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殿下!六殿下!”
已经被困了两天,求也求了,申请也申请了,但是别说见到顾长明了,连院子都没有出去过。
于是这一天一大早,颜可就一路小跑地四处找寻顾长明。
要脸和要命之间,很明显是要选择后者。
顾长明刚换好了药,衣服还没穿好就听到颜可的喊叫,他皱起眉头,将汗巾给了胡观,一言不发。
胡观了然,“属下去看看。”
“颜姑娘,请不要在府上四处走动。”
连翘一大早去给颜可送吃的,刚开门就被人撞了一下,她稳住手里的餐盘,将餐盘放下后就一路追颜可追到这里。
颜可身上没有功夫,跑得也不算快,连翘追上她本来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奈何就是因为颜可身上没有功夫,对府上也不熟悉,横冲直撞,毫无章法,连翘又不能真的对颜可动手,就一路拦着。
好在内院没有什么人,一路没有被其他人看见。
只是拦到了顾长明的院子前,连翘不敢再继续拦不住了,但是到底是晚了,她抓住了颜可的胳膊,却没捂住颜可的嘴。
胡观从屋内走出来,匆匆与连翘错了一眼。
他看向颜可,问道:“颜姑娘这是干什么,六殿下还在休息,姑娘还是不要乱嚷的好。”
你们俩个说话好像。颜可腹诽了一句。
她站好,双手交叉握着自然放在身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得体一些。
“我是想问六殿下,为什么要像看犯人一样看管着我。”
“胡观,带她去看看监牢。”
冷淡的声音自院里屋子中传出来,月门前的三个人刚好听了个清楚。
胡观和连翘没什么反应,胡观甚至很听话的要带颜可离开。
颜可心累,硬着头皮推开了身侧前的胡观,冲进了院子内,站在了屋子前。
大概是没想到颜可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胡观和连翘都怔了一瞬,继而齐齐进了院子。
连翘架着颜可,生怕她再冲进屋子里。胡观则是俯首站在门口向顾长明请罪。
“虽然我有些失礼,但你们也不至于这样。”
颜可挣扎着想从连翘手里逃出来,但根本做不到,她作出痛疼状,软下声音求饶,“连翘姐姐,我还有伤,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门忽的被打开,顾长明负手而立,颇有高高在上的气势。
他扫了一眼三个人,最后目光落在颜可身上,“颜若望的家教就是如此吗?”
“你既然提到我爹……颜若望大人,自然该明白我在这里的目的,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六殿下囚困住我。”
“放肆!”胡观回头吼了一句。
颜可两股战战,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如果不能查明真相报仇,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那你就死了吧。”顾长明轻描淡写扔下一句就往外走,“胡观,送她去监牢。”
“顾长明!”颜可大声吼了出来,这一喊,几个人都停了动作。
“大胆!殿下名讳岂是你能说的!”连翘踢了颜可一脚让她跪在了地上,“还不快谢罪!”
顾长明转过身来,语气冷冽,“你刚刚说什么?”
“我……”颜可心里问候了系统一百八十遍,嘴上还是很有气势,“难道皇亲国戚就要比天下百姓高出一等吗?我今日所求不过是为家人报仇,难道你们没有家中亲人吗?若是有朝一日只有自己孤身一人,你们能否任由宰割?”
“我问你,你刚刚说什么?”顾长明重复了一遍。
颜可心道幸亏现在是跪着,不然她哆哆嗦嗦是站也站不住了。
可她还是要梗着脖子,一脸无畏,但她到底说不出话了,一旦发声,必然会是颤抖的,一定会露馅。
于是她便闭着嘴,不作声地看着顾长明,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自己,最后在自己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睥睨着自己。
顾长明像是愤怒的,语气却是平淡了下来,他淡淡说道:“把她的舌头拔了。”
连翘:“是。”
听到这话颜可也顾不上害怕了,腿也不抖了,她噌的一下站起来,却因为腿软踉跄了一下,动作大了扯裂了伤口。
她捂着伤口,看着洇出来的血,本就是委屈难过的,眼泪不受控地落了下来。
她目光如刀盯看着顾长明,半晌,她嗤笑一声,“呵,这就是所谓的好人,狗屁。”
她走到顾长明身前,任由连翘将她双臂钳制,痛得她眉心一皱,却还是咬牙笑了一声。
她仰头直视着顾长明,一字一句说道:“早知道是这样,那天不救你了,一起死了算了。”
字字泣血。
她挣开连翘的束缚,看了一眼裂开的更严重的伤口,捂着胸口向外离开,“我自己走。”
“站住。”将到院门之时,顾长明喊道。
颜可脚步一顿,继而继续向前走。
死就死吧,这窝囊气我再也不想受了。
她越想越难过,连同这几天的委屈和害怕都哭了出来。胡观上前拦她,也被他推到了一边,“滚开!”
