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刚刚冒出头就被我完全否定的大胆想法出现时，心脏滚烫的像有岩浆流淌，我满脑子空空荡荡，随即那些被我翻烂的朋友圈一条一条在我脑海里冒出来，从前就埋了无数种子这一瞬随着滚烫岩浆漫山遍野盛开盈盈绿茵，过了春节，春天就要到了。
“姐姐，醒醒，到站了。”
许佳年刚抬头，旁边响起窃窃私语。
“你看，那是不是许佳年？”
我不动声色抬手把藏在怀里，趁着人流迅速出了闸门。
许佳年打了个哈欠，睡眼蒙眬看着我，“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
我没接话，想说点什么帮她醒神，“姐姐，周野是我高中同学，不过我高一就出国了，他爸爸和我爸还认识，不过后来他去韩国当练习生了，没有同班过太久。”
我高中就读于天宁一中，不过高一还没有念完就去练竞技赛了，后来又去了美国读高中。
许佳年睁大了眼睛，“你记得周野？高中那么远的事，你都还记得吗？”
我扬唇一笑，“我记忆力很好的。”
“哦。”
许佳年点点头，“周野外形很出众，唱歌很好，《阳和启蛰》的ost就是他唱的，经纪人说高中的时候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人都会记得很耀眼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察觉到许佳年一丝轻微的，被掩盖的很好的失落。
我凑上前去，“如果我们一个高中就好了，不过南京和天宁虽然一个省，但是也离挺远的，嗐，估计都是他经纪人为了捧他吹的，不是我吹，整个天宁一中，杨亿忱这个名字比他牛逼多了，我们学校现在还有我的雕塑呢。”
我高中那会儿是省排球运动员，被选进国家队，封闭训练参加国际赛，准备冲奥运那种。
许佳年噗嗤一笑，点了点头，“我知道，小羊最耀眼啦。”
我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太装了，正准备再说点什么挽救的话时，我余光瞥见身旁这位大明星很甜的笑容，我词穷，就是他们追星女孩说的笑得像花儿一样，眼睛里有星星的具象化。
许佳年总是笑时低头，睫毛敛尽光华，我猜不透她心思，但唯独这个笑容，她扬着脖颈，那么开心。
于是我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许佳年住在不算繁华地区，但是很有烟火气的一个小公寓里，顶楼的位置。
北京冬冷夏热的，我有点揪心，“姐姐，卖掉静园的房子是为了拍剧吗？”
许佳年拿钥匙拧开门，“也不全是，其实我买之前每天都在研究该怎么装修好看，后来交了房，一个人进去看毛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觉得很累很累，突然觉得，还是算了吧……”
“咔哒”一声，钥匙拧开有些生锈的门锁，我听她难得的这么长一句话，我没问，但她主动告诉我的话。
“姐姐，那我把静园的房子过户给你好不好？那房子没贷款，还有很多软装需要完善，我搬出去。”
许佳年推门进去，回头看我一眼，“小羊，别开这种玩笑。”
我跟着她进去，没反驳也没再接话。
“有点小，别嫌弃。”
她笑笑，拿遥控器开了空调。
我以前想许佳年的房子应该是那种很极简主义的，后来发现她喜欢法式复古，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住的房子会是这种极繁主义。
不到四十平的L型1b1b，书架和各种各样的置物架摆满了每一面墙，满满当当放着各种书、手办、摆件、泡面零食，照片和海报贴的到处都是，床上几乎三分之二都是玩偶和各种各样的小玩具。
我急切想知道许佳年喜欢的都是哪些东西，想偷偷拿手机把那几个我不认识的手办模型拍下来问问。
许佳年跑到阳台上，叹气着给早就枯死的吊兰浇水，又扭头对我抱歉地笑笑，“太乱了，我有两个月没回来过了。”
“不乱，姐姐的房间很好看，”我盯着那张最显眼的海报看，“姐姐你也喜欢《奇迹排球》啊，平野绫？”
我为自己竟然和许佳年有共同的古言爱好兴奋起来。
许佳年愣了愣，突然很局促，“啊？啊，我……我不喜欢，这个海报是别人送我的……”
我点点头，“我小时候喜欢，长大了看觉得挺幼稚的，而且那个主创塌了，唉，真是跟有案底一样。”
我又扭头去研究那个手办到底是谁，很认真的跟许佳年讲，“姐姐，你下次在静园养花，我一定会把你的草和花都照顾的很好。”
