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桥上落日红霞中挺立着一道纤瘦的身影。叶鸣一身白洁的职业套装把她干练素雅的气质衬显无遗。她双手直撑在护栏上,精巧的下巴微微抬起,显明的下颌棱角与修长的脖颈宛成的弧线,如勾似画,美而有力。若不是表情淡漠的似同麻木,眼神明亮的近乎空洞,无疑让人看去觉得她是个对事业颇有把握的都市白领。
而此刻的叶鸣周身弥散着神秘般的沉郁气息,让人好奇,使人遐想,情不自禁地随她目光望去。
前方的江面上,行驶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用途的船只,它们在她的视线里,或静静地锚在水中或闹腾腾的穿来梭去。
一艘三层的客轮,从桥下,从叶鸣的眼皮子底下,“呜隆~呜隆”,趾高气昂地开足马力驶向红透的西边天际。巨大的船身划开的江水,在落日余光下,像千万条扑腾的红鲤,紧随其后。
“哼”,叶鸣盯着江水,眨也不眨,冷嗤一声。这让她联想起父亲在世,叶氏集团公司昌盛时,那群为争取合作机会不惜互相倾扎,明争暗斗,巴结讨好的人们的样子。
水光在叶鸣好看的瞳仁里跳跃,与她眼底的哀伤汇成一条细流,缓缓溢出眼眶。风,无比怜爱地携着水香,轻柔地拂落她眼角的泪珠,也掀开了过往的记忆。
“你干什么?”叶鸣不可置信地厉声喝道:“你在我爸办公室里找什么?”
“小叶?”唐君澜僵在原地,眼里的慌张一闪而过,他略一吃惊后,笑看向叶鸣,“你~~怎么回来了?”
“你到底找什么?”那瞬间的慌乱没能躲过叶鸣敏锐的目光,她眼眸沉沉,狠狠地盯着他,又问:“你找什么?”
“看样子,你不会再信任我了,是不是?”以唐君澜对叶鸣的了解,之前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信任,此刻正在她心里分崩离析。这样的家族企业,培养出来的继承人的信任是非常稀有的,可惜她把仅有的一点信任错付给了眼前人。
“我也不想瞒你了”,唐君澜重重咽了下,定睛注视着叶鸣,迅速拔出U盘,攥紧在手心,“我要找的,全部在这儿”,他把U盘放进衬衣口袋,浓黑的剑眉紧蹙,正声道,“我是廉政公署三级警司,凡彬。”
“原来你千方百计接近我,是为了找证据制裁我父亲?”在叶鸣看到他时,心里就猜到了,还是装作不死心地问了一句蠢话,“你对我的感情~也都是假的~~是不是?”
“不是,”唐君澜抢言道:“我现在是~~真爱你……只是我有自己的职责……”
“爱我?”叶鸣没等他说完,眼睫轻颤,黑眸深深,唇角勾起一抹冷嘲,“你这么算计我?还说爱我?”
“我是警察”,唐君澜被叶鸣的蔑笑激怒,提高声音,道,“于公于私,我都没错,你不该怨我。”他试图往门边靠近,继续说着:“我提醒过你,不要和他们同流合污,你不但不听,还帮他们……”
“借口,”叶鸣极力压制心中的愤怒,嘶哑着嗓音,咬牙切齿打断他道:“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我只需要时间,可你为什么就等不及呢?”她冷冷盯着他,凄然一笑,边说边向前挪,“我们父女不过是你前程的垫脚石,对不对?你怕失去这么好的邀功机会,是不是?”
“胡说,”唐君澜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如果犯了法都能弥补的话,那还要法律监狱干什么?”
“不过……”唐君澜的脸色恢复如初,眼直勾勾看着叶鸣,“看在我们交往一年的情份上,我可以给你机会……”
“你以为你能离开吗?”叶鸣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毫不掩饰满脸的嫌恶,冷然道:“别忘了这是哪儿?”
