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好像真要世界末日了。”
高考前夕,最后一节晚自习。
老师们都去开会,戴宝珠拿着手机毫无顾忌的刷短视频,越刷脸上的忧愁越重:“这上边又是死鱼死虾又是发疯咬人的,我记得今年还出现了各种极端天气?越来越像末日片了。”
程羚正埋头苦干,闻言头也不抬:“玛雅人还说2012是世界末日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看世界末日了吗?要我说那些就是营销号发出来博眼球骗流量的,不能信。”
戴宝珠咬了咬唇:“那昨晚的事怎么说呢?”
“还能怎么说,要么学疯了要么装神弄鬼。”
昨天夜里,两个逃课的学生偷偷摸摸溜去了学校后山,不知在那撞见了什么,又鬼哭狼嚎地跑了出来。
那时候才刚下晚自习,学校路上人挺多的,见了这情况都纷纷围上前去凑热闹。
那几个学生很是狼狈,地里打滚似的浑身沾满泥土与枯树叶,面色惨白,嘴里着魔般喃喃着说山里有怪物,那怪物想把他们都吃了。
这种只在恐怖电影中出现的东西激起了围观群众的好奇心,他们自发组织搜查小队想前往后山搜查,然而创业未半中道崩殂,保卫处手持三叉戟赶来,将其通通叉走。
今早校园广播里,校领导严肃批评了那几个逃课学生,并声称怪物事件纯属子虚乌有,切莫听信谣言。
尽管如此,这事还是在民间组织的那些聊天群里传疯了,还带了张光线昏暗,像素倒退五十年的照片,据说是逃课学生本人亲自拍摄,确保童叟无欺。
事情真假暂且无从考证,学生们各执己见。
身为唯物主义者的程羚坚定不移认为此事系虚假信息,而胆子只有指甲盖那么丁点大的戴宝珠则心惊胆战夜不能寐,一整天都在念叨千万不要世界末日。
忽地,戴宝珠想到什么,眸光发亮:“要真是世界末日,咱们岂不是有异能可以呼风唤雨?那样就不用怕怪物了。”
“不一定,”程羚幽幽道:“或许咱们走的是普通人在末世垂死挣扎路线。”
戴宝珠:“……”
看着她那半死不活的样,程羚大笑出声:“逗你玩呢,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热武器面前再强的怪物也都是渣渣,你有那闲工夫琢磨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多看会书,确保最后几天能考出好成绩。”
“但是……”戴宝珠嘴巴噘的比天高,指着桌肚子那一堆还没拼好的积木,控诉道:“你自己不也在搞些有的没的。”
“我这比你正经多了,”程羚振振有词,“这是高考前的解压活动,能够有效缓解几个月来积累的压力,为接下来的考试打下良好基础。”
手里的迷你三层小别墅快要完工,胡萝卜吊在眼前,程羚干劲十足:“怎样,你要不也试试?”
“算了哦,”戴宝珠体会不到她的乐趣,不死心,又去找关系好的后桌:“敏之敏之,你觉得呢?”
“别跟我说话。”
复读的这一年来,廖敏之两眼一睁就是干,已经进入到走火入魔的状态:“我要努力努力再努力,把知识全都塞进脑袋里,确保今年不再复读。”
程羚认为她这样的心态不可取,上次高考她就是因压力过大晕倒在了考场上:“我觉得你要适当舒缓一下,比如跟我一起拼积木。”
戴宝珠也附和着说:“是呢是呢,万一又像之前那样就糟糕嗷——”
廖敏之踹她一脚的同时,丢她一个白眼:“别给我乌鸦嘴哈。”
戴宝珠立马噤声,又想去找左边的赵鹰,然而其在小妹汉堡店里干得热火朝天,只敷衍的“嗯呢,啊?是吗?哇。”
前桌的学霸们埋头苦读,拒绝参与讨论世界末日的相关话题,并劝说戴宝珠加入他们的队伍,因为其各科成绩实在糟糕,但被戴宝珠婉拒了。
前后左右无人在意世界末日,戴宝珠只能灰溜溜跑去刷短视频,安分了一小会儿后又憋不住了,无意识的去揪嘴上死皮:“我还是好慌啊,怎么办怎么办……”
廖敏之瞪眼念经:“老天保佑我能稳上重点,保佑保佑……”
程羚专心致志拼建她的三层小别墅。
大家伙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别墅拼建完成,正美滋滋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时,程羚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撞自己的运动鞋,低头一看,乐了,原来是一辆巴掌大点的遥控小车。
程羚本想拿起来观摩观摩,谁料遥控小车后撤一步,调转车头朝着教室后排跑去,小小的车子大大的能量,小车跑得很快,快要撞上墙壁时,一个华丽丽的漂移,稳当停在一双黑色运动鞋边。
酷诶。
再一抬头,李淮南在向她疯狂挥手,眉飞色舞的。
程羚一溜烟就到了后排。
“什么时候搞来的这小玩意?”她拿起遥控小车仔细看了眼,车身看着很有质感,各处细节也做得十分到位,“应该很贵吧。”
“这可是我吃一个月泡面换来的,八百多呢,”李淮南嘚瑟得很,整个人都快飘上天了,他甩甩遥控器,“想玩不?”
程羚双手合十,眼神真挚:“特别特别想。”
李淮南眉毛一挑,手一抬,遥控器举得很高:“哈,我不给。”
“我去你丫的,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炫耀?”都是从小耍到大的朋友了,程羚还看过李淮南扎小辫穿短裙,尿湿□□哇哇叫的模样,她半点不客气,直接伸手去夺,“快给我玩玩。”
李淮南妖娆地扭动身体,灵活躲开:“嘿嘿,抢不到吧,除非你到时候帮我……”他挤眉弄眼地示意:“不然我可不给你。”
“想得美!”
