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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鸣从会馆出来,把车直接开到了国隧口的一片未开发的旷地。车子停稳,叶鸣摁下天窗按钮,调好座椅,关了所有的灯源,仰靠着呆望繁星闪闪的夜空。
她的眼睛里映出点点星光,孩子般纯净明亮,什么都不想,神情宁静又柔和,与之前谈笑风声判如两人。
料峭的夜风携着旷野的蛮味,从天窗灌进来,车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叶鸣拢拢大衣,随手从夹格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放进嘴里,叼了一会后,才去摸打火机。
“叭嗒”一声,车内亮起一小束火光,两秒不到,这片黑夜中的孤独就点燃了。那孤独的烟火忽明忽暗,似乎想从黑夜中召唤出什么。
一个人,一支烟,恐怕是世间最心照不宣的寂寞搭档了。一颗流星从天际坠入叶鸣的眼里,在她黑眸里漾起晶莹的水光。叶鸣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有点出神,她感到脸颊有点痒,伸手一抹,原来是泪水。
叶鸣不信似的眨了眨眼,长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好久没流过泪了,她心里明白这泪是为父亲流的。叶鸣对父亲的感情有些复杂。既有依恋又有埋怨,既痛恨他又可怜他。
从小到大父亲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压抑自己,顺从父亲,已经成了习惯。现在父亲突然离世,叶鸣像被抽去了主心骨,精神恍恍惚惚,不知所往。叶鸣虽不满父亲对她的控制,但他却也是她唯一信任的人。
这烟并不是普通的烟,而是叶家定制的中药卷烟。他们家有‘遗传’的失眠症,这也是叶鸣稍大些才知道的事,心明眼亮后才有的症状。
叶鸣的叔叔、父亲青少年起就一直吸这种中药烟,只不过他们吸的口味不一样。自她踏进会馆就嗅到了一丝再熟悉不过的烟味,它同叔叔叶伯铠浑然一体。可以说那烟味就是叶伯铠,叶伯铠就是那股让她从小到大挥之不散的烟味。
不过,叶家只有堂兄叶通讨厌这中药烟,庆幸是他也没有失眠症的困扰。叶鸣想不明白,也不想,天意不可测。
和叔叔及父亲的中药烟不同,叶鸣让配药师额外添加了一种香料,那是她妈妈自杀前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叶鸣母亲死后,父亲疯魔了几天,而后把有关她母亲的所有,一扫而光。
干净的就像这个人不曾存在过一样,以致那段时间叶鸣的精神都错乱了,觉得自己是从一个人的梦里走出来的。这种简单粗暴的做法,给依恋母亲甚深的叶鸣造成极大的身心痛苦。
轻柔丝滑的烟缕,在车内升腾缭绕,一股深沉陶醉的感觉与四周静谧的月光,由内而外地包裹了叶鸣。她在温热熟悉的味道中迎来了久违的困意,关了天窗,和衣睡去了。
这里地势高,天边刚隐隐泛出一丝蓝光,叶鸣就已经清醒了。她透过车窗盯着启明星,似在想什么,而后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能出来练吗?”电话一被接通,叶鸣就问对方。那边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一听就知是被电话吵醒,意识还不够清楚。
“你干嘛?”,对方缓了两秒,嗓音明显就变了,变得格外生动柔美,似娇似嗔的拖着女长音道:“半夜三更地吵醒人家。”
“五点,还算半夜三更?”虽然习惯了余薇对自己不同寻常的语气,但大清早的听来,还是让叶鸣不由得地打个冷颤,“你家时间呀?”而后有点不耐烦道:“到底来不来?”
