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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罪血

“我这一生都是罪孽。”

依窗坐着的女子美丽而苍白,她已不剩多少时间,她说她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身体却支撑不了她走那么远的路,最终就只能坐在窗边看一看房间外的世界,就像她这一生一样,困于囚笼,身与心都无法解脱。

一只小手轻轻晃着她的衣摆,祈求道:“娘亲,你不要走,一直跟华亭在一起,好不好?”

女子却没有回应小华亭的期待,她总是不肯直视自己的女儿,每当女儿犯头疾的时候,她就会比平常更加痛苦,那种痛苦却并非是对女儿的心疼,而是对于己身罪孽更加清晰的感知,相比于小华亭,她似乎更愿意去关心与她没有血缘的小阿尘。

但小华亭还是依恋着她,因为她知道母亲虽不愿直视她心里还是在意她的,母亲会给她缝制贴身的小衣,也因为相比于母亲,据说是她父亲的那个人更不愿意搭理她。

她生来好像就该是被嫌弃的,她的出生是罪孽吗?

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母亲,母亲对于被困在玘山似乎很痛苦,好像对父亲充满了怨言,但是当父亲过来时,她又会露出极为少见的笑容。

爱怨交织,明知不可却还是控制不住感情,于是愈加自觉罪孽深重,郁结于心,身体越来越虚弱,世上最好的医者都挽救不了她的颓败。

小华亭很伤心。

一只温暖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芷兰道:“晚上想吃什么?兰姨给你做。”

只有三四岁大的小阿尘也在她身边,奶声奶气道:“姐姐不要哭,给你吃糖。”

小华亭接过那糖,得到了些许安慰,不再只是伤心。

母亲还是走了,她的魂魄大概终于能够飞出玘山,解脱了一身的罪孽与枷锁。

父亲要把小华亭接出玘山,带她去一个叫做“皇宫”的地方,她的母亲死去之后,她才得以见到天日,临走之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台阶上的小阿尘,她问:“阿尘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父亲露出嫌恶的神色:“不必管她。”

而小阿尘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不哭也不闹。

这个时候小华亭不知道芷兰已经死了,更不知道芷兰因何而死,所以她也不知道小阿尘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不明白的事太多了。

她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从前父亲去玘山时,眼里只有母亲,没怎么搭理过她,在母亲走了之后他才想起来小华亭是他的女儿,才突然对女儿有了慈爱与关心,给她住华美的宫殿,给她一个公主应该有的尊荣,给了她最为尊贵又颇具争议的封号,仿佛在补偿,又似乎是在她身上寄托着对挚爱无法言明于天下的感情。

在他心里玘山行宫里的女人就是他的皇后,他却不能光明正大给她皇后应有的一切,在她死后大受打击,于是便疯狂补偿在他们的女儿身上,不顾忌朝臣的非议,宛若一个失智之人,大约从这里开始,他的行为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

很多人都说皇帝变了,说他以前算不上一个明君,但至少还算勤勉,玘山女子离世之后他就变得浑浑噩噩、荒废朝政,人们私下议论都觉得是那女子的错。

这让小华亭很是生气。

实际上,从他不顾一切爱上玘山女子之时,他就已经是一个偏执不可理喻的疯子了。

但这又怎么能算是女子之错?

华亭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或许是因为头顶的封号,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个名号太大,总有人看不得她的存在,父皇的偏爱并不能让她不受任何伤害,她只好自己抵御伤害,她很有韧劲,并不惧怕那些针对她的诡计暗箭,只是内心还是会有脆弱之处,她总是想念在玘山的日子,想念母亲,想念对她很温柔的兰姨,想念像个糯米团子一样的小阿尘。

可是母亲死后兰姨不知为何也死了,父皇又迁怒小阿尘,把阿尘丢在玘山行宫,后来又扔进冷宫里不管不问。

华亭花费了很多心思才劝动了父皇把阿尘从冷宫里放出来,为此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小。

与淑妃太子等人的交锋,也让她越来越明白权力的重要,阿尘又常跟她说:“姐姐很聪明,也很强大,不比任何人差,为什么你不是太子?我觉得你才应该是太子。”

她也在想:我的文才武略不比任何一个皇子差,我还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为什么我不是储君?

于是她一心夺嫡争储,一心想要继承皇位。

她对皇帝的感情很复杂,看起来对她无限疼爱给了他诸多荣宠的父皇从不愿给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她想把阿尘接出冷宫,求了一遍又一遍父皇都不肯答应,让她费尽了周折;

父皇明明知道阿尘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却在她离都平乱南疆之时,把阿尘定为了和亲公主,要把阿尘送给赤漩的老皇帝当礼物;

她想做储君,为国征战,历经千辛万险击败赤漩,付出了那么多,又把意愿表现的那么明显,父皇却始终不同意她为储君……

为什么?

父皇不是疼爱她吗?

她不够优秀吗?她的文采、她的武功、她的政.治能力不够吗?她不能摆平朝臣吗?她为大黎子民考虑的不够多吗?

为什么不愿意让她来做储君?

这到底算偏爱吗?

