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呢？”我突然问。
他动作顿了一下：“被带去问话了。”声音很平静，但手指在发抖，“他参与程度不深，最多罚点款。”
我没说话。止痛药开始起作用，意识变得模糊。朦胧中感觉林予安躺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抱着我。
“程野...”他声音很轻，“对不起...”
我想说没关系，但黑暗抢先一步吞没了我。
醒来时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床上。林予安蜷缩在椅子里睡着了，金棕色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手里还攥着手机。我试着坐起来，腹部的伤疼得我倒吸冷气。
声音惊醒了他：“别动！”他跳起来按住我，“伤口会裂开。”
“几点了？”我哑着嗓子问。
“下午两点。”他倒了杯水给我，“饿吗？我叫了粥。”
我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你手机一直在响。”
他看了眼未接来电，皱眉：“我爸的律师。”
“不接？”
“等会儿。”他在床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程野...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你有什么打算？”
我愣了一下。打算？我这种人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回拳馆吧，”我耸肩，“老马说新开了家地下——”
“不行！”他打断我，“你差点没命！”
“那怎么办？”我苦笑，“我一没学历二没背景，除了打拳什么都不会。”
“我可以...”他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可以什么？”我盯着他，“养我？”
他脸红了：“不是那个意思...”
“听着，”我艰难地坐直，“你帮我够多了。现在陈氏倒了，我们两清。”
“两清？”他声音突然提高，“你他妈觉得这是交易？”
我没回答。阳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另外半边藏在阴影里。他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按了几下，然后递给我。
屏幕上是一条银行转账记录：五百万，转入我的账户。
“什么意思？”我冷下脸。
“瑞士账户的钱，”他收回手机，“干净的。你可以开家拳馆，或者...随便什么。”
我冷笑一声，掀开被子下床，腹部的伤疼得我眼前发黑。林予安想扶我，被我推开。
“程野！”他追到卫生间门口，“你他妈能不能别这么倔！”
我打开水龙头洗脸，冷水刺激着神经。抬头时镜中的男人脸色惨白，右眼还肿着，像个狼狈的流浪汉。而林予安站在身后，哪怕穿着皱巴巴的卫衣也掩不住那股贵气。
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钱我会还你，”我转身，“现在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他张嘴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他脸色变了：“我得接这个。”
他走到窗边低声交谈，我坐回床上检查伤口。绷带上有少量渗血，但已经结痂了。林予安的技术不错。
“出事了。”他挂断电话，脸色苍白，“我爸被正式立案调查，家族资产全部冻结。”
我皱眉：“因为陈氏的事？”
“不止。”他快速收拾东西，“有人举报他海外洗钱，证据确凿。”他苦笑，“看来不只我们在收集证据。”
“你现在怎么办？”
“回北京。”他塞给我一把钥匙，“这是杭州那套房子的钥匙，地址我发你手机了。你先养伤，我处理完家里的事就回来。”
我接过钥匙：“需要我一起吗？”
他摇头：“太危险。现在林家是众矢之的，你离远点比较好。”
我送他到门口。走廊光线明亮，照出他眼下的青黑。这几天他一定没休息好。
“林予安。”我叫住他。
他转身，我一把拽过他衣领吻上去。这个吻又急又凶，带着血腥味和药味。分开时我们都在喘。
“活着回来，”我抵着他额头说，“不然钱我不还了。”
他笑了，眼角有点湿：“混蛋。”
我看着他走进电梯，直到门关上才回到房间。床头上放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是瑞士账户密码。我揉烂纸条扔进垃圾桶，拿出手机查余额。
五百万零三千。三千是我自己的存款。
手机又响了，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想知道三年前谁买通你教练吗？今晚八点，老码头见。一个人来。”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然后回复：“你是谁？”
没有回音。窗外阳光依旧明媚，但我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事情远没有结束。
我站在老码头锈蚀的铁栅栏前，海风裹着咸腥味拍在脸上。晚上七点五十，天色已暗，远处灯塔的光扫过水面。手机在口袋里发沉，那条匿名信息像个钩子，一直扯着我的内脏。
三年前那场比赛的真相，我怎么可能不想知道。
码头废弃区堆满了生锈的集装箱，月光下像巨兽的骨架。我选了条隐蔽路线靠近约定地点12号仓库。后腰别着弹簧刀，指关节缠着绷带，虽然伤还没好全，但对付普通人够了。
仓库侧门虚掩着，我贴着墙摸进去。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高处小窗透进一点月光。空气里有霉味和机油味，还有...古龙水？
“程野。”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我立刻转向声源，肌肉绷紧：“谁？”
打火机咔哒一声响，火苗照亮一张熟悉的脸，方脸，浓眉，左眼下方有道疤。我眯起眼，记忆闪回：三年前金腰带争夺战，场上裁判赵志明。
“是你？”我没放松警惕，“那条信息什么意思？”
他吸了口烟，火光映出眼角的皱纹：“意思是你被耍了，小子。三年前那场比赛，买通你教练的不只陈氏。”
我向前一步：“说清楚。”
“十万块，”他吐了个烟圈，“买你放水的钱，陈氏只出了五万。另一半来自林氏集团。”
血液瞬间冻结。林氏？林予安家？
“放屁。”我咬牙，“林氏跟地下拳赛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赵志明又点了支烟，“林振业和陈氏合作洗钱多年，拳赛只是渠道之一。你妈那笔手术费，有一半是林家出的。”
我拳头攥得生疼。不可能，林予安调查他父亲...不，等等，他确实说过他爸默许陈氏的行为...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我盯着他。
“因为陈氏倒了，我也没必要再瞒。”他踩灭烟头，“林振业比陈老板狠多了，这些年...”
他突然僵住，眼睛瞪大。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咻”的一声轻响，赵志明胸口多了个红点。他低头看了眼，然后直挺挺倒下。
麻醉镖！
我立刻扑向最近的掩体，同时抽出弹簧刀。黑暗中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妈的，中计了。
“程先生，”一道男声，“我们老板想见你。”
“让他自己来。”我贴着集装箱移动，寻找出口。
“由不得你。”
又一声“咻”，我侧身躲过，麻醉镖擦着耳朵钉在墙上。脚步声从几个方向包抄过来，训练有素。不是普通打手，是专业保镖或者雇佣兵。
我猛冲向左边的黑影，一记肘击放倒一个，但右侧立刻有人扑上来。弹簧刀划破对方手臂，血腥味弥漫开来。又有两人加入战局，我腹部的伤口开始抽痛，动作慢了半拍。
一记重击打在后颈，我踉跄几步，又被扫堂腿放倒。倒地瞬间四只手按住我，冰凉的金属贴上脖颈。
“别动，”那个机械声说，“否则十倍剂量。”
针头刺入皮肤的刺痛，然后是液体推入血管的冰凉感。我挣扎了几下，四肢开始发麻，视线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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