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主管,您瞧高公公这个意思,这方案究竟是行得,还是行不得?”
问话的是袁晏的下属,洪如,高公公虽然提防袁晏,但还是希望酒坊的项目能顺利展开的,所以拨过来的这两个人虽然是他自己的人,可办事的能力还是有的,这个洪如也是账房出身,袁晏所提交的股权方案,就是由他从旁协助。
“自然是行得。你去安排徐往签署协议,咱们择个好日子,青城酒坊正式开业。”
领导不置可否的意思,往往就是先做了试试看,错了么,下属自己背锅,成了就是领导指挥得当,袁晏没有把这个哑谜再推给手下,带团队,担当的魄力还是要有的。
五天后的吉时,青城酒坊如期开业,贡酒一事已经不胫而走,这段时间以来两家酒坊的恩恩怨怨,竞标、杀人、合并,早已成为青城州最热的谈资,今日开业,新老顾客捧场的,特意赶来看热闹的,把酒坊挤了个水泄不通。
青城酒坊这个项目,开局可谓是一片大好,可这个势头能保持多久尚未可知,因此袁晏这段时间还是亲自盯着,不敢懈怠。
按照此前的约定,沁芳从前的老伙计一应留用,报酬分文不减,伙计们念着新东家的好,干活也算卖力,徐往又提拔了几个伙计作为管事,到底是没出什么岔子。
首次贡酒的日子定在端午节前,徐往每一坛都亲自经手,力求不出差错,转眼贡酒就送进了京城,连带着的还有青城酒坊的账簿,才不过数月过去,造办处在青城酒坊的投资就已经回了大半,很快就要实现盈利了。
皇上对青城州的青梅酒盛赞不已,今年的新科状元更是大笔一挥,一篇《青梅赋》洋洋洒洒近千字,为青城州的青梅酒做了个盛大的宣传。
这一下,青城酒坊举国扬名,徐往一举拿下全国多地的订单,将青城酒坊的青梅酒行销至全国各个州府,造办处不仅收回了本钱,还大赚了一笔。
袁晏心里这块大石头,就算是彻底放下了,只是那高公公越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袁晏看他年纪小,也不愿与他多计较,只当作看不见。
你知道有花不完的钱是什么滋味吗?
在这座城市里,只要袁晏看上的东西,没有什么是他买不下来的。
你知道真正的闲差是什么滋味吗?
袁晏每□□八晚四,自从第一批贡酒进了京,青城酒坊的运营步入正轨之后,袁晏每日有效工作时间不足一个小时。
可是,在这个照明靠蜡烛,做饭靠柴火的时代,一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时间会有多难打发,你可知道么?
这样的日子还没过满一个月,袁晏就觉得自己已经吃无可吃,玩无可玩,无论再高端的酒馆,烹饪方式也大差不差,古玩玉器他不感兴趣,嫖赌虽然在本朝不违法,可他过不去心里的道德观,从前做梦都求不来的清闲,如今只觉得闷得他骨头缝都要长蘑菇了。
袁晏觉得自己一不贪财,二不好色,如今之所以浑身不得劲,还是因为做了二十八年的卷王,一下子卷无可卷,所以才怅然若失。
思来想去,袁晏手头上还能玩出点花头的竟然只剩下了手头的这份工作,没想到有朝一日,袁晏竟然真的做到了以打工为乐,这到底是无产阶级的觉醒,还是无产阶级的堕落?