她一直哭得隐忍,这一声却是释放了出来,没有人能忽略其中的委屈。
胡观和连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也无法得到顾长明的指示,竟手足无措起来。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连死都不怕的时候,还会怕什么?
“我让你站住!”顾长明终于愤怒,大步向前挡在颜可身前,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听不见吗?”
被人掐住喉咙的感觉不好受,颜可下意识地抬手去阻止,只是手握在顾长明的手上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怕了,这样一双手,掐死自己轻而易举。
她缓缓放下手,闭上双眼,“随你吧。”
太痛苦了,死也是种解脱。她大概理解这句话了。
颜可就这样毫不挣扎,任由顾长明发力。
顾长明看着眼前人的模样,心里莫名恼火。
他慢慢的一点点的用力,看着她因为难受皱起了眉,看着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留下的泪水,两行泪珠相会,在下颌汇成一滴,砸在了顾长明的手上。
他恍然惊醒一般,看着那手上的湿润,而眼前人已没了动静,失去了气力,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直接倒在地上。
上京城城南医馆内,千蝉衣将晒好的药材分门别类存放好,看了看医馆内的病人,王奇正在坐诊。
王奇是她五年前在山脚下救下的,比自己小两岁,那之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一起学医,两年前两个人一起开了家医馆,城南百姓都知道这两位大夫是妙手神医。
千蝉衣搀扶着老妇人进了医馆,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家殿下有请。”
千蝉衣点了点头,回医馆向王奇嘱咐了几句,便跟着离开了。
六皇子府内,千蝉衣一进屋就看着见了床上血肉模糊的人,不禁皱眉。
“这个伤口起初就没有处理好,现在又被活活撕拉裂开,是谁做的?”
连翘低了低头,“我一向都是这样处理伤口,并无意外。”
“连翘姑娘是习武之人,而这位姑娘的身体是比不上连翘姑娘的,况且这伤又是伤在心胸,往后还是要小心。”
连翘头更低了些。
胡观一个男子不好站在里屋,便隔着屏风向千蝉衣喊着:“蝉衣姑娘,还请你医一医床上这位,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就好。”
“要将这块腐肉剜去……”千蝉衣抬眼,忽的瞧见了颜可脖颈处的红印,不由生疑。
仔细检查一番后,她怔了片刻。
“怎么会伤成这样?”
“很严重吗?”连翘担忧看着颜可,毕竟自己的主子要求要将她医好,要是真死了,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交差。
“中了刀剑的伤未曾消解,又生了腐肉,裂了伤口,还险些被人断了气息,好在救的及时,才捡回一条命。”
这又能怪谁呢,胡观无奈,怎么样都是由着主子一句话,他无奈道:“蝉衣姑娘,你先救吧。”
千蝉衣轻叹了口气,洗干净了手,将刀在火上烤了又烤,对连翘说道:“连翘姑娘,无论如何都要按住她。”
连翘点了点头,将人牢牢钳制住。
痛,太痛了。
颜可在混沌中想要挣扎,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挣开,她觉得自己很痛,浑身疼,胸口尤其疼,她想要找妈妈,想要回家,她想要躲在被窝里,谁都抓不到。
连翘看着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的颜可,又看着她胸口的腐肉被剜去露出鲜红,不禁觉得汗毛直立。
她杀过人,却都比不过现在让她难受动容。
千蝉衣的医术很好,又顾忌颜可的情况,动作又稳又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将伤口处理干净,她又为颜可止了血,重新包扎了伤口。
“等她醒来就没事了,切忌再扯动伤口。”
千蝉衣收拾好医药箱,“还需要一些活血化瘀、清热止痛的药。”
“我跟姑娘去取。”胡观说道:“连翘,颜姑娘就交给你了。”
回医馆的路上,千蝉衣一边跟身边的百姓颔首微笑打招呼,一边又同胡观交谈。
“颜姑娘的刀伤已经有几日了,但脖子上的伤是才不久的,是殿下下的手?”
“蝉衣姑娘聪慧。”
“为什么?”千蝉衣淡淡问道:“她是个平常女子,殿下既想让她死,又为什么要救她?”
“殿下的心思我们怎么能猜得透呢,”胡观笑了一声,“这次多谢蝉衣姑娘。”
千蝉衣没有继续追问,声音冷了一些,“这段时间她的身体经不起再一次折腾,我只是不想有人死在我手上。”
回到医馆时已近正午,馆里的病人少了许多,千蝉衣和胡观到医馆的时候也就只有两个人等到候诊,千蝉衣便和王奇一人一个接诊,早早挂了歇息的牌子。
“一日两次煎服,忌口荤腥辛辣,如果你们想要她活着,一定让她好好歇着,吃食准备清淡的就行。”
千蝉衣从王奇手里接过药给胡观,“如果生死不重要,就随她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胡观话被堵在嘴里说不出来,千蝉衣医者仁心。虽各取所需,但千蝉衣憎恶滥杀无辜的做派,更别说是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重伤女子。
哪怕是他,也不是毫无触动,毕竟这件事细算下来是他们的不对。
他接过药,点了点头,逃一般的离开了医馆。
“姐姐,今日怎么闷闷不乐的?”王奇边捣药边问,出去前还好好的,从外面回来后就不舒畅起来,“是因为那位贵人吗?”