许佳年低头，沉默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挡住了我眼前的手办。
“你……会喜欢一样东西，但是因为它出现了不太好的事，或者是时间长了，就不再喜欢了吗？还会讨厌？”
我想了想，“分人和事吧，怎么啦姐姐？”
很多喜欢二次元的挺介意别人碰自己的物料手办什么的，我怕自己大大咧咧冒犯了她，连忙离远了点。
许佳年转移过话题，“没事没事，太晚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晚可以住在我这里，就是太小……”
“不介意！”
我就等这句话了，这里只有一张床，为了不让自己笑得太爽太大声，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许佳年嗯了一声，把陶瓷杯放下，四周看了看，又偷偷看我，我就知道她又尴尬了，我没想过对她来说，我可能真的是那种半生不熟而且在暧昧期的同性朋友。
“那个，要喝茶吗？”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渴，你饿不饿姐姐？”
“哦哦，我不饿，我去帮你拿一床被子，干净的。”
“没事，我不讲究，何况还是跟你在一起。”
许佳年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然后把水杯放下，又有点不知道干什么了。
我目光落在她那个铃兰瓷杯上，突然又说，“我这会有点渴了。”
“我给你倒水，”许佳年连忙回到热水壶旁边，然后原地转了个圈，“抱歉，我这里好像就一个杯子。”
“姐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用你的杯子吗？”
许佳年有点没反应过来，小孩子似的把头摇得像个可爱的拨浪鼓，“不介意不介意，我帮你洗一下。”
我跳过去，“用不着。”
许佳年头发丝都是香的，我接过杯子，自顾自倒水，然后低头就着白瓷上淡粉的唇印低头喝水。
“小羊……”
许佳年有点失神，反应过来后转过头去，我看见她脖颈处泛上红晕。
“你，你先去洗澡吧，那个热水有点少，你先去吧，我要开个视频会议。”
她慌慌张张走开。
窗外月光明亮。
我觉得许佳年很像月亮，但不是一轮满月，也不是凌厉尖角的弯月，年年是那种漂亮的半月，只让人看到一半，或者有时候连一半看不到，其它的就隐在云里、埋在雾里。她那么漂亮，我不眨眼的盯着看，可不眨眼盯着也会在不经意的瞬间就消散了，月亮属于她自己，但偏偏不巧，我是个想偷月亮的小贼。
我洗完澡出来，床上趴着小小的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睡着了，我轻脚走过去帮她把拖鞋换掉，然后把人抱到床上好好盖上被子。
幸好她睡得很熟。
床上的玩偶已经被她全部收起来，我对着那个手办偷偷拍了张照片，准备问问那些资深二次元们。
“不是动漫人物。”
许佳年突然小声开口，我倒吸一口冷气。
我躺下去，“那是什么啊，你喜欢的我都想知道。”
“是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的一个人。”
我再度去看那个穿排球服，亮眼蓝发的手办，神使鬼差地开口，“姐姐的朋友圈是只对我一个人开放吗？那个人，是我吗？”
她闭着眼，但我清楚看见泪痕滑落下去。
房间安静的能听见月光流淌声。
我侧头吻她，“姐姐，虽然很自恋，但是你真的对我很好很好，从我们九年前认识，我不算很好的人，但是如果真的幸运到能被你喜欢，我会无时无刻不偷偷开心的。”
许佳年破涕为笑，没有否认，伸手摸了摸我侧脸，“我觉得很累，今晚就像我不像再装修的那个房子时一样累，明明都是从前那么想要的东西……”
我心跳慢了一拍，所有的欢喜与激动都在她这句话后变成不安，我有点恨我自己为什么迟到了九年。
“许佳年，我好不容易才爬到山顶看月亮的，你不可以告诉我早就迟到了。”
房间寂静好久好久，许佳年声音沉沉的，她说，“睡吧，好好睡觉……”
对，好好睡觉，等到一切过去了，等天亮了，我买一束花好好告白。
我走了九年的路，披星戴月的，可我也错过九年好好了解她的机会。
—
翌日晨光透过窗帘，是个大晴天，我亮起手机看，已经九点多，许佳年还没醒，这次是真的睡得很沉。
我偷偷吻她脸颊，从前梦中光景一瞬竟然成真，好在她真的没醒。
