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气沉沉的天像被划开无数道口子,终于从裂缝中透出薄薄金色碎光。
那天之后风平浪静,叔父并未责罚她,而林清月的小动作,她也全当看不见,正如此刻,她顶着林清月喷火的目光,伫立在临阳河畔。
林玉浅这几日将燿阳逛了个遍,完成了谢栖的任务,她无所事事,安阳婓恰好约她出来游玩。
这种天气踏青真真是再合适不过,她满心欢喜答应了,可未料到会遇到谢子煦与林清月,还有谢栖。
林清月坐于船上,她轻哼了一声:“阴魂不散。”
安阳婓是个烈脾气,她捡起石头朝林清月身边砸,嘴上也没饶过她:“就准你长脚了?谢家的船,跟你有何关系?”
林清月慌乱得躲藏进船舱,漏出上边半个身子。
她早看林清月不顺眼了,脑子里只有谢子煦的女人,跟他弟一样,越长越傻。
溅起的水花一阵一阵,打湿了谢子煦衣角,他丝毫未恼,反而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船这么大,不如一起吧,对了林姑娘,你会下棋吗?”
林玉浅应声:“会的不多。”
“蒲照,那就再摆一盘。”
安阳婓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故意大声道:“那就多谢——谢郎君的盛、情、邀、约、了。”
林清月气的跺脚。
安阳婓说完与林玉浅对视了一眼,二人一起踏上甲板。
谢栖并未看她,一动也不动靠在窗边,林清月想,他们兄弟俩性格也是天差地别。
日头西斜,四局过后,未分出胜负,安阳婓忍无可忍:“这也叫会的不多?我们可从来没赢过他!”
连谢栖都忍不住挑眉。
林清月撇撇嘴:“不过是运气好。”
安阳婓可不惯着她:“那你怎么没这个运气?你之前输得也不比我少噢~”
“住嘴,你烦死了!”
良久,林玉浅揉了揉手腕,谢子煦见此笑道:“下得是有些累了,改日再约棋,林姑娘如何?”
林玉浅回道:“好。”
安阳婓第一个走出舱门,她看到前方同样飘着几只小船,只是装饰与他们不同。
每个船上的人穿着统一的制服,上方皆绑着不同颜色的绸缎,看上去花红柳绿,来往的姑娘也是打扮极其艳丽,各色灯将船中景色映在水中,煞是好看。
“这是什么?”林玉浅问道,以前从未见过,她们青州基本都是渔夫或者船夫,从未有如此多的女子一同乘船。
林清月斜了她一眼:“乡巴佬,花船都没听过。”
林玉浅实诚得摇摇头,果然如其名,好看得让她忘记了回嘴。
谢栖破天荒开了口:“听见琴声了吗?”
众人点头。
这琴声凄凉哀怨,听得她起鸡皮疙瘩。
他们说话间,岸上恰好有一粗布麻衣老人,正拿着个布包,他进了船舱,没多久,花船靠岸,他便被丢了出来,
他跌倒在地,心有不甘去扯小厮的裤管,旁边滚落一颗硕大的珍珠。
“滚滚滚,一颗破珠子还想见雪娘,你知道她是谁的人吗!”
“大人!我已经筹够钱了!你就让我见她一面吧!”
小厮啐了他一口:“我告诉你,远远不够!雪娘可是卢家嫡公子看中的人!”
“你们答应过的,大人,这是夜明珠啊!”他爬着捡起那颗珠子识图重新递上,哪知那小厮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林玉浅一行人在事情发生时便已上了岸,此刻珠子正好滚到她脚边,她蹲下捡起。
老人高声:“小雪,你听到了吗!小雪!”
琴声戛然而止。
小厮上前将老人踹倒在地:“还敢闹事,信不信我打死你!”
老人声嘶力竭化为呜咽,他不停地重复着:“你们答应过的……你们答应过的……”
路人见状也只得纷纷绕道走,无人敢拦。
安阳婓见此上前一步:“还不住手!”
小厮认出她了,只得灰溜溜跑来。
林玉浅上前,将珠子还给他:“先收好吧,也不便宜。”
老人呆愣地接过揣进怀中。
他们五人并未有过多想法,转身就准备走,谁知突然听到“扑通”的落水声。
众人惊呼:“有人跳河了!”
