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队抵达学校时，天色已经完全漆黑，狂风刮起，大雨倾盆，学生们陆陆续续地下车，梁老师撑伞尽力站在大巴车门口，目送着他们。
到最后，梁老师发现少了一个人。
她疑惑地回到车上，看见后排靠窗的位置，有个女生正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坐在那。
“何玉，已经到学校了，快下车吧。”
“何玉？”
梁老师喊了几句，却见那女生身子微微动了几下后，仍然坐在那儿，她疑惑地蹙起眉，走上前去关切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老师带你去医务室——”
何玉倏地抬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正恶狠狠地瞪视，嗓音沙哑的像是被年久失修：“走开，不要靠近我，走……”
梁老师下意识后退几步，惊疑不定看着眼前人。
在她印象里，何玉一直是个文静内向的小女孩，说话从开始慢声细语，一次简单的上课点名回答问题，都会让她额头冒汗，她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瞪着自己？
不对劲。
梁老师稳住心神，再次开口：“何玉，老师没有恶意的，老师只是觉得你现在的状况不太好，需要让医生看看，让老师扶你去医务室好不好？”
何玉不答话，只死死盯着眼前人，她“嗬嗬”喘着气，眼里是逐渐凝为实质的极端食欲。
啊——
一声凄厉的嚎叫从大巴车内传来，还没走远的高三六班同学听出了这是自己班主任的声音，他们不约而同停住脚步，疑惑地回头望去。
离大巴车近的同学直接上去查看情况，几秒后，她尖叫着，像是撞见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般跌跌撞撞地跑了下来，途中一个不慎跌倒在地，身上衣服都被雨淋湿透，也连滚带爬地往前，极度想要远离那辆大巴车。
程羚摸不着头脑，边顶着反方向的狂风上前把她搀扶起来，边大声询问：“怎么回事，上边什么情况？”
陈怡看她的眼神仿佛看到大救星，连忙抓住她的手，语无伦次：“刚才我，奇怪，梁老师她……”
细雨打湿她的脸庞，发丝一缕一缕地黏在皮肤上，她瞪着泛红的双眼，神经质地呢喃着，漆黑的天色衬托下，倒显得几分惊悚。
程羚安抚地拍拍她的脊背，语气温和许多：“先冷静先冷静，不急的，你慢慢说。”
陈怡深呼吸几次，才勉强稳定下来，只是语调还是乱颤：“梁老师她变得好奇怪，她……”
她想不出什么贴切的词语来形容，停顿一瞬后，脱口而出道：“是怪物，梁老师变成了怪物。”
程羚惊奇地扬了扬眉，她让另一人扶着陈怡，决定亲自去看看。只是脚步还没踏出去，便看到汗毛竖立的一幕。
风雨交加中，梁老师正一瘸一拐地走下大巴车。
或许不能称之为人了，她现在像极了末日电影里的丧尸。
瞳孔浑浊，肤色青黑，尖锐獠牙暴露在外，臂膀上的肉被撕咬去了一大块，唯留猩红色深坑，甚至隐约可见血肉之下的森森白骨。
在她的身后，紧跟着另一人，也是同样的状况。
雨水打湿她们的血肉，更多的红色朝着程羚蔓延而来。
程羚面部肌肉抑制不住地抽动着，满脸世界观崩塌的愕然：“这他爹的不是丧尸吗？”
“什么是丧尸？”顺着程羚的视线望去，陈怡脸色一寸寸褪色，眼泪跟开闸泄洪似的奔涌而出，如果不是有同学搀扶着，她这会儿肯定直接瘫软在地。
“能同化他人的活死人。”程羚狠狠抹了把脸，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下一秒，“梁老师”直接将离得最近的，已经吓傻的学生扑倒在地，任凭学生怎样挣扎都岿然不动。
紧接着，“梁老师”嘶吼一声，尖锐獠牙咬住学生的肚皮狠狠一扯，大片的血肉被吞进腹中。
像是饿惨了，它双眼泛着森森冷意，大口大口地撕咬咀嚼着鲜美可口的内脏，一眨眼的功夫，整个腹部被吃掉了大半。
被扑倒的学生的身体正在止不住地抽搐，很快，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皮肤逐渐被青黑色覆盖，獠牙正在快速生长。
他也变成了丧尸。
丧尸化的学生奋力推开了压在身上的“梁老师”，晃荡着站起身。
他的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浸透，腹中碎肉要掉不掉地挂在那，鲜血顺着快拖地的肠子慢慢往下流淌，与满地雨水融为一体。
狂风暴雨，异变陡生。
只在恐怖电影中出现的情节如今一比一还原在了现实中，亲眼看见熟悉之人的异变远比屏幕中得更加痛心。
但现在不是为其悲痛的时候。
一阵劲风刚把程羚吹得从眼前吓人的场景中缓过劲来，眨眼的功夫她便听见校门外响起尖叫声，随之而来的是浪潮般一波接一波的嘈杂，哀嚎与怒骂混杂在一起，那儿聚满了来接送孩子的家长，发生变故，后果不堪想象。
逃出去，还是待在学校等待救援？程羚想都没想就选择后者。
首先，她没车且不会开车，学校距离市区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她光凭两条腿得走到猴年马月，其次，回她家那个老破小还不如待在学校，随便来几个丧尸都能把她家的破木头门撞烂。