“来”,余薇有点置气地咕哝道:“也就你敢跟我横。”
聚馨俱乐部
“你天天失眠,还哪儿来的精力呀?”余薇张着嘴,大口喘气,半垂下头,朝叶鸣直摆手,道:“我不行了,累死了。”说着扯下拳套,扔去一边,抱起能量水,“咕咚咕咚”吸起来。
“我也不知道,”叶鸣甩甩头发,发间的汗水飞了出去,“或许是提前消耗吧。”说着也摘了拳套,过去喝水,喝完就坐下来休息。
没料到余薇一头扑过去,按倒叶鸣,跪坐她跨上,双目炯炯有光,眼神坏坏的,“我知道你怎么这么有精神了。”说着俯下身,凑的很近,前面两只‘小白兔子’,挤在两人中间,凸显出来,肉嘟嘟的可爱。
“你起来说”,叶鸣被她这么爬在身上盯着看,细白的脸顿时红了,羞恼地的警告道,“别逼我,后果你知道。”
“看吧看吧,”余薇一下弹起,可没有要下去的意思,“我就说你对女人有感觉吧,我怎么可能看错。”
没等叶鸣反应,她又继续说道,“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精神吗?”余薇双手撑在两侧,偏着头看叶鸣,“我告诉你原因,”说着,她的右手掌轻轻覆在叶鸣小腹上,眼波流转,媚笑道,“这里有团火。”
“闹够了给我起开”,叶鸣眉头一皱,抬手就要去推她,“醒了半天,还说胡话呢。”
“叶鸣”,余薇知道凭实力,她摆不平叶鸣,就顺势抱住她的胳膊,柔声细语道,“我能帮你泄火,想不想试试?”
“余薇”,叶鸣从余薇眼睛里识别出她想来真的,就甩开胳膊,板起脸,底喝道:“别过分。”
“到底怎么啦,”余薇见叶鸣真动气了,不甘心不死心地问,“我哪里让你觉得吃亏了?哪里配不上你了?”。她一生气,说话就快,声音有点尖,伶牙俐齿,气势逼人,“你说,论相貌,论身材,我哪儿不如你?”
“哼,”叶鸣看她变回原本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玩讽,“你就这么认为的。”
余薇愣愣地看叶鸣两秒,冷笑道,“在我面前还装什么高深呀,你不也挺会玩的”,越说余薇的眼眸越深沉,语中夹着怨气,“你和秦尚尧,还有那个唐什么……”
“我喜不喜欢女的我不知道,”叶鸣没等余薇说完,就淡漠地出言打断,她最受不了余薇的质问口气。她当自己是谁?叶鸣不再顾及上面的余薇,一下挺身而起,坚定道,“但我能肯定不喜欢你。”
“啊,”余薇被掀翻,本能的去拉叶鸣,好稳住重心,没想的是,叶鸣故意背过手,看她四仰八叉的倒下去。
“你~~”余薇气歪着头,紧抿双唇,恨恨地瞪叶鸣,“谁喜欢你这样的人,谁倒霉,”她悻悻道:“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我给你机会了”,叶鸣回敬她个白眼,“你还厚着脸皮坐我身上,当我什么。”
“憋着你不难受吗?”余薇就跟没听见似的,脸色一转,自顾吃吃笑道:“我可是知道的”,她拉起叶鸣一只手,摇呀晃的,一副小女人嘴脸,“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又不吃亏,你只管享受就是了。”
“你这样子,要是让你公司人见到……?”叶鸣脑子里似乎有了画面,不禁笑道:“他们一定想不到,平日不苟言笑,说一不二的余总竟这么~~难缠。”
“嘁”,余薇翘起嘴角,认清了现实,却一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神情,轻蔑道:“憋久了小心性冷谈吧你。”
“那也不管你的事”,叶鸣一句也没让她,说完,拿着衣服去了单人洗浴室,转身走没几步,回头道:“顺便和你道个别,我八点的飞机。”
“再见了,余薇”
“什~~什么八点飞机?”余薇愣在那儿,“你~~你飞哪呀?”
“南方”
4
“潮汉~~潮汉”,余薇修长的手指点着L区的地图,眼睛寻寻觅觅好一会后,不耐烦叫道,“在哪儿呢?”
“这儿,”女助理与她一桌之隔,倾着身子,指给她看,弱弱道,“就这。”
“这儿?”余薇瞅见半个指甲大的地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长眉团蹙,语气重重地问道,“你查清楚没有?确定吗?”