床头香薰幽幽散出铃兰香味，我盯着许佳年看，几乎生出来一种事后清晨的错觉。
许佳年一直到中午才醒。
我从楼下买完早餐回去时，她就趴在楼台上看我，四楼的距离不算高，恰好能看到她的笑。
“杨亿忱，你去哪了？”
我扬了扬手里的早餐，然后飞快上楼，我亲了亲她，“早安年年。”
“午安了吧？”
许佳年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地离我远了些。
“哦，那午安啦姐姐。”
我低头又亲了一下她。
“我，我今天可能有事要离开北京一趟。”
我耸耸肩无所谓道，“我陪你啦。”
“不用不用。”
简单吃了两口饭，许佳年很快开始收拾东西。
我执意跟着。
许佳年更无奈了，“真的不用，你一直跟着我，我不知道该干嘛了……”
“你就当我是你助理或者司机可以吗？”
我怕我不跟着，她就消失了。
许佳年摇头，“我已经买了高铁票，别跟着我了。”
她转头就要走，远远传来一声喊。
“许佳年！不给钱老子杀了你！”
“快给钱——”
一声中年男人的怒喝传来，许佳年脸色大变，回头看过去，那男人提着棍子怒气冲冲就打过来。
“哪来的狗？”
我一脚踹在他心口把许佳年护在身后，许佳年脸色苍白，死死盯着那男人，眼神很冷厉，随后拉上我就跑。
“谁啊姐姐？”
我们俩的车都不在这，我被许佳年拉着跑，扭头去看身后狼狈爬起来追的男人。
口音很重，脸上脏兮兮的，像蹲点守在这里的。
“别看了快跑。”
许佳年气喘吁吁。
那个其实，她跑得太慢了，要是我抱她起来跑可能更快一点，还有就是，这种虚男别说拿棍子了，拿刀我都能KO两三个。
对抗homeless我有丰富的经验。
许佳年突然摔了一下，我连忙把人捞起来，幸好没摔倒。
“没事吧？”
许佳年摇摇头，满头大汗蹲下去按住右腿。
“许佳年！你赔老子钱！”
我冷笑写冲上去，脱下外套攥紧猛甩那男人脸上，见我上前立刻畏畏缩缩退后，我抬手把他手里的棍子拽过来，然后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挥舞过去！
惨叫声顿时充斥整个小区街道，要不是怕被拍到我真想多打一会。
“他谁啊？报警吧姐姐，我们正当防卫。”
许佳年嘴唇都白了，疼的蹲在地上起不来，我连忙去扶她。
“别，别报警，先走。”
我很警惕地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然后连忙把许佳年带走。
那男人还在后面喊，我听见他喊——
“许佳年！你害死你亲妈妈亲弟弟！你要是不给钱的话，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我憋着一口气，连忙安抚许佳年。
“姐姐别害怕，我们报警吧，这种人想要钱而已，他胆小的很什么都不敢干。”
许佳年脸色很差很差，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姐姐你腿怎么了？我带你去医院！”
“没事，真的没事，不用了。”
我才发现她抓我衣袖抓得很紧很紧，像个溺水的人，我毫不犹豫地把她抱在怀里。
“没事没事，我在，杨亿忱在呢，小羊在呢，现在和以后都在。”
许佳年扯出一个微笑，我打了个电话，周野很快把我车开了过来。
“年年怎么了？”
周野递过来一份密封的很厚的资料，许佳年接过去，“我没事，你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好。”
我扶许佳年上车，一路疾驰，一路无话。
许佳年侧头看窗外，背对着我，沉默了一路。
“姐姐，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弟弟？”
话问出口时，我有点后悔，可我害怕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时光就又会重蹈覆辙。
许佳年沉默片刻，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半晌她开口，“我不是很想称呼一个陌生人叫弟弟。”
车内实在太沉默，我把车载蓝牙打开了。
“那个人是谁啊？”
许佳年终于坐正看我，“债主。”
“债主？”
“嗯，我妈妈的债主，我们欠了很多钱，妈妈去世后，他就找我来要了。”
我胡乱猜测了一下，会不会是阿姨为了女儿和生活借了很多钱，因为那笔钱才出意外或者自杀的？
