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姑爷在外头催妆诗都作了三首了,您还这么不紧不慢的。”
“急什么。”袁晴晴本是爽利的性子,临上花轿竟也开始扭扭捏捏起来,一会儿觉得自己胭脂的颜色淡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胭脂颜色浅了,怪不得人们常说新娘子上轿头一回,这其中的种种不舍与娇怯,更与何人说。
“吉时已到,新娘子出阁!”
随着司仪嘹亮的这一嗓子,外面迎亲的队伍开始奏乐,袁晴晴这才硬着头皮出了门,正厅里,袁家长辈和都袁晏已经等候多时了,袁晴晴三叩首,拜别父母,那边的冯姨娘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袁晴晴见娘亲这样,也跟着抽噎起来,林夫人劝道:“好啦,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新娘子的妆都哭花了可怎么好?李府和咱们家,乘车骑马都只一柱香的功夫,你日后想家,只管回来。”
那边的袁通判,心里只是舍不得自己的小女儿,可是众目睽睽,又是不得不说些场面上规训的话:“你往后嫁入李府,勤谨侍奉公婆、和顺礼敬夫君、操持家务、诞育子嗣,结百年之好。”
这话说得违心,对于袁晴晴的陪嫁,袁通判添了又添,就是希望女儿能在夫家过得硬气、顺心,只是袁通判毕竟在青城州为官多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得摆出个“教女有方”的老丈人的谱。
袁晴晴一一答应过,擦干了眼泪,由袁晏送出了门。
按照青城州的风俗,新娘子出门,做兄长的需要送嫁,那边李寻骑着戴了大红花的马,远远地领着成亲的队伍向前,身后跟着的小厮,抬的是袁晴晴的嫁妆,再后头才是袁晴晴的花轿,袁晏骑着马,缀在花轿的一旁。
“晴晴。”
听见袁晏低声唤她,袁晴晴才止住了她小声的抽噎:“哥哥?”
袁晏隔着一道帘子,低声地对袁晴晴说道:“方才爹的话,不过是打的官腔,你记着,公婆、夫婿、子嗣,都不如你自己来得重要,出不出嫁,你都先是袁晴晴自己。”
袁晴晴沉默了一阵,方才小声回道:“我知道了,哥。”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进了李家的门,袁晏为袁晴晴打起了轿帘,李寻回头牵起了袁晴晴的手,带着她跨过门槛,进了李家的门。
陵阳郡主和李都尉端坐在正厅主座之上,而在两人左边,竟还端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那名男子三十岁出头,一身朱红镶金的龙服,眉目有神,目光锐利,生得虽好,气势实在逼人,袁晏看着那服制,猜想这应该就是简阳王了。
果然李寻进来,还未及拜堂,就先向简阳王行礼:“劳王爷大驾,亲临寒舍参加在下婚仪。”
“李卿不必拘礼,本来也是一家人,今天是你们二位大喜的日子,莫以本王为是,免得误了吉时。”简阳王伸手扶起李寻和袁晴晴,两人才起身来至长辈座前。
二人照着司仪的唱词,拜过天地、高堂和彼此,又向长辈敬过茶,这就算是礼毕,中午的饭摆在了李府的花厅,如此前所定,只摆了两桌,陵阳郡主夫妇和李寻夫妇、简阳王、袁晏,同坐主桌。
二十一世纪,尚有些地方在大婚当日,新娘子只能独自坐在房中,不能饮食的陋习,可在这个封建王朝,新娘却能在典礼之后,与宾客一齐入席,袁晴晴新婚当日,紧张太过,吃得不多,可袁晏仍是替她开心。
虽然袁晏一向被认为是简阳王的麾下,可直到今日,二人才是头回相见,两人虽然年纪相差不大,可论起辈分来,简阳王与郡主是堂姐弟,袁晴晴嫁入李府,袁晏也成了简阳王的后辈。
席上袁晏敬了简阳王一杯,两人简单地交谈了几句,毕竟是李府的婚宴,两人算起来都是客人,因此虽然简阳王有心趁此次南下与袁晏就兴业办的事情深谈,可也不急在今日,故此多是与郡主夫妇攀谈。
午饭过后,众人移驾至正厅用茶,新娘子与新郎官则回屋休整稍歇,预备今日的晚宴。
晚宴设在碧顷坊,省了李府好些事,那边不断有人来到李府,向郡主娘娘禀报准备情况,看郡主娘娘的脸色,应该没有什么纰漏,那碧顷坊的当家女主人许娘子,连日来颇得郡主娘娘的青眼,故能放心将婚宴交给她打点,自己则留在李府,陪伴王驾。
终于得闲,简阳王这才借饮茶的机会向袁晏问话:“兴业办近来如何?”
