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十岁时才成为孤儿的。十岁那年，家乡发了旱灾，我爹想去其他地方找活干。”
十七顿了顿，似是在自言自语：“人总要活下去不是？”
而后，她咽了咽口水，又继续道。
“于是，我们一家四口便启程离开家乡。你不知道吧，我竟然还有个弟弟。可惜，那天我们去的晚了，船上只能再坐三个人，他们将我留在了岸上。”
“我娘说：‘你在码头附近找个地方住，我明日就会来接你’。无论我如何哭求，拉着他们的衣角不肯松手，他们还是狠下心把我留在了岸边，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
“我在码头等了三日，他们始终没有出现，我开始跟着其他难民东奔西跑，最后才在青石镇落脚。”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似是有人匆忙踏过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穆云飞心中一惊，迅速转头望去，只看见白芷陶跑远的背影。
十七似乎知道白芷陶在偷听，并没有向后看去，而是故作轻松的问：“我这么可怜，白芷陶听到后，以后不会再找我麻烦了吧？”
穆云飞转回来继续看向十七，还未等他开口回应，十七故作轻松地接着说道：“我刚刚又撒谎了。”
十七转过头想向穆云飞挤出一个笑容，却看到穆云飞心疼的眼神，瞬间便偏过头不去看他，抿了抿唇继续道，“其实我只等了一日，我娘……在第二日就来找我了，可我却躲在暗处，看着她到处找我，声嘶力竭地呼喊我的名字。”
十七明明眼中含泪却又挤出一个笑容：“我就是不出现。他们明明可以再多等一晚，或者哪怕留一个人陪着我也好啊，可他们却偏偏扔下我一个人走了。他们不要我，我也可以不要他们。”
说罢，十七缓缓向后躺了下来，将双手枕在脑后，双眼看着天空：“从那时我便知道，我从来都是不是任何人的第一选择。”
“可那又如何，我也可以选择不要他们。”
穆云飞目光落在十七身上，眼神中满是心疼。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语，可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觉得此时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犹豫片刻后，他在十七身旁缓缓躺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这满是尘土的地上，看着满天繁星，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天色方才破晓，穆云飞悠悠转醒，意识还带着几分混沌。
他只觉胸口处沉甸甸的，有一股温热的气息轻轻拂动着他的衣衫。缓缓地，他将视线往下移去，只见十七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散落在他的胸前。
穆云飞心中一动，他缓缓地抬起手想要轻轻抚摸她的头，就在即将触碰到时，身上躺着的人突然有了动静。
穆云飞一惊，将手闪电般地缩了回来，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还在沉睡。
他放缓了呼吸，心跳却如擂鼓一般在胸腔中作响，生怕被十七察觉到自己刚刚的举动。
十七渐渐苏醒过来，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却感觉身下的触感十分奇特，软绵绵的，还带着一丝温暖的弹性。
她的眉头微微一皱，伸出手在身下摸索了几下，这才惊觉，自己似乎正躺在一个人的身上。刹那间，她的睡意全无，瞬间清醒。
她瞪大了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真真切切地躺在了穆云飞的胸膛之上。
她猛地坐了起来，惊恐与羞涩交织，双手下意识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衫，眼神慌乱地看向穆云飞。
好在此时的穆云飞紧闭着双眼，呼吸均匀，似乎还在沉睡之中。十七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随后，她伸出手推了推穆云飞的肩膀：“穆云飞，醒醒。”
穆云飞躺在地上，假装悠悠转醒，慵懒地打着哈欠，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醒了？”
十七此刻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看向穆云飞，她起身轻轻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嗯，我们回去吧。”
等十七回到房间时，却惊讶地发现白芷陶竟然正坐在自己房间。十七瞬间警惕起来：“你要干嘛？”
白芷陶看她回来，站起身，指着桌上摆放着的热气腾腾的早餐：“我见你没来吃早饭，特意给你送过来的。”
十七缓缓走到桌前，慢慢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饭菜：“你这么好心？”
白芷陶被十七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故作潇洒地说道：“我昨日虽然输了，但也算赢了，所以就大发慈悲咯。”说着，她伸手将早餐往十七面前轻轻推了推，“你赶紧吃吧，吃完好去练功了，我走了。”
十七看着白芷陶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她伸手拿起桌上的馒头，带着一丝自嘲，喃喃道：“卖惨果然有用。”
