纪贺终究还是问出了许久想说的话。
倪玉韬把支着下巴的手挪开,侧过脸来认认真真地看着驾驶座的纪贺:“刚好有空……”
他这话还没说完,纪贺便打断了:“撒谎。明天还有一栋楼的竣工仪式,今天得做直播发言准备。”
倪玉韬张了张唇,顿了一下反倒笑了:“是啊,我在撒谎,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说话就跟哄小孩子玩一样。
往常他都在坐在后座的,今天坐到副驾驶座离得纪贺近了些,本应该是件令人开心的事,但纪贺的心思纯纯不在这里,自然没工夫想什么开心不开心。
纪贺说话直接,在倪玉韬面前从来没想瞒着:“王筝和你很熟吗?”
除了倪玉韬,纪贺叫谁都是直呼大名,但这是第一次倪玉韬听他念一个女性的名字,不知为何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像电一样轻触了一下他的内心。
“不太熟,见过几面。”
倪玉韬能给出这个答复,自然是真的不太熟了。纪贺不由自主地轻吁了一口气,像是哽在喉头间不上不下的那股气终于得到了疏解,怪让他放松。
这会儿才有工夫继续问:“那这U盘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他问上半句话的时候,倪玉韬就很明显地猜中了他未曾掩盖的心思,问这下半句话的时候,倪玉韬就更带了些调笑意味。
“怎么,你很感兴趣?”倪玉韬抬眼看了一下拥挤的车流,前车的红色车尾灯在他眼里映照出跳跃的鲜亮的光。
他似乎并没有想得到纪贺的什么回答,只是自顾自回答:“确实重要,但并不是担心你弄掉它,而是……比较担心你。”
纪贺没想到这个回答,更没想到倪玉韬说得如此直接。在他为数不多的人际交往中,这算是无比切实的一句情话了,而就如此平淡地被倪玉韬在这个混乱的场合说出来。
他还在发愣,后车终于忍耐不住的“嘀嘀”声连番响起,纪贺这才发觉自己出了大差错,居然连前面变成绿灯了都不知道。
他回神平稳打盘,倪玉韬就这么兴致盎然地瞧着他的动作,不催也不指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等车子终于转上岔口道,倪玉韬才继续开口:“最近事情比较多,可能会有小细节动作来设个计、找个碴。我虽然很信任你,但在外面的重要抉择上,我是不会袒护你的。”
他是学博弈的,利益面前,连自己都可以舍弃,更别提纪贺了。
但他如此直白的说明,反倒像给了纪贺一针强心剂,他望向倪玉韬的目光笃定,显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知道的。”
从遇见倪玉韬到现在,他自始自终都明白倪玉韬是怎样的人,更不会把自己放错位置。
看他如此正常地回答,倪玉韬反倒莫名涌起一股失落感,突然哑了声,把头偏了回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纪贺看他情绪突然低落下去,疑惑顿时浮现。他知道自己作为实验品,在理解情感方面有天生的缺陷,但还是想搞清楚倪玉韬究竟为何有这种反应。
“你不开心?”
虽然是问句,用的却是陈述语气,他是断定倪玉韬不开心,虽然对方表现得并不明显。
“啊……”倪玉韬发出了一声类似长叹的感慨,随后兴致缺缺地懒散道,“就是觉得,我在你心中的形象挺冷漠的。”
在你面前说了这样的话,你居然还说“知道的”。
纪贺用余光瞥着他平板着的侧脸,开口:“我只是想顺着你。”他觉得自己肯定做错了什么,“你想我怎么做?我学。”
倪玉韬听笑了。学什么?傻兮兮的。
“你学得够多了,不用学了。”倪玉韬的语气里又泛起了笑意,“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说过,是把你当狼养的。”
他有一种想摸摸纪贺头的冲动,但不干扰司机是理应的,他还是个很理智的乘客的。
他把话锋转向了正经的话题:“你清楚王筝吗?”
纪贺与她的见面仅限于地核的那次会议。她在他面前和倪玉韬眉来眼去。
“查过,下城区代表,女性Alpha。医药行业的领军人物,父母是上城区人士,但英年早逝。之后,她自愿入籍下城区,多年打拼,这才换来地核一席。”
这些表面资料查得还蛮全。
倪玉韬歪歪头:“那你知道她为什么入籍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无效。按照纪贺的讲述顺序,几乎傻子都知道肯定与她的父母有关,但倪玉韬问这个并不是像得到纪贺类似的答复,而是想听听他是怎么分析的。
这也是他一直在教给纪贺的——不要把思维局限在实验品常下意识地搜罗整合资料,而是要深入分析,要知道背后的盘绕错节。
纪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与她父母有关。她父母是在车祸中去世的,那个司机喝醉酒逆行,撞上了他们驾驶的车,双方都车毁人亡。
“出事地恰恰在上下城区的交界处。上城区推脱责任,硬是交给下城区处理。下城区无奈接手,但能力有限,本就自身难保,连自己城区居民的基础生活都难以保证,根本没有精力与资本去查清真相。
“这件事算是给了王筝一个重击,也是一个引燃的导火索。”
听完他的话,倪玉韬明显很满意,点头中都带着难以抑制的满意:“是的,所以她想要改变这个社会的决心,或许比一大半的人都大。”
他勾起唇角,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有的人爬得高了,就会忘记山脚的一些事,也忘了山脚的人即便知道自己爬不上去,宁可一点一点挪动这座山,也不会坐视不管。”
迎着纪贺探究性的目光,他回视得十分坦然:“别这么看我。我说倪江呢。”他的手指放在脸颊上点了点,就像在弹钢琴一样,“我可不像他那样,亏心事做多了也天天活得很好。”
父子不和是事实,他从来没想瞒过谁,也瞒不过谁。
他像是在抱怨,可那些句子落在纪贺耳里,多少多了点莫名撒娇的意味。虽然这个词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可能和倪玉韬联系起来,但并不妨碍纪贺这么想。
“等会儿亲你一下,能让你开心吗?”
倪玉韬愣了一下。他怎么做到这么生硬地就把话题转回来了,但偏偏自己又真的很感兴趣。
“亲什么,做个标记不好吗?”
真就是一个敢说,一个敢答应。
但向来在这种事上说到做到、毫不避讳的倪玉韬此时是真在打嘴炮,反悔得很快:“现在有正事呢,你不能等到晚上吗?”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U盘,挂在手指间,掌心朝着纪贺展示着,笑眼弯弯:“今天,是去给她送这个礼物的。我当完了圣诞老公公,才能到床头给你塞礼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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