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柳酒儿家中世代酿酒,只是酩州品酒之风之盛,堪称一句严苛,她曾祖父那一辈时,还曾开过一家小酒楼,只是可惜,到她这一代时,已经是连一家酒摊都支撑不起了,父亲前几年去了外地想去求一个有名酿酒师的一张酒方,路上遇到意外,去世了,家中只留下了柳酒儿和母亲,她酿不出好酒。
再过不久,恐怕连这样一个摊子也要倒下。
她看了眼自己摊上的这些酒,一众棕色的酒坛中,独有一个白色的瓶子,这是她花了最多心思酿的一坛酒,如果连这坛酒也卖不出个好价钱,她该找别的出路了。
酒坛打开,香气漫出,谈不上奇香无比,始终不见有人来买,日落西沉,柳酒儿淡淡一笑,父亲曾说,要重振柳家酒业,真是笑话!
正当她狠狠收拾摊子要走时,眼前洒下一片阴影,“姑娘,我尝下这酒成不成呐?”
她看到一个公子,看身上的料子,不像个有钱人,但通身的气派,又像是富贵家。笑眉笑眼的,叫人看了就平生欢喜。只是柳酒儿已经心灰意冷,淡笑道:“你要尝便尝吧,明天我就不来了。”
说罢斟满一杯,这是酩州摆酒的规矩,凡是卖酒的,须得有尝酒一说,不能砸了自己招牌。
那公子尝罢一杯酒,酒儿不知怎地,只觉自己的一双眼睛变得十分……毒!她亲眼看到那公子尝完酒后的笑眼里凝滞了片刻,随后绽出更奇异的笑来,虽残阳如血,本不该如此苍凉,“你这真是好酒,”语气轻快得像是醉了,“怪不得说酩州美酒名动天下呀,哎呀呀,想不到来酩州喝的第一杯酒就如此好喝,这酒我买了!”
他从身上左掏右掏,柳酒儿以为他会给自己几文钱,那锭银子放在她桌上时,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此地酒好人也好,姑娘,在下还会来喝你的酒的!”
可那剩下的酒竟没有带走,柳酒儿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有了这笔钱,不仅可以买过酒方,母亲的病也有了着落。
从此,酩州多了一个有名的酿酒姑娘,后来她已声名鹊起,衣食无忧,仍留着那酒坛,也酿了更多好酒,却再没见过那公子。
然而,喝酒的人好像忘了这回事,他以为,躲在瓦上一个时辰,若没有那酒的滋味,恐怕要没有耐心了。。
已是夜深时,他不免感叹,这谷家虽是有名的武林世家,没想到家中防范竟如此……奇怪,说严也严,这会儿还有谷家子弟巡逻,苏幕遮观察了一下这几人修为,领头之人是个中年男子,约摸灵功四境,剩下几位倒年轻,也不在灵功二境之下,个个手中一把长枪。
姑幕遮想到典籍记载,宿家多年来将这九冥枪的消息藏的死死的,究竟是当宝贝,还是当件普通物件?
他极目远望,整个宿家房屋落错,令人眼花缭乱,他却早已查清,宿家藏宝的四个地方,其中三个是放一些普通兵器宝物,通常在宿家流通,剩下的一间,藏的是宿家这些年来的珍奇灵宝。
眼下最重要的,是宿家会把九冥放哪里?
他犹豫片刻,目光放在了宿家家主,宿远寒的住处,宿远寒屋外巡逻的人数虽无变化,然而却有五境高手,剩下的人境界也都提了一层不止。
可能会死。
想了想,他决定先去那普通库房,黑夜之中,黑影渐渐隐匿了,分辨不轻,到了那一间库房前,姑慕遮松了一口气,手中拿出一个圆盘,轻轻转动,空气之中好像一阵灵气波动,几乎肉眼不可查,如果有人发现,必然不可思议,这圆盘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开灵气禁制,再一眨眼,人已经不见。
库房内,各色武器陈列整齐,屋内昏暗,然而接着夜色,也能看清楚各色武器样式,姑慕遮略一扫过,大概有数千之数,他目光炯炯,手中的金丝手套隐隐返出一点光芒,片刻之后,他松开最后一件,没有。
他只好再次出去,离开前,用圆盘将禁制补好,毫无破绽,不免感叹,不愧是耗费师叔一生心血的宝贝,的确好用,只是,再好用,留给自己的机会也不多了。他想到当时卓非凡带着的阴阳境,不知道是风雨楼哪根筋搭错了,派了个酒色之徒送这个东西,阴阳境可窥阴阳,并非真阴阳,那时候没有灵气,魂魄鬼神之说尚是虚妄,只是心正者可正心智,从中能看到法象万千,心中理想,踌躇壮志……心不正者,如卓非凡之流,想必是看见红粉骷髅为镜所亡……只是此物奇特,若不是自己已经得手,师叔又有交代,几人能知呢?
便不再想,紧接着去了另一个库房,他已是抱着试试的想法,没想到,却在库房正中央,高高悬挂着,漆黑似墨,在其触碰的一瞬间,他眼前一亮,找到了,立时就要出去。
就在此时,库房外巡逻的一干宿家修士中,那领头的突然停下脚步,似乎有些奇怪得望向库房,静静感受着什么,突然大喝道:“不好,有人进了库房!”