白芷陶自此以后，虽依旧会和十七斗嘴，但态度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每当十七练剑之时，她会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嫌弃：“瞧你那剑招，软绵绵的，跟没吃饭似的，这要是在江湖上与人过招，不出三招就得被人打得满地找牙。”
说罢，她一个箭步上前，夺过十七手中的剑，演示完正确的剑招，而后将剑扔回给十七，带着一丝得意：“学着点。”
偶尔，若是林风逸与穆云飞没空，她也会指点十七读书写字，就是说话不怎么好听。
好在十七也不是好惹的，次次回怼，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感情倒是好上不少。
一日，大堂中，白宇凡负手而立，神情严肃而又带着几分期许，对着十七说道：“此次云飞下山，你与他一起吧。”
穆云飞一听，当即拒绝：“师父，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必让十七跟着。”
白宇凡微微摇头：“你这次只是寻人，又不是要与人决斗，有何不可？”
他的眼神扫过十七，继续道：“十七也已经练了这么久功夫了，也该去去江湖中好好历练一番。咱们习武之人，每日在勤练武功固然重要，但也要学会行走江湖。”
说着，又看向十七，轻声问道：“你可愿意？”
十七心里是愿意的，只是她对自己的功夫实在不自信，听到白宇凡这一番话语，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她微微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师父，我功力还不行吧。”
白宇凡微微一笑，耐心地说道：“所以我才让你同云飞一起啊。云飞武功高强、经验丰富，有他在你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十七听了白宇凡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好吧。”
就在这时，白芷陶突然开口道：“爹，我也好久没有下山去历练了。不如这次就让我也一起去吧。”
白宇凡轻抚着自己的长须，沉思了片刻。过了一会儿，白宇凡缓缓地点了点头：“也好。你的武功精进不少，下山再历练一番也是极好的。如此，风逸也一同去吧。”
林风逸一听，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可这山中还有诸多事务……”
白宇凡摆了摆手，说道：“山中事务自有人处理，你不必忧心。”
其他师兄弟见状，也纷纷劝道：“是啊，大师兄，有我们在，你就不必担心了。”
林风逸听了，重重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一行人脚步不停，终于赶到了江南。
十七此前从未涉足过江南之地，仅仅片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小贩们操着一口软糯的吴侬软语，叫卖着当地的特色小吃和精巧的手工艺品；身着各色锦袍的行人来来去去，其中不乏佩剑的江湖侠客。
十七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时不时拉一拉白芷陶的衣袖，与她耳语几句。
十七一行人寻了一家客栈住下，他们刚在客房安置好行李，白芷陶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那吴不知究竟在哪啊？”
穆云飞闻言，神色间有些不自在，目光躲闪了一下，说道：“我自己去找他就行，你们就在这逛一逛、歇一歇便好，不必跟着我奔波。”
白芷陶立马道：“那怎么能行！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大家既然一道出来了，自然出一份力。”
林风逸也道：“是啊，师弟。不必与我们客气。”
穆云飞看着众人坚定的眼神，只好道：“据我得到的消息，他应当明日才会来此。”
十七听了微微颔首，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出去逛逛吧？”
白芷陶嘴角上扬，她本来也是贪玩的性子，立马附和道：“好啊，好啊。”
言罢，二人便大步朝着门外走去。穆云飞与林风逸对视一眼，也只好快步跟在她们身后。
四人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十七一边走着，一边四处张望，突然，她眉头微微一皱，压低声音说道：“你们觉不觉得好像有人在暗中跟踪咱们？”
其他三人闻言，纷纷点头。白芷陶边点头边说：“我也觉得。”
说着，她迅速转过头去，扫视着周围的人群。然而，入目之处皆是普通的行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四人相互看了几眼，眼神中都透露出一丝警惕。
突然，四人默契地分开行动，林风逸与白芷陶身形一闪，向左转去，而十七与穆云飞则朝着右边快步走去。
那跟踪的人显然没料到他们会突然分开，愣了一下，左右瞧了瞧，紧紧地跟在了十七与穆云飞身后。
十七快步走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猛地转过身去，大喝一声：“大胆小贼，竟敢跟踪我！”
却在转身看清来人模样时，惊喜道：“怎么是你！”
来人一张国字脸，五官分布得中规中矩，快步上前，带着几分激动说道：“我还以为我看错了，跟了你一路呢。没想到果然是你！”言语间，满是重逢的喜悦。
就在这时，十七看向来人身后，只见穆云飞扬起手掌，朝着十三的后背狠狠拍来。十七心中一惊，暗叫不好，伸手一把拉过来人，急切地喊道：“小心！”
穆云飞没想到十七竟然会将此人拉开，一掌瞬间拍了个空，险些摔倒，好在他借力旋转，立即收势。而后诧异地看向十七，眼神中满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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