许佳年平复了呼吸，“拍阳和启蛰的时候，中间出了很多意外，我妈的那个儿子突然生了重病，她把店卖了，给我和弟弟凑钱，借高利贷，总之就是欠了很多很多钱……”
“欠了多少？”
“……五百万。”
许佳年扭头正视我，“小羊，求求你了，带我去高铁站，我真的有急事。”
我点点头，“什么时候回家？”
“啊？”
许佳年愣了愣，然后低头，“应该三四天后吧。”
“好。”
那就好那就好。
我眼睁睁看着她进站，看着她消失在我视线里，许佳年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喊了几个190加的保镖整个小区搜刚刚那男的，把他抓起来按在车里。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要报警！”
我冷笑着拍了拍他脸，“你敢报警？”
警察可不管放贷的。
“你是许佳年的谁？我告诉你！我今天必须要拿到钱！十万行不行？先给我五万！五万！就五万行不行？”
我挑眉，“钱我们会还，但是你记住，打人和威胁都犯法，你敢动许佳年一下试试看呢？”
“你先把钱给我！多少钱都行！我饭都吃不起了！”
唾沫星子快喷我脸上。
我给他塞了几百块钱，“拿着先离她远点，剩下的钱她很快就会给你。”
“真的？那可是我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没十万我……我不会罢休的！”
我听得迷，许佳年和阿姨欠的钱应该不止这一个男的，为什么他说的是十万？
“你儿子怎么了？”
“我儿子就是她亲弟弟！她见死不救！害得我老婆走投无路跳楼了！我现在老婆儿子都没了！没有十万我就闹！”
我勉强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一些有用信息，“你的老婆，是她妈妈？”
眼前这个男人泼皮无赖面相，啤酒肚大的跟塞了个球似的，我实在没办法把他和许佳年用那个词联系在一起。
继父。
“对对对，我可是她继父，她怎么能就看我饿死？她得管我吃喝，还得给我请一个保姆伺候我！”
我冷笑着给了他一个巴掌，身旁的保镖立刻动手把他踩到地上。
“我不管你是谁，别再来找许佳年，”我递给他一张家里保镖的名片，“有事找这个人，哪里来的现在就立刻滚回去。”
回家的路上堵车很久很久，我又碰上周野。
他远远地跟我打招呼，我白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说，“上车，我稍你一程？”
其实我也没那么讨厌周野，算起来我俩高一同班的时候还是前后桌，这小子每天早上都拿我水杯给我接热茶喝，大冬天的起那么早，害的我当时都以为这狗暗恋我。
但说实话有点嫉妒，当时我想进阳和启蛰的剧组，让他这个男二号帮我说说好话，他都没说。
周野怕被拍到，连忙戴着口罩上车。
“年年呢？”
“去上海了。”
“啊？不是去天宁吗？”
我挑眉，哦了一声。
“你诈我？她没告诉你？我以为你们俩很熟呢。”
“你以为我们俩很熟，就像她不知道我们俩其实是高中同学一样。”
“啊？她不知道？”
周野懵懵的，一脸问号。
我调了个头，准备避开高峰期，“周野，你知不知道年年妈妈，还有那个弟弟继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野又是一脸懵逼感觉，“你问我？我的天，你不会以为我跟年年很熟？我只知道她妈妈是医院自杀的，当时周思邈也在。”
他和许佳年说的不一样，但同样的是周思邈在。
我心如死灰地闭了嘴，然后又咬牙切齿，“不熟你叫什么年年啊？”
“那我不是为了攀关系装一下吗？要是让我粉丝知道我们俩根本就不熟，我多尴尬呀？”
我:“……”
“反正我就只知道阿姨好像是自杀的，对了，你一点都不记得许佳年吗？我们天宁一中的大学霸，理科班年级前几的那个女生啊，你当年真是一心一意打排球啊。”
“什么？”
我方向盘差点打不稳，不敢置信地问，“什么意思？你瞎说什么？”
许佳年明明是南京上的学，我不知道是哪个高中，但是南京的就对了。
“你真不知道啊？怪不得呢，我还以为你们俩很熟，我们当时高一，她不就是我们隔壁班的英语课代表吗？不过我高三回去高考的时候，没再见过她了，拍毕业照也没有，她爸爸妈妈不是离婚了吗？可能转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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