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位康先生的背后,定当与王家鱼庄背后的庄家脱不开关系,而利用舆论操作证券市场,也是袁晏曾明发告示禁止的行为,兴业办兼具统筹和监管之责,既然此事已露出苗头,袁晏也不能坐视不管。
常言道,无利不起早,从最终的获利方倒推动机,要看破康先生意欲何为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找到他与王家鱼庄背后庄家有所牵连的证据。
兴业办虽然设于青城州,理论上是李寻所带领的青城州府衙的下级机构,但作为胥国的一片经济试验田,从兴业办创立至今,李寻虽然定期听取袁晏对兴业办的情况汇报,却从未对兴业办的事情横加干涉,或许是有简阳王的意思,他几乎是完全放权袁晏自主管理,哪怕是京城的钦差来访,他也不过露了几回面。
这位康先生的事,李寻也是点到为止,三人在茶楼中略坐了一会,袁晏和袁晴晴便起身告辞了。
次日回到兴业办,袁晏便命人将王家鱼庄最近一段时间的股权交易记录汇总到他的手上。紧赶慢赶,钱代那边的人手总算是培养起来了,袁晏和温菁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把手上的活依次分派下去后,袁晏便召集了钱代和温菁,一起对王家鱼庄的情况做一个分析和讨论。
这王家鱼庄的股份连日飙升,相比上市之初翻了三倍有余,在他的主营业务养殖业受到禽疫这样重大打击的情况下,这样的涨幅确实异常,袁晏把所谓京城来的康先生和他带来的皇上南巡的谣言向他们二人说了,这些时日兴业办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这样的谣言,钱代和方盈也是在袁晏这里头回听说。
虽然兴业办规定了多条关于投资兴业的律令,但还是头一回着手进行调查和处理,温菁听罢眉头一皱:“既然这流言的源头是来自这个康先生,总得派人去把他带来兴业办来问问。”
钱代倒是有所顾忌:“既然是流言,三人成虎,就算这流言的源头真是这位康先生,究竟原话如何,我们也不曾听见,这位康先生若推说只是误会,我们也拿不出其他实证,兴业办虽然有制定和监管交易市场秩序的职责,但拿人和审问,并不在兴业办的职权范围之内,如此行事,怕我们兴业办也有越权之嫌。”
袁晏点了点头:“钱代说的有理,你们看王家鱼庄现在的股票分布,股权的大头在王家手里自是不必说的,其次就是造办处,而在流通的盘子里,徐往一人就占了将近五成,剩下的五成在禽疫过后,由徐往在兴业办寄售,在京城钦差出使前和出使行程中,由十余人分别接手,这其中,并不包括这位康先生。”
“我们虽然不能明着将这位康先生请到兴业办里来,可是暗地里查查他的底细总是可以的,在胥国,还没有温家的漕帮够不着的地方,我这就派人回家同我爹爹说一声,这个康先生不是从京城过来的吗,我们就从京城里查起。”
温菁说的在理,可是方才提到钦差出使,袁晏才想起来当初钦差来访,是温菁安排他们入住王家客栈,这甚嚣尘上的谣言里,皇上南巡要征用王家之地的佐证,就是钦差们入住了王家客栈,袁晏一时有些恍惚,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温菁当真与此事有关。
“袁晏?”