自一年前开始,便常有人来找千蝉衣出门问诊,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个叫胡观的人来带千蝉衣出去的。
起初王奇还担心千蝉衣一个妙龄女子外出有危险,想要跟随一起,后来才知道那是位脾气怪的贵人,轻易不能打扰。
上京城是天子脚下,贵人数不胜数,王奇见千蝉衣几次都无事,便也渐渐放下心来。
“没什么。”千蝉衣淡淡道。
千蝉衣不说,王奇也不再继续追问,继续捣药。
太子府,顾长盛正在院中教习小女儿绘画,忽然听到小女儿甜甜喊道:“六皇叔!”
顾长盛抬起头来,见顾长明在一旁站着,不禁笑道:“站那干什么。”
又对小女儿说道:“先去玩吧。”
说罢便将小女儿交给了奴仆,信步走到顾长明跟前,“怎么了,难得见你这副模样,魂不守舍的。”
“二哥,……”顾长明欲言又止。
嗯?”顾长盛见顾长明说不出口,更是好奇起来,“走吧,陪我走走,边走边说。”
无果,顾长明只好跟在顾长盛身旁逛着院子。
“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无甚要紧。”
顾长盛无奈一笑,“算了,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没有得到回复,顾长盛察觉到顾长明太过反常,不禁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顾长明,“怎么,连二哥都不能说吗?”
“是颜可,我差点杀了她。”
“什么?”顾长盛一惊,又反应过来是“差点”,便松了口气,“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服看管,找我质问,我一时气急……”
“你一时气急?”顾长盛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见顾长明不作声,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只是这更让他震惊。
“你一向喜怒不显,淡然的像个佛门弟子,”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气急?只是因为她找你质问?”
“二哥。”顾长明皱了皱眉,也觉得这件事实在是丢人。
“好了好了,二哥打趣你还不行嘛,不过她只是质问几句,你动那么大的气干什么?”
“她言行不敬……”
顾长明想了想,也说不出别的错处,便又沉默不再回答。
顾长盛明白了,他这个弟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上一次我就发现你对那姑娘诸多反常,不然凭她的价值,不足以与我相见。”
“我只是觉得她颇多怪异。”
“是不是因为人家救了你,而你又不愿接受被一个弱女子所救。”
顾长明眉眼染上了些焦急,说道:“没有她我也不会死。”
顾长盛又笑了起来,笑得顾长明更加羞耻。
“二哥。”
“好了好了,我只是有很久没见过你这幅样子了,这样多好,你这个样子,父皇见了也会欢喜很多。”
听到顾长盛提到顾维昭,顾长明脸色又冷了些,“我不需要别人看见欢喜。”
“其实父皇他……”
“二哥,颜可的身份我已经派人查了,颜若望的女儿颜双儿若是活着,如今年纪当是二九,只是自小体弱,当年在上京时便极少示人,到了孟州后更甚。”
“也就是说,没有人能确认颜可的身份?”
“暂未查到有谁见过她近年的相貌,不过几年前颜双儿曾在孟州以一曲《孟州云曲》惊绝江南五州十八郡,想来有人见过她,只是需要多费些时间。”
顾长盛颔首,“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晌午刚过,顾长翎在院子中逗鸟,那鸟上蹿下跳在笼子里并不安分,顾长翎不急也不气,慢悠悠地逗弄着。
“殿下。”
“怎么了?”
“今日胡观带了大夫出入六皇子府。”
顾长翎继续逗鸟,“怎么,是我那六弟病了吗?”
“今日早些时候六皇子出了府,还未回,应当不是。”
“哦?”顾长翎停下逗弄,侧身看着汇报的人,“你的意思是,我那六弟的府上,有什么人需要大夫救治,还是胡观带去的?”
“是。”
“那六皇子可有异样?”
那人想了想,回道:“似乎并没有。”
“行,你先去吧。”顾长翎摆了摆手,等到那人离开之后,他揣手看着笼子里的鸟,“这有些东西啊,在一点点地方上蹦下跳,想要掀起什么风浪,却不知道已经是笼中鸟,哪还能做什么。乌柏。”
“殿下。”
顾长翎掸了掸袖子,“六皇子府有大夫出入,我这作为哥哥的怎么说也要去看望看望弟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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