“叶鸣,你别糊涂,”唐君澜知道叶鸣的身手,心下骇然,他真怕叶鸣和他鱼死网破,“我要是出事,你们真就彻底完了,想想你父亲,最多只是坐几年牢……”,他压下内心的惶恐,强作镇定道:“难道你想让他死?”
“你消失,我们就会没事”,叶鸣说着,脱去她紧身的外套和半高跟鞋,“我也告诉你,我早知道你的底细,可你……”,她抬起脸,杏眼微眯,没想继续再说下去。
唐君澜听罢,呵笑一声,“这么说来,你也在演戏喽?你是想利用我对你的感情拖延时间”,他先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后又瞥了眼腕表,呼出一口气,神情显得轻松不少,“我承认你是我身边见过最完美的女人,我也心动了,”他微微摇头,“可和我的前程相比,女人算得什么。好了,我的人到了,你的人~~恐怕到不了。”
“你身为执法人员,竟然……”,叶鸣知道唐君澜卧底身份之所以没有拆穿,本想借他为父亲争取弥补过失的机会,没料到他竟知法犯法,被集团内部势利收买,合起伙来瓜分集团。
“你知道什么无所谓”,唐君澜撇下嘴,双手一摊,“因为没人会信你。”他见叶鸣势要动手,后跨一步,忙言道:“我们实力相当,你根本打不赢我,最多两败俱伤,我可不想鼻青脸肿的去授奖。”说着,他笑起来,“只要牺牲你父亲,对大家都好,我敢保证他过得不会比在外面差。”似乎说到激动处,唐君澜两眼放光,声音微颤,“你我若成一体,不就可以……”
叶鸣实在听不下去了,长腿高抬,飞起一脚。唐君澜急忙闭嘴侧身避开攻势,狼狈的险险躲过。
“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唐君澜心里微微吃惊,面上却还镇定,不死心地劝叶鸣,“我们联手,那些人我怎还会放在眼里,到最后不都还是我们的。”
“你好贪心”
“怪我出身不好,没有家势,我立再多功,挺多升到二级警司,就到头了,能有什么意思?”
“是没意思”,叶鸣从牙缝挤出这几个字后,全力以赴,招招狠厉,步步紧逼,不给对方留一点余地。
“叶鸣”,唐君澜吃力地招架她的攻势,恨恨吼道:“你对谁都没有放下戒心,可又怎么样,事情已成定局,再闹下去,你输得只会更惨,何不……”
下午时分的江岸,温度适宜,风景也好,散步聊天的人多,很是热闹。但此刻,叶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周围的嘈杂之声浑然不觉,感觉这人间荒凉的好像只剩她一个了。
“小叶,住手”,叶云舒不知何时突然冲了进来,“你这是做什么,爸爸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他用身体挡住叶鸣,语重心长道:“这里就是个泥潭,越挣扎陷得越深,你早脱身才好。”
“爸爸?”