谢栖迅速反应过来,挑起旁边一根竹竿,将那人插了上来,原还是这个人。
谢栖平时没见得力气这么大,三人眼中满是惊诧,唯有谢子煦毫不意外。
林清月不解:“一个青楼女子而已,真是不值得。”
怎么就到寻死觅活的地步了?
老人被救上来后不停地咳嗽,他并未回答,而是看着安阳婓:“你们与那卢氏是一伙的!你们都是逼良为娼的畜生!”
安阳婓皱着眉头:“逼良为娼?你说卢锦钊?不可能,他哪儿有那个胆子?”
谢子煦安抚道:“究竟发生何事,找个地方仔细与我们说说吧。”
回到谢家船舱后,蒲照将自己的衣服与老人换下。
他坐着,已经完全缓过来,老人将具体事情逐一说出:“小雪,也就是雪娘……她是我女儿啊……”
原来是一年前,父女俩在三花街支了个铺子,收保护费的却次次都来,若不给便直接掀摊,生意没法做下去,他们那点利润仅够糊口。
林玉浅问道:“那他们又答应你什么?”
老人抬起满是沟壑的手,抹了抹眼泪:“有天实在是没钱了,我就问能不能宽限几天,谁知他们竟……竟将我的女儿,扔去了如烟阁。我求了他们好久,说好的,凑够五百两就够赎……一年啊……我整整攒了一年……”
五百两,对他来说已经是倾尽家产了,自己女儿与一书生谈好的婚事也没了,未来对他来说已没有盼头。
“那和卢家有什么关系?”
“整个如烟阁,都是卢公子的啊!”
林玉浅见过卢锦钊,在她的印象里,卢锦钊完全能干出这种事,可安阳婓心底却是不敢信。
众人听闻面色沉重,久久未曾说话。
林玉浅默了默,第一个开口:“此事……”她偏头看向安阳婓,“阿婓,你觉得如何?”
安阳婓再抬起眼皮,眸子里却是怒气腾腾的火焰:“我得去趟卢家,越快越好,先告辞了。”说完便大步跨出。
林玉浅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至少阿婓不会袖手旁观。
她回过头:“大伯,你先回去吧,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她扯过林清月,“这位可是林尚书的女儿,定会给你个公道。”
“你……”
老人一听,连连跪拜:“多谢尚书千金!”
林清月碍于谢子煦在场不好拒绝,在对方的声声夸赞中,她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回程的路上,四人已然没有了刚才的兴致。
林玉浅看着窗外,朦胧间像看到一个妇人被推倒在地,有人上前拿走了什么东西,又有人走着走着,被人一拳打倒。
可她离得太远,看不太真,她心中烦闷。
谢栖突然说道:“像这类似的事情,经常发生。”
也不知他是说刚才,还是说现在。
“习以为常?”
谢子煦开口:“的确如此,也不必放在心上,你我问心无愧便好。”
这里人人都是这样想的吗?
她没有再跟他们说话,专心看着窗外。
是夜,万籁俱寂。
林玉浅到家后,褪去衣物,沐了个浴,此时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从小时候想到现在,从喜欢吃什么,想到明天要看什么书,从今天雪娘的事,想到叔父不可能收留她一辈子。
想着想着,她沉沉睡过去,第二天已是日上三竿。
不知昨天的事有没有结果,她草草梳洗后往国公府去。
可还未到国公府,便被人拦了下来,她无奈,只得跟上谢栖。
谢栖领着她来到一处偏远的水榭,最中心的那间屋子,窗户紧闭,门也落了锁,路上有许多杂草,单从外面看,很久没人来过了。
眼瞅谢栖即将手起刀落,林玉浅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我们不用伪装吗,总得蒙个面吧?毕竟是白天……”
谢栖表情看起来欲言又止,他没说话,只是又从怀里掏出钥匙插进去拧开了。
“你原来有钥匙啊,搞得跟做贼一样。”
“……不常用。”
“那你怎么不翻窗呢?”
“……”
谢栖并未回答她,他推开沉重的大门,里面未见灰尘异味,明显被人精心布置过。
接着谢栖跨了进去,林玉浅紧随其后。
他们走过大厅,拐进书房,看见一名女人坐在书桌旁,正不停写着什么,身边站着两名看不出性别的随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