“是~~里面人打探到的消息,”余薇的目光一投向她,何洁就下意识低头躲开,双颊微红,结巴道,“我~我也不知道……”
“行,我知道了”,余薇无意地瞥到何洁垂在眼前的颇有深度的沟壑,收地图的手,顿了顿,抿下唇,转动老板椅,侧身对着何洁,眼盯着前方,一副陷入思考的样子,而后挥挥手,淡漠道,“出去吧。”
“看来,”余薇听到关门声,才转过来,表情严肃,目光幽深,自言自语道:“老头是不想让叶鸣翻身了?”
L区
叶鸣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去推办公室的门,刚要迈进去,一个熟悉身影抢先撞入她的眼帘,瞳孔随之微微一缩,而后慢条斯理地露出一丝惊讶。“秦尚尧?”,叶鸣不无意外地脱口道,“活见鬼,你怎么跑我前面了?”
“大白天的说什么呢?”秦尚尧浓眉一挑,看了眼腕表,笑着迎过去,“我也就快你二十一分钟”。
“你来做什么?”叶鸣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别过来。她放好行李箱,疲乏地坐下沙发,缓了口气,转脸看向秦尚尧淡淡道,“是工作交接有什么问题吗?”
“都没问题”,秦尚尧坐在对面有点脱皮的沙发里,胳膊很放松得垂搭在沙发扶手上,目光游移不定,扫视各处。
坐半天飞机,动也没动,叶鸣这时感到累地慌。她环顾着四周,抽出一支烟,偏头点燃,猛吸了一口,微微一张嘴,淡蓝色烟雾丝滑地从她两片饱满有型且红润的唇间溜出,叶鸣斜去一眼,抿着烟,吐纳间,不甚有兴趣地随口咕哝道:“那你来干什么?无聊啊。”
“是你工作的地方离云上茶庄不远”,秦尚尧挺了挺背,“这沙发太不舒服了,坐得人腰疼”,抱怨一句后接着说道,“我们家的茶都是从那定制的,上一代人就有交往,这新人第一次送茶,我该来认识认识的。”
“哦”,叶鸣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你是回来了,还是没去呢?”
“我一下飞机,就先赶你这了,”秦尚尧坐直了身子,眼里透着点希冀之光,“陪我一起去呗?”叶鸣一口拒绝的概率很高,他并没抱什么希望,问的语气很平淡。
叶鸣微微仰着脸,面朝百叶窗,吸烟的动作变得缓慢,似在沉思。秦尚尧对叶鸣极有耐心,他全程观看了一块块烟灰从星火处凋落,而后悄无声息坠到地板上。
南方午间的阳光,还是蛮热情的,争先恐后从百叶窗外挤进这间灰暗的办公室来看它的新主人。影随光动,此刻静默的叶鸣宛如被光线绘就成的一副透视感很强的人物肖像。
叶鸣笼在清香淡蓝的透着光晕的烟雾中,把她美丽的轮廓勾勒得虚虚幻幻,朦朦胧胧,格外动人心弦。
秦尚尧细心欣赏着这样的叶鸣,她落落寡欢的模样,真是楚楚动人,可以迷惑众生,连惆怅都那么鲜魅无比。虽说难得一见,但最好不见,否则定力不够,难以自持。
叶鸣觉得累,却不想休息。一种从未有过的百无聊赖之感,席卷全身,她眯了眯眼,道:“去!”。
“那~现在就走?”秦尚尧面露一丝惊喜,站起来道:“你该好好放松一下了,生活哪能只剩工作呢,换个环境和方式,我觉得对你没什么不好。”
“走”,叶鸣有点同意秦尚尧后面所说的话,但她想多说点什么,却做不到。脑子空荡荡的,不能想事,一想就百思齐涌,最终全都卡在了那儿。
溪岭镇
