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我在许佳年面前总是天马行空的胡咧咧，我有种我说什么她都会信的错觉。
出烤肉小馆时，许佳年回头看了一眼，我就安安静静望着她一举一动和每一个眼神，她太好看了，穿个最普通的大衣在雪夜里也美的像轮月亮。
“那……怎么办啊？”
许佳年担心问，撑伞时，又往我这边斜了一点。
我比她高一个头，觉得理应我去撑伞，可是伸手的时候，神使鬼差握住了她握伞的手。
许佳年愣了愣，指尖微微有些颤抖，想连忙松开又松不开，她躲开我的眼神，语气有些不自然。
“你……我手不冷的……”
我继续握，很不要脸，“外面走一会就冷了，我怕你待会儿冷。”
“哦哦，”许佳年一如既往相信我的鬼话，“谢谢你，但是，那你怎么办啊？”
我盯着她纤长的眼睫看，“没事，我买房子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啊？”许佳年抿唇笑笑，“那真是恭喜了，能住了吗？”
许佳年说完，就打开软件准备叫车。
“能住，都装修好了，你要是明天有空，陪我吃个乔迁宴好不好？”
许佳年迟疑片刻，想点头却欲言又止，最后犹豫了一会问，“哪里的房子啊？”
我等这句话等一个时空了，强忍住激动装很平常绝对不知道许佳年也在静园买了房子，“青山湾静园，夏天装修的，一个小两室，不过也算宽敞，一百平出头。”
她手被我握的更紧，我没忍住准备笑，就等着那句，真的吗？好巧，我也在静园住。
雪静静地落，街灯和明亮的窗子像蜂蜜般粘稠，我余光偷偷看灯芒勾勒出她好看的侧颜。
可一秒钟过去了，两秒钟过去了，三秒钟过去了，许佳年点点头，只说了句，“哦，那挺好的……”
我顿了一瞬，手不由自主松了松，她趁势把手收了回去。
一时半会我什么话都接不上来，不过也正常，她这种公众人物不应该随便透露私密信息给外人，我也是外人。
我收敛了神色，“姐姐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啊？”
许佳年朝我晃了晃手机，“打车了，一个小时左右吧。”
我笑不出来，盯着许佳年心里跟淬冰了似的凉，我赌气又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像个流氓。
我是外人，是不该知道她住址的外人，是连她自杀消息都从微博上才知道的外人。
许佳年被我抱住，胸口呼吸变得急促，结结巴巴问，“小羊，你，你怎么了？”
“姐姐，你什么时候确诊的病？如果下次复查，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许佳年笑笑，“我真的没事，我已经好很多了。”
骗人，要不是我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儿，我真就被她骗了。
我松开她，车灯扫过来，“你好像总是怕麻烦我，从前也是，其实我巴不得你多麻烦我一点。”
许佳年抿唇，还是低头笑，我听见她很轻很轻的叹气声，叫的车已经过来了。
给我女神拉车门当然是我至高无上的荣幸，司机是个大姐，京腔很浓，扫我一眼，“呦，还挺会照顾女朋友的嘛。”
我翻了个白眼，“我是女生。”
司机惊愕回头，看了我两眼，为了给自己挽尊，又说，“我也没说你是男的啊。”
正准备开口，我余光发现许佳年似乎偷偷的，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我连忙闭嘴想听听许佳年会说什么。
许佳年迟疑了片刻，声音很轻，“她确实经常会被女生要微信，走在路上也会……”
绝对没有的事！
我连忙否认，“没有，我从来不加陌生人微信。”
许佳年又点头，“对，所以大家都被拒绝了。”
我还没来得再说什么，司机大姐嘿嘿嘿笑起来，回头扫我们一眼。
“你们俩，是不是小红书上，那个叫什么来着，拉拉？蕾丝？”
我:“……”
我拉个锤子，我拉不了一点，我到现在都有点觉得许佳年其实是直女，和我在一起纯粹意外，我心里大慌，她会不会觉得被冒犯？
“别乱说，不是。”
我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瞪着眼跟自己较劲，本来就一头褪色黄毛，这会脸冷的跟吸血鬼似的。