袁晏常想,青城州的富户颇多,包括袁晏的外家林府在内,手上都留存着大额的资金,没有银行和金融机构,这些大额的现金就都积压在手里,钱只有流通起来,才能产生更多的钱,既然现在造办处第一个吃到了螃蟹,那更多的投资项目是否也能开展起来,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将青城州的经济状况推向一个更新的高度。
青城酒坊就是企业股份制改革的雏形,如果能加以推广,那青城州就会建立更规范的公司制度,甚至更进一步,出现私募基金、公募基金、甚至股市的雏形。
在上一世,股市最早的雏形初现在十六世纪的大航海时代,彼时的中国还处于明朝,既然如此,就青城州如今的经济状况和商业模式,未必不可行。
但这件事,光靠袁晏一个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他需要更多的支持,造办处虽然在青城酒坊一事上尝到了甜头,可是一来高公公始终对他持有敌意,二来造办处主要还是生产和采购单位,力量也有限。
要在这件事上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支持,袁晏只能想到一个人,李寻。
虽然袁晏在造办处被高公公架空,除了青城酒坊的项目,其他的事情都没有让他经手,但袁晏名义上毕竟还是管理岗,如今正好无事一身轻,行动也不用向造办处报备,他整理了近几个月来青城酒坊的营收情况,带上自己的进一步方案,就往李府上去了。
又回到李府,周管家安排袁晏在议事堂里稍等,李寻早起去了州府府衙,正午前回府。议事堂里还是只有钱代一个人正在处理公务,钱代正在清算这半年来青城州的税务,见到袁晏,忙停下笔,同袁晏寒暄几句。
两人互相见了礼,袁晏就被钱代整理的税务情况吸引了注意力,这青城州的税收,多年来都是全国第一,就钱代目前整理的半年期税务情况来看,青城州的整体GDP,都快赶上袁晏上一世一个三线城市一年的生产力水平了。
在生产技术严重落后于现代社会的青城州,能有这样的生产力情况,更加证实了袁晏的想法,在这里推广更成熟的金融制度,是有成功的概率的。
正好钱代在这里,在同李寻汇报之前,他先跟钱代讨论了自己的思路,青城州的经济情况,没有人比钱代更清楚,听完袁晏的布局,钱代眼睛都亮了起来。
“可行,可行!虽然青城州的税收是常年的全国第一,可我知道,青城州绝不仅限于此,那些富商大户,家里的地缝扫扫,都是真金白银,若是能让他们把钱拿出来投入青城州的商业,青城州的商业得以发展,富户家里也是钱生钱,税收只怕翻上一倍还不止。”
袁晏说道:“不仅如此,青城州的百姓,手里都有余钱,如果这些钱能充分利用起来,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也是一笔不小的投资,到时候百姓也能投资企业,获取分红,从中分享发展的成果。”
“咳。”
李寻方才已至门口,听见钱代与袁晏正在讨论,就静静地在门边听了一会,他们二人谈得投契,竟也没发现,李寻只得轻咳了一声,提醒两人自己的存在。
李寻抬了抬手,免了两人行礼,走到袁晏的书案前,拿起了他青城酒坊的营收报告:“青城酒坊是能为造办处盈利,可前期也承担了风险,这种风险造办处是当得起,可百姓又怎么能当得起呢,百姓手上的银子都是牙齿缝里省下来的,若是经营上有个风吹草动,就是要把百姓一家老小的生计赔进去。”
这道理,袁晏又怎么会不知道,前一世股市成立才多少年,股灾就经历了多少回,只是风险永远和利益并存,起码他计划在青城州推行的简易模式下,风险可以尽量控制:“青城酒坊的营利,可以说是一种必然,前期的调查,我们已经尽可能地排除了风险因素,贡酒一事会带来什么样的销售利好,也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只要严格把握被投企业,为民众挑选出有盈利能力,有抗风险能力的企业,就能一定程度上降低投资者的风险,当然,无论如何,投资的风险都不可能被绝对地排除,可是没有风险,又哪来的收益。”
李寻合上了青城酒坊的账册,问道:“若是设立这样的投资处,与赌场何异?”
袁晏适时地递上自己的完整方案:“赌博是零和博弈,有人赢,就有人输,而总资产不增不减;可投资,是把银子用到需要银子的地方上去,让更多的钱进入到生产当中,最终实现共赢。”
李寻还年轻,憋着劲想不依赖祖上的余荫,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袁晏的想法虽然异想天开,行前所未有之事,但正是因为它异想天开、前所未有,反而更让李寻心动。
但是事关重大,他也需要仔细看过袁晏的方案再做定夺,一时三刻给不出答复。李寻没有一口回绝,今天的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袁晏在李寻的示意下告辞离去。
从李府出来,袁晏又回到了造办处,造办处的人用餐已毕,但洪如还是给他留了午饭,他简单吃过,他开办金融事业的想法是个大工程,如今只是一个简单的纲要,后续的工作更是千头万绪,虽然还没得到李寻的首肯,但他还是想把工作做在前面。
这一忙就忙到了太阳落山,造办处的人酉时下班,已经各自回到宿院,各处都是人去屋空,明日休沐,袁晏将手上的活简单收了个尾,就准备回一趟袁府,趁着休沐好好歇上一日。
袁晏还没走出屋门,就听到隔壁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屏风架向一旁倾翻,然后是人重重摔落在地,又一连带倒了其他物件。
上辈子袁晏猝死,就是这么个动静,他的隔壁是高公公的屋子,他一个箭步向前,把屋门推开,正要近前查看,一个笔砚却迎面向他摔来。
“出去!给我滚出去!”
好心当作驴肝肺,这个高公公排挤袁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袁晏虽然对他没有什么敌意,但也没有意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既然高公公不领情,他索性合上了屋门,仍旧往袁府走去。
真不知道上一世这么操蛋的日子是怎么给自己养出这么高的素质的,袁晏想一走了之,可负罪感却压得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还没有走到院门,他就掉头往回了。
方才听那动静,高公公摔得不清,落下的屏风裂成了两半,一旁的恭桶也被打翻,房里一股尿骚味,太监是残疾人,生活起居多有不便,如今陷入窘境,不愿让旁人看到不堪的一面,也是情有可原,袁晏叹了口气,再度推开了高公公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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