姑慕遮甫一出来,只听到那声大喊,一只手将圆盘中的光束送出去,一只脚已经飞出去,追上来的人只看到一个残影……
深夜,宿家正厅内,一个男子端坐上位,看起来约摸三十出头,面容皎白,平眉善目却不失威严,显从容之色而不少锐利,此时此刻,他神情略显凝重,还未说话,只听有人来报:“家主,库房内悉数清点了,只少那支长枪。”
宿远寒的一只手在身侧,敲起了椅把,“只少了一把凡器?”
他接过库藏册,“九冥枪……”身为宿家家主,日理万机,断不可能对库房中的凡器了如指掌,唯有谷家秘藏,才是谷家根本,牢牢掌握在家主手中,然而,对这把九冥枪,他倒是有些印象,这是数任家主前传下来的,在当时还未有灵气时,是一件宝器,然而现在,这类凡器只是作为谷家凡人,或修为尚低的修士的武器,谈不上什么宝贵,这贼人偷了它去,是要做什么呢?
这时,宿远寒胞妹宿红莺道:“兄长,一把凡器事小,那贼子能悄无生息破开我们的禁制,岂不是更是打了我宿家的脸?”
她气质张扬,烈性如火,凤眼微露,神光逼人,手持赤鸳长剑,腰环白玉腰带,足占满堂风采。
宿家众人这才纷纷说——
“天下英雄豪杰层出不绝,断没有因一个手段而惶惶不安,比起此事加强谷家防备更为重要。”
“凡器库房的禁制并不强,破解也不算难事,那人不是为财而来,不然绝不会只拿了那一只凡器走。”
……
宿远寒抬起一指,立时安静。
“阿白的魂灯怎么样了?”
这一问,更静。
宿红莺道:“魂灯黯淡了不少,却稳定了。”
正当时,有人来报,“家主,飞云门来人。”
宿远寒道:“飞云门?谁来了?”
“回家主,飞云门大弟子谷素青。”
宿清容冷笑一声,“谷家的人来干什么?他们那谷素雅不来登门谢罪,以为我们会见吗?”
宿家旁支一人道:“就飞云门谷素雅不来。”难道我宿家阿白就在吗?”
宿红莺当即不同意:“我宿白是出门历练,来日以担大任,她谷素雅当面驳了这一门板上钉钉的亲事,便要想到今日。”
历代宿家家主的候选人都要只身闯天下,活着回来,家主竞争有望更进一步,死了,也只是不堪大任。
宿远寒却看了一眼天色,天才微亮。
“红莺。”他说,“让他们进来吧。”
趁夜而来,想必也是有急事。
三日前,飞云门。
飞云门立一处高山之上,云气缭绕,巍峨气派,亭亭有飞天之势。
偌大的山门前,山路陡峭笔直冲向云天。
谷素青气定神闲,下一刻,周身温和气质微微一变,一手持长弓,一手搭长箭,只听“咻”得一声,长箭飞向天际,那箭外带了一条长线,好似天地相连。
谷素歌接着上前一步,和另两个人同时也射出箭去,登时,四道美丽的光线赫然形成一条灵索桥,其中又以谷素青与谷素歌二人的光色为亮,他看了一眼谷素青,微微扬头道,“大师兄,走吧。”
才落脚,便有人过来,“大师兄,你回来啦?”
几个弟子纷纷过来——
“大师兄,你找到素雅师妹了吗?”
“大师兄,宿家前几天来人了,素雅师妹什么时候成亲?”
……
众多人你一句我一句,未注意到谷素青那平日里总是微微带笑,温柔可亲的脸上略略带上一层凝重。
这会儿一群人也意识到不对了,纷纷闭嘴。
其中一个姑娘上前问道,“大师兄,素雅没找到吗?”
她面带忧愁,好似含泣带露,娥眉轻蹙,仿佛无限忧心。
谷怀意轻声道:“师妹,别担心,素雅虽未回来,但门中魂灯安然无恙,她绝不会有事。”
谷素青此时也敛了那抹凝重,温声道:“师妹,怀意说的没错,你别担心,我虽未找到她,但灵符已得到了回应,想必她想通了,便会回来。”
谷婉瓷依言点了点头,只是眉宇间依旧带着愁意,“对了,父亲要找你呢,此时应该在等你了。”
谷素青点头,转身离去
待谷素青走远,谷素歌也劝谷婉瓷,“婉瓷,你别太担心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谷素雅那个性格,她能屈能伸,也有三境的修为,魂灯无事,你就安心些,”他说着撇撇嘴,“我看你都瘦了,要是谷素雅回来看到你这样,还不得闹翻天,说我们不照顾你?”
婉瓷终于笑了,她身形细弱,是天生的病态,修行能强身健体,她身为掌门独女,又有父亲相助,早年进入灵功二境后便止步不前,想也是天资所限,然而便是到这种程度,也只是解了她常年卧病的苦境,现下只是看起来纤弱,却远甚从前了。
“无妨,待素雅回来,我反而要问她为何要离开这么多天,叫我平白伤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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