许佳年转头看我一眼，没再说什么，目光又落在窗外的雪。
司机大姐耸耸肩，又偷偷瞄了眼后视镜，都怪许佳年生的太漂亮惹眼，我撅个嘴准备听听她再说什么。
“我昨天拉了一对儿gay，嘿嘿。”
我这人说话难听，“要不赶明儿您去上海做生意吧，纽约也可，多见见世面。”
许佳年连忙深呼一口气，扯了扯我衣袖。
司机大姐转了个弯，“上海和纽约的同都帅吗？不帅不美我磕不起来。”
好家伙，我瞬间有点容貌焦虑了，感觉自己也配不上许佳年。
许佳年“噗”的一下低头笑起来，她笑起来真好看，恬静又灿烂，“我身边就有一对儿，确实长的都挺帅，还是欧美金发碧眼的大帅哥和中国人清秀小帅哥。”
我没想到许佳年也看这个，掌心忽然很烫，于是试探着问，“姐姐，你也磕这个吗？我一直以为，你有点反感……”
印象中许佳年拍摄的片子里，甚至是早些年远赴法国，都没拍过任何同性的题材。
许佳年沉吟片刻，“我没什么立场去反感，我只是觉得，爱一个人，只是恰好爱那一个人，无关乎性别，只要是那个人就好，是男是女我都会爱那个人。”
窗外雪景和光影都飞速掠过，映在她琥珀色的浅瞳里，像有座尘封却长长久久熠熠生辉的城堡，我望着她，心里某根弦，突然响起一道颤音。
她说这话时，似乎下意识地去碰手指上的戒指，可惜她手上空空荡荡的，我想起来那枚蓝蝴蝶戒指。
平常坐车总觉得光阴闲掷，哪怕是听课补觉都觉得无聊漫长，可今天却觉得短，我侧靠着，余光看着她侧颜，觉得一辈子如果停留在这个小车里也挺好。
可许佳年等我下车就要走，我连忙拉住她。
“太晚了吧，不如在我家住一晚？明天我开车送你回去，我家什么都有。”
我嘴上说问句，手却毫不犹豫地拉许佳年下车，握她手握得很紧，无视她的拒绝。
我就是要牢牢看着她。
拉她进电梯时，许佳年还在很不好意思地拒绝，“还是算了吧，我还有事，急事……”
“现在就要去？华星这么压榨的吗？”
“嗯……不是。”
“明天有事吗？那我陪你去吧，我给你当助理怎么样？”
“不，不用了……”
许佳年找不到借口了，没关系，骂我强人所难骂我没有边界感都无所谓，这几天她去哪我都要跟着。
“姐姐，房子密码是0911。”
电梯门开后，那个贴海绵宝宝章鱼哥贴纸的门前，我低头正对着许佳年眼眸开口。
许佳年的生日是九月十一日。
“啊？”
许佳年懵了一瞬，见我不输密码，手忙脚乱也不敢动，抬头看了我一眼，才支支吾吾，“密码还是，还是不要随便告诉别人……”
我打断她的话，“对我来说，你不是别人。”
许佳年半晌定住，然后僵硬地转头帮我输密码开了门。
“需要换鞋吗？”
“不用，你当成自己家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提前开的暖气，就是冰箱里没吃的，这房子我也还没住过，但装修是我自己盯的，以前看许佳年微博的时候，发现她经常点赞评论一个法式复古风设计师的微博，这房子就是装的法式复古风。
墙面是她喜欢的奶绿色乳胶漆，
“哇，装修好漂亮。”
许佳年环顾四周，小手捂着脸惊叹。
我心里跟得奥斯卡最佳摄影一样兴奋，“那你以后住这里吧姐姐，主卧空着呢，去看看，你一定喜欢。”
许佳年又被我的话创了一下，呆呆的转头看我，我知道她觉得我说的可能是客套话，于是我又补了一句:
“姐姐，去试试被子，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就再下单新的。”
许佳年屏住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大衣衣袖被她捏得有些发皱。
暖气开太足了，我凑近她，伸手帮她解开大衣纽扣，“衣柜里有睡衣，还有羽绒服，姐姐你这个天气还是别穿大衣了，不过我车里暖气也足，明天你去哪坐我车。”
许佳年就这么乖乖地被我脱掉大衣，她应该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我，许佳年向来脸皮薄，其实我脸皮也不厚，但我根本不要脸。
荷叶边的白衬衫衬得她像个很乖的学生，如果不是我知道，绝对想不到她会是早些年刚入行就跟那些老导演老戏骨干过仗，主导权一丝不让的人，我盯着她侧颈看，很无赖的说，“姐姐，你帮我也把衣服脱下来吧？”
“啊，哦哦，好。”
许佳年屏住呼吸，明显有些局促，但还是手忙脚乱地帮我把外套脱下去。