“这一带高山峻岭,气温宜人,雨量充足,是产名茶的天然优势”,秦尚尧手指右边不到800米的一座高山道,“你看,那山脚下,就是云上茶庄,地理位置非常好,刚采摘的茶叶即可进入工序......”,说到这,秦尚尧才注意到叶鸣半张脸被墨镜盖着,“我说,你能不能把墨镜摘了,大好风景都让它给败坏了。”
“怕光”,对此叶鸣也是无奈,她平常极少外出,加上这段时间休息不好,黑眼圈重不说,被强光一刺激眼睛就会流泪,还伴着微微的涩痛。
“......”,秦尚尧不再说什么了,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喂,你好花女士……”,对方应该问了什么,叶鸣见他抬头前后望了望,“我们刚经过石牌,对,我们下车步行过去,大概十五分钟左右能到。”
“叮铃叮铃~~”
突然上坡左转方向,冲下来一辆自行车,叶鸣虽然精神有些涣散,但日积月累的训练,让她的反应极快,一把拉过秦尚尧。
“喂,”秦尚尧眼睛一愣,缓了缓神,才斯文地朝后喊了一声,“别骑那么快嘛”。
“叮铃~~叮铃~~”,骑车的女孩停在前面,转过头,疑惑地看了看他俩,却什么都没说,按了几下车铃,点点头后,便继续朝前骑去。
“哑巴吗?”不知秦尚尧是揶揄那女孩,还是真的有所以为。叶鸣也是无语。
云上茶庄
“抱歉,抱歉”,秦尚尧一进门双手合十,对来迎他们的主人歉意道:“长久没有步行,错估了时间,我没想到看着不远,竟走了半多小时。”说完,忙伸出手,微笑道:“秦尚尧,很高兴见到你。”
“你好”,对面的女子与秦尚尧握了握手,随即侧身道,“请进。”
云上茶庄的主人,正是花蝉,她得知茶庄的客人到访,也做了一番打扮。脸上略施薄粉和唇釉,马尾绾成了雅致的发髻,宽松的棉衫,换成了比较有质感的束腰棉麻连衣裙,水青色。
整个人清新脱俗,又不失风韵。秦尚尧什么美女没看过,像花蝉这样一系天然的美女,倒真是少见。高山出好茶,高山也出美人呵。
空气是香的?叶鸣轻轻呼吸,嗯,很清爽,很提神的香。
花蝉微微偏头,院里的空气中有股陌生的香味。肯定不是眼前这位秦总身上的。她正悉心感受这个独特的气味,就听秦尚尧朝后道:“耶,人呢?”。
“余香溪月露,喜乐岭云涛”,叶鸣轻声吟出门柱牌匾上的字,唇角微微一动,笑跟没笑差不多少。
“叶鸣你看什么呢?”花蝉循声也朝后望去。
“看字,”清清淡淡的语气,不疏远也不亲近。随着那人越来越近,花蝉的瞳仁渐渐被一摸修长的黑影占满。原来是她的味道!
她,黑墨镜,敞开的过膝黑风衣,圆领薄款灰针织衫,垂感很好的黑西裤,休闲款黑皮鞋,还有白的冒冷气的皮肤。一眼望去,上下唯一鲜亮的颜色,仅是不笑也自带三分乐感的弯角红唇。黑白灰色系,晕染出一身的冷酷气质。
“你好,我叫叶鸣”,叶鸣摘掉墨镜,向花蝉伸出白皙的手,“秦总朋友,打扰。”
“你好,花蝉”,花蝉莞尔一笑,握住她的手。她盯了一眼叶鸣,这人笑得虽然有些敷衍,却不失礼貌。这样好看的唇型,真要笑起来,肯定很迷人。
叶鸣自己的样貌就很出众,所以花蝉并没让她多感惊艳。只觉得她的眼珠子很黑,眼白却不白,而是青蓝色,这在成人间很少有,小孩子差不多都是。
“我备了茶水和小点心。”几人进室内落座后,花蝉说了声,“失陪”,便起身看茶,拿点心。好一会才回来。
秦尚尧笑望花蝉离去,转头对叶鸣说道,“嗯,这里的小点心我吃过,很不错,你待会要尝尝。”
叶鸣抿了下唇,点点头。她早晨就没吃,在飞机上也没吃。来的路上一点胃口还都没有,现在倒真觉得有些饿了。