“听爸爸的,”叶云舒眼里满是不舍,目光慈祥地凝视叶鸣,哀叹道:“爸爸走到今天,自己难辞其咎,我能做的就是尽少的牵累你,”他说着咳嗽起来,“你~~~咳咳~~还年轻,爸爸以前逼得你太紧,知道你有喜欢的生活,都来得及,咳咳~~只要你好好的,其他都来得及……”
“爸爸~爸爸”,叶云舒咳了几声,脸色骤然惨白,呼吸困难,叶鸣急忙扶他过去坐到椅子上,“您随身的药呢?”,叶鸣急忙去搜父亲的衣服口袋,却没找到应急药品。
“没~事”,叶云舒艰难的大口喘气,无力地挥手道,“让他走,让他走吧,这也许是最好的收场”。
接应唐君澜的人赶到了,几人就势把他围在里面,掩护他往外走。叶鸣看着他们离开,心生无力。外人其实最容易解决,难对付的是自己人。
她的叔叔和堂兄,真是丝毫不念亲情,为把他们父女排挤出去,无所不用其极。
“叶总已送去了医院”,下面人道:“还在抢救。”
叶鸣耳边不断响起父亲远在天边似的微弱声音:“过你喜欢的生活吧,都来得及,来得及……”
“爸爸,”叶鸣的两道秀眉渐拢渐深,瓷肌映着霞光,白里透红,分外娇魅。“来不及,来不及啊”,她在内心痛声高呼。
云上茶庄
风轻轻掀起窗帘,俏皮的阳光就从窗外一下翻进屋来,撩拨着一人睡颜。
“嗯”,花蝉皱起眉,手在脸上挠了挠,深深出了一口起床气,咂了下嘴,摸到手机,眯缝着眼睛一看,“才七点啊,再躺会。”
花蝉再睁开眼已是两小时以后了。手机上有温禾的留言,她手指一点,响起温禾殷勤的嗓音:“阿蝉,我上班去了。茶叶准时发货了啊,简讯你再查一下”、“给你留了粥”
“抱歉抱歉,”花蝉按着语音键,满含歉意的轻笑道,“昨晚月色太好了,守茶守的晚,辛苦你啦”,说完,放下手机,紧忙收拾好自己。她还得尽快赶去茶舍,清明前的茶市比较忙,只高叔一人很难应付过来。
对开茶馆的人来说,一年之生计,全指望初春这短短两月的运营。尽管花蝉副业干的也不错,可这茶舍毕竟是外祖父的心血,在当地有很好的知名度和稳定的客户。她不敢怠慢,怕影响外祖父辛苦积赞创下的声誉。
花蝉的工作室距茶舍不远,平日茶舍由高叔打理,中下品质茶客也是他招揽。与其说花蝉接管的是茶舍,不如说她继承了外祖父御用茶师的身份更合适。
‘茶蝉一世’茶舍除给些茶商供应一般茶品外,还为几家高门府邸制作私人茶。这些人喝茶极为讲究,花蝉一连几晚上守的茶,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赶在清明前送出茶叶,是自外祖父以来不曾打破的约定。
“抱歉高叔”,花蝉跨进茶舍的门,朝高兴田粲然一笑,“我来晚了。”
“这段时间你熬的够呛,”高兴田中等身形,一袭水青长衫,显得儒净沉敛,他从一堆订单中抬起头来,温和笑道:“小禾给你留了饭,快去吃吧。”
“嗯~~”花蝉一掀开砂锅,浓郁的米香夹着淡淡的青涩迎面扑来,不禁让她长吸一口气,由衷赞道,“好香,真不错。”
花蝉舀起一勺奶白粘稠的粥剩进碗里,才使人瞧见,这粥里竟有嫩绿的茶芽儿。茶叶也能熬粥吃吗?答案是:可以的。
“喔,还行”,花蝉挑起茶叶,仔细端详颜色后随口咕哝一句,“要是放新茶就更好了,这丫头就这么会过。”
私人会馆
“叶鸣”,早春晚间的气温还比较低,叶鸣穿的是黑色过膝,面料有形的羊绒大衣。她本就高挑,外加一双高跟鞋,身型更显修长。
秦尚尧称得上帅,身段也算棒,一看就是锻炼达人,美中不足的是,个子不够高。他仰着脸,目光炯炯,身上散发着事业型熟男的韵味。他盯了叶鸣几秒,语含怜惜地说道:“你瘦了。”
叶鸣的唇角微微扬起,礼貌性地冲他点头一笑,举止还是一贯的率性自然。
“你是怕冷,还是太虚,温度调这么高。”叶鸣说着,脱去大衣,挂在衣架上,玩也似的笑道:“我说我减肥你信吗?”。
解去一身黑的叶鸣,上身白色立领衫,黑色直筒裤,使她看去不似方才那么冷肃。此刻刚柔相济,又美又飒,魅力更甚。
男人若在同样身高,气场够大且穿高跟鞋的女的面前一站,委实有被比下去的危险。秦尚尧微微一愣,眼里露出欣赏及爱慕,和声道:“我真以为你又不会来呢,”他抿着嘴,饶有兴味地摇摇头,“看来这件事对你打击真不小”。
“哼”,叶鸣低头很轻地笑了一下,秦尚尧自认从她的笑里听出了无奈和逆来顺受。
“叶叔真不地道”,秦尚尧抱怨道,“把你这样的人才发配出去,他太感情用事了,犯了商家大忌。”
“你不会犯,对吧?”叶鸣坐在椅子上,微眯杏眼看着秦尚尧,修长笔直的左腿放在右腿上,胳膊肘支着扶手,姿势放松,样子有点意兴阑珊。
“那要看为谁?”秦尚尧的眼睛一丝不错地打量叶鸣,“你的话,我就愿意。”
叶鸣从秦尚尧身上收回目光,垂下长长的睫羽,只不过两秒,像想到什么似的,轻笑着转过脸。
“你不信?”