我凑地更近，几乎低低下颌，唇就能吻在她额头上，事实上我也很想这样做。
“小羊，你，你这几天不需要去跟后期剪辑调色什么的去对接吗？你们那个片子，后期和摄影应该得有好多细节要对。”
我听出来言外之意，她又在婉拒我了，但我忽略了很关键的一点，我从来没有告诉过许佳年我在哪拍戏，拍的又是什么片子。
没别的原因，单纯因为我有时候要脸，没好意思跟许佳年说我去拍这种片。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在北疆拍片子？”
许佳年滞了一瞬，随即抬头自然而然开口，“和导演认识，他跟我提过摄影是你。”
不可能。
就我们剧组那个导演我太知道他有几斤几两重了，她要是能认识许佳年，那不得搁剧组吹天吹地，从开机烧香吹到杀青拜佛？
绝对是假话，但我没拆穿，“快过年啦，你别太累了，休息休息，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说说吗姐姐？”
许佳年扬唇笑笑，“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啊，年不是每年都过吗？”
沉默片刻，室内寂静。
“姐姐，你在静园买的房子装修好了吗？”
许佳年不可置信地抬头。
我连忙解释，“我舅舅是这个小区的开发商，他看到你购房信息的时候，刚好在我家吃饭，他知道我偶像是你，就很激动地跟我讲了。”
幸好客厅不算大，两个人都没有要坐的意思，也显得不是很尴尬。
许佳年不动声色地转身，有些像调侃，“你还是换个偶像吧。”
心脏冷不防疼了一下，我有点逆反心理，“许佳年，你不是说过谁都没资格替自己做决定吗？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
许佳年点点头，语气又疏离又客气，“小羊，我真的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她捞起大衣，又留给我一个背影。
“许佳年！”
我上前，固执地从背后抱住她。
眼泪不由自主就滚下来，有点烫，我更想哭了，“姐姐，是不是如果我是男的，你就会给我一个机会喜欢我？”
室内寂静，针落可闻。
我听见骤风暴雪的声音，可我听不见许佳年的心跳，一时间慌张极了，只能用力抱紧她，手腕抵在她的心口处，我想试图用我的脉搏去感受她的心跳。
一淌温热落在我脖子上，我以为是自己的泪眼，心想自己真的太不争气了，许佳年应该不会喜欢一个爱哭的人。
但天地良心，我从来不哭，除了遇上许佳年。
我心想，完了，许佳年以后该讨厌我了。
然而下一秒，怀中的人扬起脖颈，偏头吻了过来，吻在我唇上。
我发誓那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一瞬间，心脏在骤停后疯狂欢呼起来，滚烫的血液以心脏为泵流往四肢百骸，我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微光中，我看见她脸红的像火烧，我想我也没比许佳年好到哪里去，但我不想再想太多了，人不需要一直做理智的决定。
我抱紧她，把人抵在墙上捧她脸深吻，又觉得不够，又把人抱起到床上吻。
“小羊……”
“姐姐。”我声音有点哑，抱紧她不想松手。
许佳年身上好香，我吻不够闻不够，又忍不住想她这样的人，吻过来那一瞬，心里是不是早就破釜沉舟了。
“许佳年……别妥协，别和宋之安形婚，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黑暗中，她没说话，一滴眼泪顺着她眼角流出亮晶晶的痕迹，我不怪她沉默，我吻掉她眼泪。
没关系，我杨亿忱不需要她走一步，我走九十九步完成的闭环，只要许佳年站在那里，我走完这一百步一千步。
许佳年起身抱我，听她声音有些哑。
她说，“小羊，对不起……”
黑暗中，楼下隐隐响起警笛声，如同一道又一道的枷锁从寒夜中布下天罗地网，听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我看窗外暴雪几乎到了能折断竹节的地步，北方冬日的八点，天黑得漆透。