袁晏看向温菁道:“嗯,你让漕帮动手查吧,另外从持股比例上看,这位康先生的背后多半还是王家,再一个就是徐往,兴业办虽然不能动手抓人,但是要求上市企业定期汇报经营情况的权力还是有的,王家那边,你要求他们对最近的谣言和异常增长做一个解释说明过来,最起码要让他们知道,兴业办已经注意到了这件事,就算这件事真与他们无干,他们也休想坐收渔利,该澄清的总是要出面澄清的。”
温菁点头应了,袁晏又转向了钱代:“王家鱼庄在徐往之后的十余位接手股东,他们的背景也需要一一调查清楚,尤其是要查清楚他们之间的交集,看看他们到底是真的散户,还是在为什么人代持。”
两人接了差事,就各自忙去了,利用舆情操纵市场的事不能不整顿,可兴业办的正常运转也不能耽搁,虽然兴业办的人手添了不少,可大大小小的事总还要他们三人给个决断,王家鱼庄一事,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有结论的。
最先有着落的,自然是王家鱼庄,毫无意外,他们声称与那位京城来的康先生并无交集,更与近日青城州里风传的皇上南巡的消息无关,但经兴业办提点,他们也已经着手派人调查,并且向外张贴公告,声明皇上南巡与否,王家鱼庄并不知情。
好一个并不知情,一纸澄清,让他们说得如此语焉不详,这流言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据袁晏派出去监察青城州舆论的差吏所说,这流言如今再次升级,说是已有青城州外的富商嗅到了王家鱼庄这片宝地的商机,准备高价买入王家鱼庄手下的地皮,皇上南巡一事虽不做准,但只要这些客栈和土地能够交易,王家的资产自然就会翻上几番。
消息传开,王家鱼庄的股价自然又是一**涨,那十余位接手的庄家之中,就有一部分选择将所持股票在此时交易,大赚一笔后离场。
温菁带回来了那名康先生的具体消息,原来他系京城富商徐家的一位管领,此番南下,正是因为皇上下旨开放兴业办投资,他代表张家来了解青城州情况,寻找商机来的。
若是这个张家,袁晏倒是有些印象,在兴业办开放全国企业上市申请之后,就是这个张家第一个递上了自己的募资意向书。
张家在京里是做药材的生意,俗话说得好,这一个卖药的,赶得上三个劫道的,企业暴利自不消说。
可是这个张家近些年来药材以次充好的事屡见不鲜,甚至还闹出了人命官司,这些事情都被这张家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压了下来,事情过后是门照开,生意照做,这情形一目了然,多半是朝中有人。
这样的企业就算盈利情况再好,在袁晏这里也是通不过的,经兴业办审查过后,就按照流程驳回了张家的上市申请,见上市敛财这条路走不通,徐家干脆派出人来,在青城州寻找新的生财之道。
现在想来,当时皇上的旨意才到青城州短短十数日,这张家就递上募资意向书,且内容齐备,实在是有备而来,若不是有李寻亲口确认皇上并没有南巡的计划,连袁晏都会怀疑,这张家是不是真的在京里手眼通天,提前知道了皇上南巡的消息。
还没有等袁晏弄明白这张家传出流言的目的,他们的后手就来了,经王家鱼庄确认,造办处跟兴业办达成交易,将其手中所持有的王家鱼庄股份,全数转让给这位京城来的康先生。
在百姓眼里,造办处的银子就是皇上的银子,造办处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这位康先生此前就预言王家鱼庄将一路长红,如今又从造办处手里接过王家鱼庄的股份,此人绝对不简单。
这样一来,康先生所言的可信度在青城州又被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的所有投资策略,对青城州乃至对全国商业状况的评论,都在青城州的各大茶楼酒肆之间广泛传播。
这段时间以来,由开放全国交易带来的投资热已趋于冷静,已挂牌上市的企业,交易价格大多也逐渐回落,退回到一个符合市场规律的价格,只有王家鱼庄一只持续高歌猛进,成为康先生封神的佐证。
造办处究竟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袁晏决定亲自回一趟造办处,找高远山问个清楚。
钱代的母亲今日状况不好,因此告假,袁晏走后,温菁安排好各项事宜,带了些温补的药材食材,前往钱代家探病。钱代母亲病后,袁晏带着温菁到钱家探望过几回,因此温菁也算熟门熟路。
钱代家境不算宽裕,因此不像袁晏温菁的家就在城里。那是在城郊的一间独栋的小屋,带一间偏房,离兴业办约莫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即使是坐车,也要三两柱香的功夫。
温菁到了钱家,将带来的补品放在正屋当中的木桌之上,钱代的夫人笑着接过,将这些食材药材带去厨房,分门别类小心保存,留了温菁和钱代二人在钱母床前。
钱母方才服了药,此时终于睡了过去。钱代将母亲的药罐子挪进了屋里,他一面照顾其母,一面盯着药,今日温菁上门,他也无暇照顾,温菁自己捡了张凳子,也坐在钱母的身边。
“你来探望我母亲,心意我都知晓,钱某在这里多谢温姑娘挂心。母亲现在已经好多了,今日袁晏去了造办处,兴业办里没人看着不行,姑娘略坐坐就请回吧。”虽然有钱代夫人辛勤劳作,可钱家的房子到底是经过几代人的老房子了,连家具都多有磨损,温菁除了同袁晏相亲那次有意不施粉黛,寻常多是打扮得张扬夺目,越发显得跟这房子格格不入。
温菁没有就走,更没有接过钱代的话:“钱代,你这一世为人,官位官位争不上去,赚得钱只够一家温饱,老太太这一辈子没享过你一天福,你放眼望去,难道你打算让你自己,你的娘子,乃至于你的孩子,未来都像老太太这样寒苦地老去,死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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