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闻家破产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夜间闻家房产几乎全进入二手交易市场,不少人都在暗中嘲笑,想看闻灼自己都瘫着,还怎么重振旗鼓。
五月的晚上已有些热气,扶遥穿了一件衬衫,坐在车里看完了这些消息。
晚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停车的地方人不多,路人也没有注意到停在旁边的一辆普普通通的轿车,
扶遥盯着远处变幻的高楼灯光出神,手指无意识又点开了那个号码。
那天管家紧急赶到把闻灼送去医院,扶遥坐在停在附近的车里,亲眼看着他们的车启动才离开。
后来管家给她发了一些病历单,扶遥不懂,但看起来像是因为心理疾病导致的瘫痪。
但扶遥没有细问,闻灼为什么会患上这个病,又为什么治疗那么久没有效果,却在那天晚上站了起来。
邮箱里显示有新任务接受,扶遥打开一看,都是明天的工作安排。
扶遥叹了口气,发动汽车准备回家。
第二天上班时,扶遥从同事们的闲聊中得知,闻灼现在不仅要背负登华的天价赔款,还要支付自己躺在医院里的父亲一天就要几万的费用。
扶遥愣神间,滚烫的咖啡溅在手上,顿时烫红一大片。她想起见到闻灼父亲的时候,他还是一副正值壮年的模样,怎么几年过去,成了要躺医院的人。
此时同事来找她,团队要一起去一家公司商讨合同。
那家公司不大,几个人开车很快就到了。
同事在前台处理预约事项时,扶遥无聊在旁边等待,一扭头就看见坐着轮椅从里面出来的闻灼。
旁边人小声的议论也传进耳中:“闻家都今时不同往日,房子都快卖完了,他怎么还好意思来我们公司借钱。”
扶遥一挑眉。
“可不是,现在全身上下最值钱的恐怕就是那枚袖扣了。”
扶遥应声抬头看去,可此时闻灼已经离开大门,身影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不不不,听说他还有一栋别墅呢,虽然不大地段也一般,好歹是笔钱,卖了也不至于出来……”
“好了,我们走吧。”同事此时过来,那些议论声也小了下去。
扶遥微微一笑,点头跟上他们。
谈判很顺利,最后敲定完合同内容,对方的人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小声聊起天来。
会议室里氛围轻松一些,扶遥盯着修改合同时,也听到了几句。
“所以老板真借给他钱了?”
“不知道,他出门的时候笑都不笑,应该是没借到吧。”
合同终于修改完成,扶遥和同事们道别离开,然后在同事们相约去吃顿饭时婉言拒绝:“我还有事,你们先去吃吧。”
与他们道别后,扶遥打车来到了一个自己算不上陌生,但也说不上熟悉的地方。
几年过去,就连登华都大变样。外立面再也不是昔日的黑白色调,进进出出的人都变多了不少。
从前登华楼下开着的咖啡厅换了一家,扶遥进去点了杯普通的拿铁,入口却极其苦涩。
店里人来人往开始拥挤起来,扶遥起身准备离开,瞥见店员身上的白制服时,她突然想起好像到了该复查的时候。
第二天周末,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扶遥收拾好东西,就开车去了自己惯常去的那家私立医院。
连日阴天,医院外的草坪上不少病人正在休息。
扶遥来到诊室做完一系列检查,坐在外面等待时,忽然听见安静的走廊里传来轮椅压过地面的声音。
她应声抬头,却看见闻灼推着轮椅,愣愣看向自己。
他反应过来后看了一眼扶遥手上的单子:“你……”
“做个检查。”扶遥笑笑,挥挥手里的单子。
这个位置后方是一扇巨大的窗户,阳光透过树隙洒进来,亮堂又舒服。
扶遥安心靠着椅背享受着阳光,在闻灼来到自己身边时也没有出声。
“你身体……好些了吗?”闻灼小心翼翼开口,似乎不想惊扰这个画面。
“挺好的。”只是做个普通筛查而已。
闻灼沉默一会儿,然后像没话找话又开口:“这家医院挺不错,检查也很细心……”
“你怎么在这?”扶遥缓缓睁开眼,扭头看他,“来检查腿?”
闻灼抿唇不回答,然后才道:“我父亲在这。”
扶遥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传闻。
“他已经在这躺了两年了。”
闻父的病房是一间不大的单人病房,房间布置格外简单,但窗台上放着一束新鲜的花。
“我母亲会来定期看他。”闻灼和扶遥在门外,“但医生说他醒来的概率很小了。”
“怎么会这样的?”扶遥问。
“接受不了登华被夺走的事实,脑溢血晕倒过去就再也没醒来。”
闻灼的回答很平静,扶遥低头看他一眼,想问什么。
闻灼似乎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笑了笑:“我不是他。”
扶遥也不问了,两人安安静静在外面待了一会儿,直到护士过来查房,两人才离开去到外面草坪上。
路边偶尔有推着老年病人路过的人,扶遥想了想,找了个阴凉地方休息。
闻灼停在她身边,手里的单子被攥出褶皱。
“这里一天的费用不低,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闻灼想了想:“我准备创业。”
扶遥没想过闻灼竟然会告诉自己他以后的安排,一时之间没来得及反应。
发觉闻灼看向自己的目光后,扶遥立即解释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啊,我就是很惊讶。”
闻灼笑了笑:“新公司定在下周日开业,你要来看看吗?”