敲门声响起，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跟许佳年有关，我拍了拍她背，坚定望向她，“没事。”
要不是几个警察有证有盖章，我都怀疑是诈骗。
为首的中年警察出示了证件，“你好，请问许佳年女士是在这里吗？我们有个案件涉及许佳年女士，现在需要许佳年女士跟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
我回头，许佳年已经穿戴整齐出来了，面色沉静，几乎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手铐带在她手腕上时，我下意识去拦。
“小羊，回去吧。”
按平常来说我这种一点就炸特别冲动的性格肯定要拦着警察问清楚才罢休，但奇怪的是，我那晚清醒无比，因为我完完全全地相信许佳年，她干什么，我都陪着她。
我摇摇头，“警察同志，我能陪我朋友去配合调查吗？”
“抱歉，执行公务不允许闲杂人等跟随。”
三四个警察带着许佳年走，她没回头看我。
闲杂人等不能跟随，但不代表我不能开车跟到警局旁边。
我不知道许佳年到底出了什么事，严重到她最后要走向死亡，但我怕她万一回头了发现我不在。
我开车跟着，我守在警局门口整夜，等许佳年出来，我就能抱抱她，她不想跟我说到底出什么事了也行，我带她去吃大餐，然后我们回家好好睡一觉。
一辆熟悉的车紧跟其后停在我身侧，我眯起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车挡在车门前。
“啧，周总监大驾光临？可别是为了我们年年喽？”
我铁臂撑在车门上冷笑着，眼神锐利，车里的女人挑眉，语气淡淡的。
“原来是你？只顾着和许佳年甜甜蜜蜜，也不劝她把合同签了？让她把违约合同签了我或许会对她手下留情。”
周思邈勾唇，黑眸阴沉沉的。
“违约合同？”
她以为我和许佳年在德国？还知道我和许佳年的关系？一股恶寒升起，我怕她会拿这个威胁许佳年。
周思邈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们别以为我不敢动手，她如果冥顽不灵的话，我不介意送她去坐牢。”
我滞在原地，脑中砰的一声雷，看周思邈匆匆忙忙进了警局，整个人僵在原地肝胆生寒。
周思邈是华星影视的总监，但和许佳年不对付是业内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今朝阳和启蛰》重拍的时候，周思邈头一个反对的，但许佳年定的女主角，恰好又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许佳年的路越走越流量化，越走越标签化，越走越窄。
许佳年多次上热搜，词条最爆的一次是拒绝某个知名综艺的邀请，被很知名的制片人大咖发文diss她傲慢，其实当一个导演越来越走向荧幕前面的时候，那就一定是他严重下滑的时候。
但这其实都是屁话，我太知道如果赚不来真金白银，如果数据不够亮眼，那说什么文艺的话都是放屁。
许佳年说过，文艺与理想世界都建立在金银之上，没有谁的路完全随心所欲，她都懂。
我也懂，懂这其中都是真金白银的利益牵扯，稍有不慎，就会成为资本的牺牲品。
手机屏幕缓缓亮起，我的锁屏壁纸和桌面壁纸都是许佳年，怕那些乱七八糟的软件把她挡到，我都是边缘分散布局，有个小贴纸上，日复一日记录着，已经喜欢许佳年3291天了……
许佳年千万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窗外雪落，清晨曦光冉冉升起，一直到中午的时候，警局门前还是没有出现我想看到的身影。
周思邈出来了，我连忙跑过去。
“年年呢？”
周思邈看着我嗤笑一声，“真不知道是先曝光她害死她妈妈的事，还是先曝光许佳年是le结果还和男人有婚约的事好。”
我皱眉，居高临下看着她，“没有证据乱叫的狗都叫不到最后，还有，名校毕业身居高位的周总连别人最基本的**都不懂尊重吗？”
凑近了几步，我盯着她，“我再问一遍，年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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