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栖身旁有一女子着红衣轻装,在座的她都眼熟,唯林玉浅例外,但她这般容貌,也不该记不住,安阳婓有些好奇:
“这位妹妹好眼生,是哪家千金?”
燿阳世家不多,年纪一般大的都见过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侧目打量她。
林清月同时跟着谢子煦与另外二人过来了,她闻言抢在林玉浅前面开口:“这可是从青州来的,我那大伯的女儿。”
与谢子煦随行的二人中,有一锦衣玉裘男子听后,他上前两步,离近了些:
“‘自安闲逸处,不上镶月楼’可听过?”
林玉浅一头雾水:“未曾听说,这是何意?”
这两句的背后故事,是当时的贤亲王想邀林鹤峰,也就是林家祖父在此一叙,估摸着是想拉人搞搞政治。
但林鹤峰看不惯贤亲王的奢侈无度,三请不入又站错队,没少给贤亲王使绊子,陛下顺利登基,林鹤峰与其支系,伯劳飞燕各东西,在独自赶往青州的途中被盗匪所杀。
各大宗系趁此争夺话语权,自此林氏七零八落,以林重山为首一批人表态投了陛下诚。
林玉浅他父亲林睿紧随其后,赴往青州任职,却也未能长命,然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她那时不过也两三岁,未被波及。
卢锦钊此话一出,有好几道锐利的目光投于她背上,她觉出不对,强装镇定。
林清月故作惊讶:“这是祖父所写呀,堂姐连这个都不知道吗?我们在燿阳可是人尽皆知的。”
她用手帕遮住幸灾乐祸的嘴角,语气自责道:“我还道堂姐之前问镶月楼,是有所闻呢,以为你将祖父的事放下了,这才带你来的,都怪我……”
因为这些事,她小时候也没少被排挤,都随着年岁逐渐淡忘,林清月可没忘,她觉得自己是替林玉浅承受了多年,那些本该不属于她的恶言碎语。
林清月说话间习惯性看向谢子煦,触及到对方冰冷的眼神,她顿时噤了声。
这言行落在卢锦钊耳朵里可就不一样了:“跟清月你有什么关系,不是她自己主动来的吗。”
卢家一直替陛下做事,大多资金都是他们掏腰包,包括这栋楼也是自家与陛下的心血,容不得他人批判。
卢锦钊面露不善,视线紧盯林玉浅,也不知打的什么坏主意:
“不管林姑娘从前知不知道,如今也不欢迎你,除非……”
“除非什么?”
“你当众认下林鹤峰的错,我会考虑让你留下来。”
林玉浅扫了眼谢栖,试图用眼神告诉他,若自己没办法完成,可怪不了她。
四周时不时往这里投来视线,端详好戏,有觉得卢锦钊过分者,却碍于身份不敢作声。
毕竟镇国公安阳康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后还有卢氏富可敌国,虽然镇国公不喜卢氏,但那也拗不过自家闺女执意要嫁,可生产当天诞下龙凤胎,自己却难产而亡,喜讯未传远便改为丧讯。
安阳康觉得卢氏照顾不周,参了他们十几本,陛下左来右去都不好得罪,干脆和稀泥,安阳康一气之下大病一场,醒来后抱走了其中的女孩抚养。
虽对卢锦钊来说是外祖家,但世人普遍认为,女子哪有男子适合继承家业,就算安阳婓再努力,也迟早都落到卢氏手中。
此刻安阳婓却第一个拦在林玉浅面前,她出声打断:“阿钊,你过了,陈年旧事提它作甚。”
她这个弟弟自小便长在温室中,真正的含着金玉子长大,虽偶尔见面,可脾气秉性却随着年岁增长渐行渐远。
“姐,当年之事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那时你我才几岁,究竟是你咽不下去,还是单为了卢家打抱不平?”
“都有不行吗?”
安阳婓冷眼望着他:“祖父也曾说与我听,当年,林家与他所愿属一,你还要怪罪祖父吗?”
心中有不满,但他哪儿敢怪罪外祖,再吵下去,怕是不知如何收场。
下一个便是斗诗环节,桌上正摆着纸笔。
林玉浅弯腰将宣纸展开,轻声细语道:“这两句诗的确不好。”
话音一落,周围人面面相觑,安阳婓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抬高的手垂了下来。
连林清月都愣在原地,唯有卢锦钊嘴角上扬,心中得意。
林玉浅对这些视若罔闻,嘴角笑意未减:“太不明显,应该改成——财帛空流人力穷,骄奢肆意意难终。百姓悲声震九霄,天理昭昭谴恶风。”
她想,既是为了百姓所写,须言简意赅才行,要让所为之人也能看懂。
轻柔的声音伴着窗口卷进的冷风肆意狂虐,穿膜入耳,直击人心,笔势不敛锋芒,似惊涛拍岸,如她心中所想,言尽正好最后一笔。
她‘啪’地一声放下笔,墨水溅到纸上,像朵朵盛开的黑色鸢尾。
“告辞!”林玉浅做完这些已然是心中打鼓,她现下唯一的念头是快溜快溜。
卢锦钊很快反应过来,怒目圆瞪,他觉着,这人是明晃晃打他的脸!
他欲向前拽住林玉浅,但被谢子煦拦着劝阻,无奈谢子煦身体羸弱,按不住一头疯牛,卢锦钊一把推开他,谢子煦袖中汤婆子骤然落地。
卢锦钊确实无心,但他顾不得那么多,眼下了结后再给谢子煦赔礼道歉,他指着林玉浅:“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
谢栖此刻终于有了表情,他起身挡在卢锦钊面前,阻隔他视线。
卢锦钊咬牙切齿:“你们谢家是什么意思?一个个都跟我作对是吗!”
谢栖好言相劝:“不过一首诗,何至于此。”
他们几个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彼此十分了解,他绝对是想要了林玉浅的命。
众人僵持间,门口一道步履蹒跚的身形逐渐放大,由旁人搀扶着,无人敢拦。
“我看谁敢!”
众人惊疑,镇国公怎么来了。
卢锦钊看清来人后,气焰瞬间消下去大半,他与安阳婓异口同声:
“祖父。”
“外祖父。”
镇国公安阳康走上前,举起拐棍二话不说就往卢锦钊身上招呼:“竖子!我看姓卢的真是把你教坏了!还敢动私刑?”
安阳康卯足了力气,无奈年老体迈,引得他阵阵咳嗽,孙女安阳婓忙上前拍背顺气。
被长辈管教的人不在少数,但舞到这么多人面前的,卢锦钊还是头一个,他被打一通,自觉丢了面,窝在角落不敢说话。
林玉浅此刻眼中的康祖父,与记忆里相差无二,只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头发胡子全白完了。
安阳康喘着粗气缓了过来,他望向林玉浅的眼神与刚才判若两人,显得十分高兴:“干孙女,上次见面才到祖父腰上,如今也是比我还都高了,不错,不错啊。”
众人闻言大惊,纷纷交头接耳,镇国公何时认的干孙女,他们怎么从未听说过?
左右这场宴是办不下去了,众人饿着肚子陆陆续续离开,走时心思各异。
林玉浅与安阳祖孙二人则一同去往国公府叙旧。
用过膳后,天有暗下来的趋势,林玉浅不知道该如何向叔父交代今日之事,她想着先回去再说,于是告别康祖父。
而安阳康突然神情凝重看着她们,安阳康拉过她们,三只手层层交叠在一起。
他语重心长叮嘱道:“若想在燿阳活命,像今日冒尖的事千万别再做了,有时候缩起来未免不会活得更好。”他顿了顿,“若是以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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