她心底不是没有怨气,可在她强大的外表下,有些时候内心却感觉自己与世不容,总想要抓住些什么,她身边重要之人一个一个离去,便愈加珍惜仅剩的温情,哪怕有些温情实际上虚无缥缈。

皇帝到底是她的父亲,她不想对他用上太过强硬的手段。

……

是夜,喻尺夜和练清竹欣赏夜景归来,刚要入睡,宣鸣却过来报上了一件事:“将军,六殿下欲奔逃出营,已被守卫拦下。”

为防意外,喻尺夜率军往霖川推进的时候特意把南宫及路拎到了眼皮子底下亲自看着,没想到还是有意外发生了。

他沉了脸色:“多安排几个人守着他。”

“是!”

“发生何事?”练清竹卧在榻上,很有些困倦了,这一个多月他没有清闲过一时半刻。

“南宫及路那边出了点问题,”喻尺夜道,“我去看一眼。”

练清竹打算跟他一起去,从被子里爬出来一半,又改变了主意:“去吧,我等着你。”

喻尺夜俯身亲了他一下,给他把被子盖好,穿好外袍出了营帐。

……

“我看病时需要安静的环境,不能有旁人在。”

寝殿内的宫侍都被清了出去,南宫华亭也只在殿门口等候。

龙晨独自留下为皇帝诊脉。

“……你是?”皇帝睁开眼,看着她,神色恍然。

龙晨并未回答,面纱遮住了她的面容,也遮住了她诸多情绪。

诊过脉,她跟南宫华亭说了详情,便去动手煎药。

南宫华亭进殿来到皇帝床前,道:“父皇不用担心,她是儿臣为您寻的医者,宫中御医无用,父皇的症状或许民间医者才可解。”

皇帝道:“你那般忙,小事便不用操心了。”

祭天礼之后,父女两人便越来越生分,到如今,皇帝似乎已经不太想看到南宫华亭了。

“父母之事皆是大事,”南宫华亭道,“为着父皇的龙体,哪怕要我推了所有事务又有何妨?”

皇帝神色间颇为动容。

南宫华亭便与他说起些家常闲话,关切之情没有丝毫作伪,他们又好像回到了从前那种父慈女孝的状态。

药煎好了送过来,南宫华亭又亲自喂皇帝喝药。

龙晨果然已得仙医真传,皇帝吃了药没多久气色便好了许多。

南宫华亭此刻真正压下了诸多怨气,连皇帝心里始终不肯认可她为储君这件事都已经释怀了,反正她会掌控一切,她不计较他们之间的矛盾,放下心结,她还是想关心父亲。

皇帝大概也是想通了很多,眉眼之间重现了慈爱。

“父皇好生休息。”南宫华亭见龙被没有盖好,便起身想给皇帝把被角掖住,虽已入春,天还是凉的,父皇身体不好更得格外注意……

她突然一顿。

皇帝也想到了什么,眼中现出一丝慌乱。

南宫华亭拽了下枕头边的一抹龙纹,拽出了一副圣旨。

字迹是新墨,当是不久前写就。

“这是什么?”

皇帝伸手:“华亭……”

“召诸臣入殿,共商储位……为社稷考量,当劝永昌弃位……”南宫华亭每念一个字声音都在发颤,怒道,“这是什么?!”

皇帝知计划已不可能了。

南宫华亭咬了咬牙:“父皇打算……打算联合群臣逼我放弃储位吗?”

现如今她有权力、有威望、有兵马,谁也动不了她,皇帝便打算说动一些老臣从孝悌之道、德行大义等方面逼迫她放弃权力,她若不肯放弃,天下人便会知道她的不忠不义不德不孝。

她以往总是很注意自己的声名。

这一举措未必会成功,但总有一试的必要,皇帝从心底里还是不想让她来做储君。

“华亭……朕已听说,南部有乱,群臣是不满意你来掌政啊,只要你退下去,必能安抚叛臣,还大黎安宁、还百姓安乐。”

好一个还大黎安宁、还百姓安乐。

“安抚叛臣?”南宫华亭气极,直接嗤笑出声,讽道,“父皇在位那么多年,有哪一天是真正为你的臣民考虑的?怎么到了今日,却是如此忧国忧民?”

皇帝脸色一青,帝王有怒,却不能发作出来,因为他不过是一个被架空的无权帝王。

南宫华亭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也不想对皇帝太过无礼,勉强平稳了语气,道:“父皇,你久在深宫,并不熟知众多情况,所谓叛臣,无需安抚,他们皆会被镇压碾碎,所有包藏祸心借反对永昌公主之名意欲掀起风波之人皆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身上有一种不自觉展露的杀伐笃定之气,亦有属于帝王的气魄,这样的气魄皇帝只在他的父皇、他的祖父身上见到过。

“至于诸臣,”南宫华亭将圣旨狠狠捏在掌心里,“儿臣比父皇更了解诸臣之心,现今没有一个人觉得儿臣不该坐这个储位。”

皇帝凄哀地叹了一口气。

南宫华亭神色一动,流露出不忍,她又坐了下来,诚恳道:“父皇,我不知道您因何对我如此不满,若是……我向您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害您一分一毫,您是九五之尊,您永远享有尊荣,而我只不过是为您分忧的储君,若您觉得我有哪里做的不对,尽管提点,咱们商量着来,好吗?”