“愣着看什么，快跑！”见周遭同学跟木头人似的愣在原地，程羚心急如焚，不禁大声催促：“快快快，不想死就跑起来！”
适时一道轰隆雷鸣响起，闪电如同一柄利刃划破云层，飞驰而下，转瞬间的白光照亮同学们惶恐的稚嫩脸庞，他们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四散而逃，尖叫，哭喊，此起彼伏的声音在校园内炸开，沸反盈天。
“卧槽，怎么全是丧尸！”
“下这么大雨老子路都看不清！”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好吓人——”
“你可以试着让他咬一口，看看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去你大爷的。”
“世界末日真的来了，”戴宝珠哭丧着脸，雨伞刚才在她的失神下被风刮跑，她现在和廖敏之挤在一块，半边身子都被雨打湿。
廖敏之绷着张脸，她最担心的是自己的高考会不会因此重来，一时间也分不清是世界末日吓人，还是第二次复读更吓人。
“跟上跟上！”
程羚旋风一般刮过，只留给她们一个雨水冲刷的背影。
两人对视一眼，选择跟随程羚的脚步。
狂奔的途中，程羚抽空看了眼身后。
刚才被吃的同学已经成为丧尸的同类，因此丧尸并未继续撕咬学生的内脏，它们像是达成一致般，转头朝着慌乱的人们走去。
虽然行动比常人稍慢，可那双泛着森森冷意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鲜活的食物，眼中流露出的饥渴与狂热令人毛骨悚然。
漫天雨幕下，数不清多少只丧尸诞生，盯着人们的眼神虎视眈眈。
“他爹的，”程羚低骂一声，脚下步伐越发快速，来到最近的一间教室，她想要推门而入却发现门被里头锁住，只得不断拍打铁门。
“同学，帮忙开个门，丧尸马上就要过来了。”
“同学？hello？听得见吗？”
同学之间的互帮互助哪去了？程羚气地呕血，这个班肯定有人的，里边的窸窸窣窣声没逃过她的耳朵。
无法，她只得往左拐一步，顺着楼梯往上爬，一脚两台阶的奋力爬，其间时不时看向身后，注意其余二人有没有跟上来。
谁料还没上二楼，便被走廊上游荡的丧尸和即将丧尸化的同学惊得急急刹住脚步，身后戴宝珠没注意直接撞到程羚的背上，她刚想问就被眼前的丧尸震住，没来得及说出的话被咽回喉咙里，只哇的一声哭出来。
前有丧尸后也有，难搞！
廖敏之捏了把汗，抬起手里的长柄雨伞：“只能拼了吧？后边还有一大堆呢。”
戴宝珠手头羞涩，疯狂摇头：“打不过打不过，丧尸太多了。”
程羚一锤定音：“跟他们拼了，但咱们最主要的目的是回去教室，所以想着怎么弄死它，咱们这条件也弄不死，甩一边去就完事。”
“好嘞。”
两人抡起雨伞开打，没武器的就在一旁加油助威，把路障清理到一边后，程羚一马当先，廖敏之紧随其后。
戴宝珠恨自己平时除了吃就是睡，压根就不运动，要是当初多跑几步路，现在也不至于被丧尸追赶得上气不接下气。
眼看自己速度越来越慢，丧尸越来越近，戴宝珠颤颤巍巍从背包里掏出一袋麻糍冲着丧尸扔过去，砸中，但丧尸只是偏了偏头，仍旧朝她追来。
戴宝珠尖叫：“怎么没用啊。”
“你脑子糊涂了吧，那是丧尸不是僵尸，”回过头来的廖敏之吼了一句，反手拽住戴宝珠的手腕，“牵着，别落下了！”
折返的程羚拿着把雨伞充当利剑，狠狠朝着丧尸捅去，那丧尸嚎叫一声直接倒地，她丝毫不恋战，心里清楚这次飞踢不会给丧尸造成多大影响，只能拖延个几秒钟。
吼道：“跟上！”
说完就一溜烟往上蹿。
“妈妈你们是我亲妈，我一辈子感激你们，”戴宝珠感动得热泪盈眶，晃着打颤的双腿继续前行，没一会儿身后就传来震天脚步声，估摸着是更多同学跑上来了。
高三六班的教室在五楼，要一口气上去可不容易，尤其是现在有丧尸挡道，跟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似的，走几步路就有危险冒出来。
程羚拿着把雨伞在前边开道，渐渐力不从心，雨伞也快要在搏斗中散架，来到四楼时，又有几只丧尸堵住去路，她也因雨天地板砖太滑而跌倒在地。
丧尸嘶吼着扑过来，身后两人也鬼叫着扑过去，其他同学有样学样，有句古话叫人多力量大，一拳一脚的轮番上阵，这一堆人竟真将那些丧尸逼退，胜利了！
完事收工的廖敏之和戴宝珠分左右两边，一人挽一边胳膊把她硬拉起来：“没事吧，没摔坏哪吧？”
“没，就是屁股有点疼。”程羚脸都绿了，感觉自己的屁股被摔成五六七八瓣，瓣瓣不重样。
终于狂奔到五楼，回来早的同学正探出脑袋伸出手疯狂朝他们挥舞：“加油加油，再跑快点！”
患难见真情，还是咱们班好哇。
几人一个箭步冲进去。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跑回教室，体委赵鹰一个接一个地数着：“十五，十六，十七……”
数到第二十一个时，已经有丧尸往这来，她往外探了探头，没有看见自己班上同学的身影，一咬牙，只得不甘心地把门关上。
随后，教室门连带着窗户被关上，为了防止丧尸闯进来，同学们分工有序地挪动着桌椅，数张桌椅堆积在门口和窗户边，把光线堵得严严实实，不留一点缝隙。
教室暂时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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