打闹间,程羚的胳膊肘不经意擦过隔壁桌,回头就看见课桌上累积得像山一样的书雪崩似的倒塌,一本接一本掉落在地。
“我去,”她两眼一黑,连忙去把书本们摆正放好:“抱歉抱歉,我俩刚才闹着玩呢,没注意到这边。”
说着狠狠给了李淮南一肘击,瞪视:“叫你犯欠,你也快点道歉。”
李淮南捂着胳膊嗷了声,老老实实地说了句对不起。
隔壁同学抿了抿淡色的唇,黑框眼镜底下,那双琥珀色眼眸在亲昵的两人之间扫了一圈,随后他垂下长而卷翘的睫毛,嗓音很轻:“没事。”
隔壁同学名叫李淮青,名字听着像和李淮南是亲兄弟,但这纯粹是巧合,实际他们除了名字相似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两人的性格也是截然相反,若说李淮南阳光开朗是下午两三点钟最为毒辣的日头,那么李淮青就是连绵不断梅雨季中阴湿木板底下冒出来的蘑菇。
阴郁低沉,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体育课也没人陪着,独来独往不喜与人交谈。
高二分班以来,程羚和他没有多少接触,但班里十来个男同学,对他的印象是最深刻的。
无外乎其他,李淮青肤白貌美——虽然戴着一副很无聊的黑框眼镜,但众所周知,这玩意放在帅哥身上只有锦上添花的效果——相当于一堆散发臭汗味的糙汉子里边忽然冒出朵清秀小白花,任谁都会多看两眼。
程羚在他的白皙的脸颊上停留一瞬,才继续去跟李淮南抢遥控器,最终还是程羚赢了,遥控小车在她的操控下叱咤风云,李淮南和后排的一堆人在旁边鼓掌欢呼,好不快活。
忽然,教学楼的灯熄灭,漆黑打断了遥控小车的疾驰,四目相对,程羚和李淮南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兴奋激动的亮光。
一年一度的喊楼开始了,剑城中学对此类活动向来是支持的,晚自习前还给学生们分发了荧光棒,把老师们叫过去开会也是为的这事。
靠近教室门的同学最先窜出去,其余人紧随其后,戴宝珠终于舍得从世界末日的恐慌中挣脱出来,她扭头跟身后的廖敏之说:“咱们也快出去吧。”
廖敏之眼里有明显的红血丝:“我就不去了,我再学会……”
“学个屁,”程羚一溜烟回来拿自己的荧光棒和囤积三年的试卷课本,遥控小车骤然失宠,已经被她抛之脑后,“这可是一年一度的喊楼,从前都是我们帮别人,现在终于轮到我们当主角了,你不激动?”
戴宝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呀对呀。”
廖敏之很想说自己已经当过一次主角了,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这俩人强挽着手臂往外拉,她无奈,只好嘴角带笑地跟着一块出去。
学生们都聚集在了走廊上,他们手持荧光棒,无数光点汇聚而成的星海在一片漆黑中格外亮眼,两栋教学楼之间的空地上,蜡烛灯摆出了2025高考必胜的字眼。
祝福声此起彼伏。
“学长们高考加油!”
“一定要上重点啊!”
“高考必胜,你们是最棒的!”
程羚靠在栏杆上,双手围在嘴边做喇叭状,高喊:“终于解放了!呜呼!”
喊楼声停下后,校园广播开始放歌:
奔跑在人群里面我看不见
偶尔和孤单遇见在原地转圈圈
……
我追着梦的光点
心连心站在同一边的起跑线
加速度冲出线仰起了脸
我们微笑一起迎接幸福终点
伴随着跑调的合唱声,一张张撕开的纸张从高空中散落,纷纷扬扬,鹅毛大雪般。
廖敏之眼眶微涩,泪珠在里头打转:“从前总抱怨高中生活很苦,现在要结束了,还有点舍不得,复读这一年能遇到你们真的很幸运,如果能回到过去……”
戴宝珠大惊失色,摇着她的手臂:“别呀,你不想活啦。”
“……不要破坏气氛好不好!”廖敏之勃然大怒,作势要揍她,“忍你这张嘴很久了,看我不给你缝上。”
戴宝珠吱哇乱叫,扭头就跑。
“给我站住!”
两人追逐着,像往常那样嬉笑怒骂。
程羚在一旁乐不可支。
“六班的同学们,看镜头!”班主任梁老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举着相机笑吟吟地招呼他们。
“俺来也!”程羚第一个冲过去,并摆好造型。
班里的其他同学听到声音后也聚集了过来,梁老师拜托别的班上同学帮忙拿相机,随后一同加入到队伍里。
同学朗声喊着:“看镜头了昂,三,二——”
按下快门的前一秒,正在上厕所隐隐约约听到班里人的声音,于是迅速抽起裤腰往这跑的李淮南来了,速度很快,越来越近。
然而,人总是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风驰电掣的李淮南因今天没穿防滑鞋而没能在铺上瓷砖的走廊上刹住车,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如炮弹般的冲进人群中,原本站得好好的同学们化身多米诺骨牌,一推倒下一大片。
“哎!”
“我去别压我身上。”
“嘶,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茄子!”
“啊???”
相机定格,记录下了这一刻鲜活肆意的他们,这是一张稍微不完美的合照,也是高三六班最后一次合照。
我们憧憬的人生前景,是金色的,未来命运的凶险,我们当时浑然未觉。
白先勇/树犹如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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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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