她也知道自己诛灭太子势力那一番动静过于血腥,并为自己利用了父皇心中有愧,但她又不得不那么做,不得不把控权力。

她以为皇帝心底不认可她为储君的大部分原因是出于忌惮,怕她有朝一日也会把利刃指向他,历朝历代不是没有皇室父子相残的先例,所以她便向皇帝表明自己的内心,她要权力,她要成为未来的女君,但她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父亲。

现在这样不好吗?皇帝本来就无心朝政,所以她来为皇帝分忧。

她希望他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相互坦诚,往后便不留嫌隙。

可她注定要失望了。

皇帝道:“历朝历代……从无女子为储为帝的先例,规矩传统不可……不可破。”

南宫华亭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从她的父皇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她感觉很滑稽,想笑,又笑不出来。

规矩?传统?

若他真的注重规矩和传统,又怎么还会有玘山女子?怎么还会有她的降生?

心里有一片地方坍塌之后,她竟还是保持了心平气和,有些天真地问道:“父皇不是最偏爱我吗?您总是什么都愿意给我的样子,怎么却不愿意给我皇位呢?”

皇帝说不出话来。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南宫华亭扶着疼痛发作的额头,道,“你若是无意,为何要给我一个这样的封号?你知道这些年我因为这个封号遭了多少不满和算计吗?”

她也不期待皇帝的答案,她其实对很多事情都心知肚明,过往只是不愿意相信:“父皇果然只在意自己,你爱上了她,便不顾一切把她困在玘山那么多年,等她死了,又在我身上展露你对挚爱的感情,你根本没考虑过‘既寿永昌’有什么含义,你只是要把你以为最好的东西强加给‘挚爱’,不在意我会因你那一系列的‘偏爱’承受多少妒恨,也不知道我会因此生出什么想法,不过我也不能指摘什么,你们给了我生命,你又把我金尊玉贵着养大,我该感激才对。”

她沉沉吐出一口气,心里某块地方还是压抑的难受,但她很好地遮掩住了,仍是尽量心平气和道:“父皇,大黎如今的局面,规矩和传统有那么重要吗?你想把我逼下去,那又要让谁来继承您的大统?及路?您觉得他有威慑四境的能力吗?”

皇帝根本没考虑过这些,他的感情也很复杂,人皆有惧死之时,他浑浑噩噩、肆意妄为那么多年,临到头开始恐惧很多事情,畏惧有人威胁他的皇位是真,畏惧女儿会把锋芒指向他也是真,越老越脆弱,莫名开始在意世俗的看法,害怕真的让女儿继位自己死后无法向列祖列宗交待。

他不想让南宫华亭为储的原因太多了。

年轻人体悟不到这种心境,平常人更体会不到他这种从前枉顾一切的人到暮年之时的惶恐,年轻时越是放纵年老时便越是畏怯。

归根结底,还是自私自利,什么大黎、百姓、传统、规矩,都是他试图说服南宫华亭的借口,他从来就没有身为帝王的格局与担当。

你不能把他当成皇帝看待,更不能把他当成父亲,他的底色是一个醉生梦死的疯子,从未改变。

但南宫华亭不想这么指摘自己的父亲,她已放弃了沟通,握紧那荒唐的圣旨起身,道:“父皇好生休息。”

皇帝却拽住了她的衣袖,急道:“华亭,你身上流着罪孽的血……你不能靠近皇位,先祖若知道,定会斥责……污了皇座……”

虽然浑浑噩噩,他也知道自己都干过什么混账事,清楚自己的罪,他惧怕自己死后不得超生,所以试图挽救些什么,他的挽救就是不能让流着罪.孽之血的南宫华亭真的登上至尊皇座。

南宫华亭浑身僵硬:“罪孽?”

她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的父亲嘴里说出来的。

“华亭,你心里明白……”

“是我、是我自己要来到这世上的吗?”南宫华亭声音颤抖,她举起拳头狠狠砸着自己的额头,“若我有罪,这二十多年来的病痛折磨还不够去恕罪吗?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女儿来看待?父皇,我的头很痛啊……”

皇帝眼中满是痛苦,却说不清为什么而痛苦。

“你们……你们做下孽事,只顾自己痛快,却说是我的罪?哈哈哈哈我的罪……”南宫华亭终于爆发,她双目发红,崩溃道,“她抛下了我!你也只把我当成一个展现对她思念的工具!你从不曾给过我真正的父爱!我错在哪里?!我错在不是一个男人!我若是皇子,你根本不会考虑什么规矩什么罪孽!不!我没有错!错的是你们!皇座到底有什么高贵?!它该荣幸有我南宫华亭愿意驾临其上!我要得到它!我要把它踩在脚下!我要皇位!我要大黎江山!我要做古往今来第一个女皇帝!我要这天下是我的!你听见了没有?!”

皇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一时竟被吓住了。

而南宫华亭歇斯底里发泄过一通,又突然冷静下来:“这件事并不需要你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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