“我不信你,还能和你合作那么久?”
“说真的”,秦尚尧认真且豪气的说道:“只要你肯来,我保证你在公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就这么放心?”叶鸣淡然一笑道:“你不怕我吞了公司?”
“你的能力我自然知道,”秦尚尧走过来,缓缓俯下身,几乎单膝着地,在叶鸣身边,用颤颤的男低音温情脉脉地说:“我们成了一家人,是谁的不都一样吗?”
“知道我们不可能,说这话哄谁开心呢?”,叶鸣没心情陪他演了。她本打算不来,可毕竟是生意伙伴,离开前见面道个别,长远来说还是有必要的。
“你就甘心替你堂兄做嫁衣,当你叔叔的马前卒?”秦尚尧识趣地站起身,继续说道,“你付出多少心血,才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他让你走你就走,你这么听话的吗?”
“我不听话?”叶鸣唇角翘起,眸色沉沉,似笑非笑,道:“难道要和他死磕,弄得两败俱伤,让人趁火打劫吗?”
“你想太多啦,”秦尚尧眨眨眼,幽幽笑道:“唉,我是劝不动你的”,话锋一转,切换了话题:“品品我刚到的新茶,聊聊你的打算吧。”
“晚上还喝茶?”叶鸣挑下眉,摆摆手道,“我从来不喝茶,睡眠本来就不好。”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尚尧从柜子里捧出乳白瓷器,拉开瓷盖,拿过去放在叶鸣鼻子前,“你闻闻,香不香?”
叶鸣不得不装装样子,嗅了嗅,“嗯,蛮好闻的”,抬起眼问他,“什么茶?”
“红茶,”秦尚尧用指尖轻轻捏了一小撮,放进茶杯里,“手工定制”,他有点得意地抬抬下巴,说道,“今儿太晚了,要不然我让你看看我泡茶的工序。”
“我最受不了繁琐,”叶鸣眉头一皱,要起身穿衣服,“算了吧,你自个慢慢品吧,我回了。”
“哎,”秦尚尧急忙出言阻拦,“你还没说你怎么打算呢?”
“没打算。”叶鸣穿上衣服,转身回他一句,“你要闲的没事,帮我打算呗。”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
“我能闲的没事?”秦尚尧盖好盖子,咕哝道,“你俩演哪出我不还得研究呀。”
“我俩没演,”小隔间里走出一位肩宽体长的中年男人,神情肃穆,不怒而威,“我是真要治治她,和她父亲一个德性,目中无人,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
“我说叶叔”,秦尚尧嘴角扯出一抹好奇,“你可都听到了,丫头的心胸可比你大,你这么算计她,她还替你防着我呢,你可别太绝情喽。”
“废话,”男人吸了一口手里的烟,意味不明地凝神看着门外,好一会儿后,转头盯着秦尚尧道,“你和她说得是你的真心话吧?”
“是呀,”秦尚尧撇撇嘴,“你家丫头什么段位,你不清楚,哪个男人不爱,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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