扶遥一挑眉,表情不解。
“那栋大楼离你们公司不远,而且——”闻灼话头一转,“没时间就不用了。”
手机上提示检查报告结果已打印,扶遥站起来道:“到时候再说吧。”
但到了定好的日子前一天,扶遥还是失眠了。
从医院回来后的一周,就连同事都发现她经常发呆。
直到老板,也就是自己的大学旧友交给自己一张请柬,上面写着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公司名字和地址。
“闻灼发给我一份请柬,不过我觉得应该是给你的。”男人微笑道,“去看看吧。”
失眠一整晚,第二天扶遥却意外早起。
站在厨房里煎蛋时,扶遥只出神一会儿,锅里的蛋就糊了。
九点的时间,八点四十扶遥才决定下来。
她火速换好衣服,直接开车去那栋写字楼楼下。
周末的写字楼人满为患,扶遥刚停好车,正找着大楼入口时,就看见了坐着轮椅等着外面的闻灼。
扶遥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我觉得你会来。”闻灼笑着带扶遥进大楼。
“如果我不来怎么办?”闻灼带着她进了一个比较偏僻的电梯,扶遥按下楼层,问道。
闻灼没有马上回答。
“你就一直在那等吗?”扶遥低头问他。
“到了。”随着一声叮咚声,闻灼开口,然后推着轮椅出去。
门外是一层不大的空间,转过几个办公桌,对面就是一间办公室。
“没有资金去好地方办了,只能先在这。”扶遥难得在闻灼脸上看到如此窘迫的表情。
但转过墙角看见这家公司里仅有的几位员工时,扶遥忽然发现一张熟悉的脸。
“陈姐?”扶遥惊讶地往前走去。
几年不见,陈姐的样貌却没多大变化,眉眼都舒展不少。
“你怎么在这?”
“被之前的公司辞退了。”陈姐微笑道,但语气毫无失落,“闻总知道后,就让我来这里上班了。”
扶遥有些难以置信,这么说来,闻灼想自己重新办一个公司或许是早有打算。
其他几位的面孔也有些面熟,交谈过后扶遥才知道,他们也大多是在登华改革后选择和闻灼重新起步的人。
外卖送来几大袋东西,陈姐一一分发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启动资金不够,委屈你今天和我们吃外卖了。”
“没关系。”扶遥这才想起自己和他们聊了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闻灼不见了。
她找了一会儿,然后在这层楼的露台上看见了闻灼。
他坐着轮椅面对着栏杆,低头侧对自己,手上的烟蒂只剩下一点。
扶遥没有出声,静静站在楼道里。
闻灼将烟蒂摁灭在垃圾桶上,然后突然双手撑着轮椅想站起来。
但他用力到手臂筋脉都鼓出来,腿依然是使不上力气的样子。
闻灼坚持了一分钟左右才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重新坐回轮椅,抬头茫然地望向远方。
几步之隔,扶遥站在安静无人的楼道里,看着这一幕,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
高傲的少年坐在窗边,身后是远阔的蓝天,夏风吹进窗户,带起白色的衣袖。
恍惚间,旧时场景和现在重叠,不同的是角色互换,当年扶遥红着脸慢慢走过走廊只为偷看他一眼,现在闻灼费尽心机,只期待能见一面扶遥。
不过闻灼转过身,真正看见扶遥时,又惊讶到沉默下来。
扶遥双手环胸歪着身体靠着墙,眼神撇向垃圾桶里的烟蒂。
闻灼莫名有些紧张,他喉头微动:“我不常吸烟……偶尔压力大会抽一根。”
“你现在压力很大?”扶遥忍不住想笑,“因为创业?”
“嗯。”闻灼顿了顿,“也不全是。”
他抬起头,这是两人见面这么久以来,扶遥第一次真正和他对视。
“你来,我很紧张。”闻灼说出这句话后,忐忑到长舒了一口气。
扶遥沉默一会儿,然后忽然道:“把别墅卖了,你就不用过得这样拮据。”
闻灼没说话,下意识把自己的手往回缩了缩。
扶遥失笑:“从前我送你那么多礼物你从来不看一眼,现在怎么又要把这个不值钱的袖口戴在身上呢?”
闻灼垂着的目光缓缓移到自己戴着袖扣的手上。
这枚闪闪发光的袖扣他翻箱倒柜找了很久才发现,除了本来的礼盒,里面还塞了满满当当的保护海绵,所以被压到最底下后,这个小东西依然完好无损。
闻灼已经想不起来当时自己找到这个东西时是什么心情了,他只记得自己枯坐了很久,然后沉默着将袖扣戴上。
从那以后,即使自己没有戴,也会拿在手里摩挲,这枚袖扣仿佛融入了他的生活。
闻灼回过神,发现自己又在无意识用大拇指轻抚袖扣。
他抬起头看着扶遥,缓缓道:“你离开之后,我就只有这个念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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