袁晏放下茶杯答话:“自从日前王家鱼庄的风波过后,兴业办内的股票大抵都有回落,但前来报批上市的企业仍是有增无减,民间交易虽有降温,但是在微臣看来,倒是好事,一来这样给百姓们敲了警钟,股民们不再轻易受舆论影响交易,二来也让股票买卖回到企业本身的发展上去。”
“王家鱼庄的事,在京里也颇受关注,你成立兴业办,是古今未有之举,虽然扶植商业充实了国库,可这样大笔的资金流动,也成就了一批巨富,我朝虽然不曾阻拦商业发展,但若是商业发展太盛,被有心人利用,生了不臣之心,那就不好了,因此朝野上下对兴业办的讨论,总是赞否参半。”
现代的商业规则和古代的封建统治,难保会有不兼容的地方,简阳王即是他的上官,在兴业办创立之初也有幸得他支持,可是他本身又是封建皇族,这个社会体系的受益者,因此回他这话,袁晏还是存了三分小心。
“上市一事,虽然能获得有利于企业发展的巨款,却也让渡了企业的控制权,让企业不再是一姓之富,而是返利于民。况且盐铁之类的独营商业,都掌握在朝廷手里,这些上市的大企业虽然能通过兴业办取得长足的发展,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的兴亡还是难以完全交给市场,总在朝廷的控制之下。”
袁晏所言,也是自己近日所感,在难言自由平等的地方,商业再发展也是有限,自己虽然能在这里建设现代商业的模型,可是只要政策稍有动荡,只要上位者的意见稍有偏颇,这个泡沫就会立刻粉碎。
他虽然已经尽力地将兴业办的所有律令、决策,都落实公示,也尽可能地在下属中培养先进的商业观念,甚至尝试著书立说,把他所掌握的资本市场规则和制度留给后人,但总还是难以抑制地担忧,现有的一切不过是在这个时代昙花一现,逃不过人存政举,人亡政息的命运。
听了袁晏的话,简阳王的脸上敲不出喜怒,正巧那边的小厮来报,说申时已到,请各位贵人移驾碧顷坊,那边的宾客已经陆续上门了。
众人的车马来到碧顷坊,只见楼内一片金碧辉煌,简阳王和郡主一家、袁晏一家被安排在二楼的雅间,李寻和袁晏则到前门迎客,贺喜之声此起彼伏。
及入了宴,袁晏才体会到这小许娘子在婚宴上用的心血,这雅间外面是一排金桂,如今八月,正是桂花的花期,室内尽是从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雅间里用的是白瓷描金的餐具,用的是镶金象牙箸。
这王家鱼庄的事闹了这许久,袁晏这才第一次尝到这白湄湖里的白鱼,虽然还不到九月,鱼还不到最肥美的时候,但许娘子尽心选过,今天席上的白鱼都是已尽成熟的精品,与火腿、笋丁一道蒸熟,肉质细嫩,咸鲜满口,果然妙极。
许娘子将戏台设在湖心的小岛上,唱腔隔了水声,听上去格外婉转,入了夜,白湄湖后面的山上亮起了灯笼,大红的灯笼顺着山路,竟像一条扶摇直上的祥龙。
袁晏可以料想,经此一宴,碧顷坊的名声就要在青城州里传开了。
袁通判多少有些怯上,因此虽然是婚宴的主家,可在简阳王面前一应行动回话都是小心谨慎,因此这一餐用得颇为拘谨,好在简阳王也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不多时便退席离去,他在青城州里有自己的宅子,临行前向两家再道了声喜,便起驾回府了。
简阳王离场,李寻这才不再陪席,带了袁晴晴下至一楼,向各位宾客敬酒,两人一路行,一路饮,再回二楼时,两人的脸都通红了,李寻大着舌头,又来敬岳丈岳母,袁晏看着只是好笑。
随着许夫人拍了拍手,白湄湖心竟游来一只画舫,岛上的戏停了,画舫走出一行歌伎,有的抱着琵琶,有的拿着萧,有的托着竖琴,一位戴着面纱的舞姬在其中偏偏起舞,画舫上灯火通明,人在湖中,如在画上。
宾客们都来至岸边,欣赏这湖心一舞,小许娘子带了一位年轻男子,上来二楼给两家道喜,这位男子是许娘子的胞弟,名叫许青云,与她同是芝林县县丞所出,如今她主管了碧顷坊,特意寻了她弟弟前来帮手。
这许家也是奇了,两姐弟虽然出身官宦人家,却偏偏都对经商感兴趣,两人敬过酒,接着下楼接待宾客,袁晏见李寻和袁晴晴都已吃醉,便张罗车马,预备大家各自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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