“谢谢”,当花蝉滤完茶水,端起公道杯,为客人倒茶时,叶鸣及时阻止道,“我不喝茶。”
一个往前倾身倒茶,一个往前倾身阻拦,面面相觑,四目相对,各自眨了眨眼。一双满蕴温柔,一双微带忧愁。都是沉静型美女,但又静的各不相同。一位是超然的静,一位是沉淀的静。
“喝一点吧”,花蝉微微地笑,透着柔柔的善意。
“喝一点吧”,这句略带央求且有点点自然亲昵的语气,合着她身上怡人的清香,让叶鸣恍了神。
“我为你调了乌龙酸枣茶,安神助眠”
5
难却盛情,叶鸣接过乳白茶盅,传递间茶水微微震荡,漾出浓郁的芬芳。叶鸣虽不喝茶,但也知道品茶第一步:闻茶。她不用学秦尚尧捏着只有半个乒乓球大小的茶盅闻,茶香已然串进鼻腔去了。
叶鸣一边小口小口啜饮花蝉特意为她调制的茶,一边胃口大开津津有味地品尝点心。
秦尚尧和花蝉聊着茶事,她插不上嘴,就随手捞本书翻看。看了会后觉得剧情还挺狗血,食指一翻,瞟了眼书名--《爱笼》。叶鸣眉头微挑,眼角瞥向花蝉,轻笑着摇摇头。
叶鸣一目十行,边看边吃,当手指触到盘底时,心下一凉,随即缩回,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书。作为客人,有点尴尬呀。花蝉向杯中续完茶水,随手自然地收起空盘,换上新的茶点。
不知秦尚尧和花蝉聊到什么,各自笑起来。叶鸣抬头,见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自己身上,就礼貌性地跟着点头笑了笑。叶鸣的笑茫然。花蝉被她表情逗的又想笑,怕对方误会,她只得抿起下唇,转脸看向别处。
“我说的没错吧,”秦尚尧朝她点点下巴,道:“很美味是不是?”
“咳,”叶鸣看他似乎聊得特开心,表情比平时生动,点点头,笑道,“好吃到停不下来。”
“……”
“……”
秦尚尧和花蝉皆一愣,他们不确定,叶鸣是说玩笑还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她的表情认真,腔调四平八稳,只就语调有点俏皮,让人不知怎么接话才好,不敢贸然出声。
“……”
“叶鸣,你幽默啊,”还是秦尚尧出声打破了这突如其来的静寂。
叶鸣有时也会和秦尚尧打趣,但都是虚虚实实的场面话,亦或是话中有话的套话。几乎没有这么纯白的直面话。
“……”
不过啜饮两杯茶,叶鸣秀挺的鼻尖冒出一层细密汗水。她看了看自己和秦尚尧今天穿的衣服,蓦地明白,从坡上骑车冲下来的女孩眼睛里的那抹奇怪神色。
他们来自北方,身上多多少少有点北方天气的余威。都没有意识到北方的春天,在南方已是夏天。
那女孩肯定是对他们的穿着感到吃惊,至于吃惊到有没有怀疑他们智商的程度,还不好说。叶鸣不动声色脱掉风衣时,眼睛看似无意地扫过花蝉。但愿她没发现什么。
“你不热吗?”叶鸣趁花蝉离开的间隙,问秦尚尧。
“有点......,”秦尚尧说着脱去外套,刚要伸手解衬衫最上面那颗扣子,余光瞥到花蝉进来,手立马放到嘴前,清清嗓子,话锋一转,“咳,还好,山里不太热。”
其实秦尚尧说错了。这里被山岭围着,近似一座小盆地,气温虽不多高,但很闷热。花蝉刚见两人时,明白他们还带着北方的心情,身上寒气还未散尽,几杯热茶入腹,不热才怪。
“两位远道而来,我们这里的风俗是不能让客人空腹回去的,”花蝉诚挚地邀请道:“最近的饭店离着还有些远,留下来吃顿山里饭菜,怎样?”
“我没问题,”秦尚尧的目光从花蝉那儿慢慢移向叶鸣,“你不是后天才正式到任吗,不着急的对吧?”。叶鸣手插口袋,抿嘴笑笑。
秦尚尧转脸朝花蝉点头道,“不必多费周折,简单随意就行”。
叶鸣在吃上不挑剔,却也不将就,每顿吃什么还是有所考虑的。现在她最不想动的就是脑子,既然有人安排,乐个坐享其成。
晚宴上,加上高叔,一共四人,围着一张圆木桌坐下。菜品还是蛮丰富的。有清炒酸笋丝,红茶鸡丁,茶香桂鱼片,茶末圆子,孜然羊排......
“这份‘骨肉茶’是我们一位师傅做的”,花蝉特意介绍了这份菜,“师傅早年旅居海外,吃后说有家乡的味道,就跟哪儿的厨师学过,你们吃吃看,不油腻。”
“嗯,闻着很特别”,秦尚尧轻吸口气,“我去过很多地方,尝过不少菜品,这菜呀真是头次听。”
在醒酒器中泛着宝石色泽的红酒,醒了大致有十多分钟了,清新的空气中夹漫着丝丝的酒香。
“这红酒闻起来也不错,”叶鸣深长的眼眸掠过红酒,看向花蝉,拇指指腹从唇边缓缓划过,嘴角微扬。
“额~去年会展时买的,”叶鸣那小小的无意举动,让花蝉微微一怔,感到瞬间眼热。
“叶鸣是喝红酒的行家,她说不错,肯定没错”,秦尚尧放下筷子,“我给诸位倒酒。”
花蝉轻声劝道:“你是客人,让高叔来吧”。
“不不不,高叔是长辈,还是我来”,秦尚尧手握长颈醒酒器,很绅士地为他人和自己杯中倒好红酒。
饭间,没有客套,没有寒暄,更没有劝酒,氛围随意自然轻松。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人与人的生疏感自然就淡了。
“我和你通话的时候,一听声音,就知道你肯定长的很漂亮”,秦尚尧不失礼貌地点头道,“看吧,我果然猜中了。”
两轮对饮,不过两半杯红酒,秦尚尧后劲上来放得开了。他边说边解开最上的一粒衬衫扣,不再那么拘谨。
“谢谢”,花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脸去看叶鸣,叶鸣眉头微蹙,与她目光对上。花蝉这眼深望,叶鸣有所以为。
“说实话,我没被什么声音打动过,就这么......这么......”秦尚尧正斟酌词汇,眼睛瞥到叶鸣。
“发你定位,过来接我们”,叶鸣说完就挂掉电话。
“耶,你给谁打电话?”秦尚尧微醺着口气问叶鸣,“这儿~~有你认识的人吗?”
“你司机”,叶鸣懒懒看他一眼。不再理会秦尚尧。她端起酒杯,对向花蝉,弯唇浅笑,“谢谢,这酒我敬你。”
这笑,真诚而温柔。但花蝉觉得她温柔得不够正派?什么叫‘不正派’,花蝉在后来解释说“就是看着有点坏”。
“不用客气”,花蝉举杯,两人各在彼此的余光中喝完了杯中酒。
“我本来打算让师傅开车送你们回去的”,花蝉放下酒杯,开口道,“他们对路况熟悉。”
“不劳烦,”叶鸣扯出一抹如月光般清冽迷人的笑,红唇启动:“今晚月光很亮,也很美,不会有什么问题,你放心。”
“嗯,”花蝉眸色黑亮,映着闪闪星光,微微点头,“那好”,她转而看向高叔,高叔笑笑进屋,手提两份精致包装的盒子很快返了回来。
“这是为两位准备的”,高叔有点神气道:“全是花蝉一手制作,好看且好用。”
“我~~应该用不到”,叶鸣看包装知道是茶具,笑道,“我平日不喝茶。”
“以后你在这儿,会用得上”,花蝉神色笃定且充满自信地凝视叶鸣道,“即便不用,放它在架上也是件不错的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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