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把他带回去后，想让他休息一晚就离开。
那时他睁开眼，就立刻拥抱住了我，很快松开。我满腔的话语因为他一句话而哽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说：“你是谁？”
迷茫的眼神，他并不记得我了。
我心里凉飕飕的，像是漏了一个大洞，风在里面穿梭发出呜鸣。
回到家，妹妹在一旁躲着，她本来就很胆小。
我给乖乖跟过来的青年递了杯水，他接过后礼貌地说了句谢谢，仍如当年一样。
仅凭外表来看，谁能想到这个年轻人是失忆的呢？
我默默观察着他的模样，因为时间久远，我都不太记得他以前的身材了，不过现在已经彻底长开，成了意义上的男人。而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扮过女生的原因，身材瘦弱。
在来到我家的起初几天，他不愿意出门，在家里时，我在哪里他就跟在哪里。
我让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摇摇头，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想陪在我的身边。
我好笑地看着他，感觉这时候的他有点像小时的我，对于他依赖我这件事很受用，就让他坐在桌子旁，等着开饭。
我盛出菜，刚转过头，他就顺势接过去。
果不其然被烫到了，听见他嘶的一声，我就笑。
久违地开心地笑。
然而他看着我，说：“你的声音，不一样了。”
我愣住了。
他又变作不解的神情，仿佛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我苦笑，让他自己拿碗去盛饭。
摆满桌子之后，我欣慰地看了一眼，青年抬头望我，似乎是准备我先动筷。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就好像我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而且这个家由我自己一个人亲手打拼而来，自然是十分感慨。
我选择忽略青年为何而失忆，让他先吃，给妹妹碗里添了一个蛋黄。
因为有陌生人的缘故，她只是在猫窝里露出半个脑袋，不敢来吃。
索性她很聪明，不会饿死自己，我也就没管她，知道这家伙就算是将来有一天我管不住她，她肯定得离开得远远的。
吃过饭后，我继续码字工作，他主动请缨洗碗，干完活后，就在我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他走来走去其实有点吵，但这样很有家的感觉。我觉得他没事干，就让他帮我从冰箱里拿瓶饮料来。
他连忙过去了，然后不但拿来了一瓶饮料，还拿出了我昨天放在里面遗忘的蛋糕。
我有些傻眼，怎么会把这个忘掉呢？然后走过去拆开看可不可以吃。
看样子品相还不错，只是表面有些干了。毕竟花了我五十块钱，总不能就这样浪费。
我拿塑料刀切开了蛋糕，满满地装了一碗递给他，包括蛋糕上面一半的樱桃。
他接过去用叉子吃了一口奶油，继而皱眉。
“好不好吃？”我问他。
他皱着眉点点头。
我捧腹大笑，看着他，凑着他的叉子也吃了一口，皱眉。
他依旧捧着蛋糕，竟然轻轻笑了出来，声音很清脆，很好听。
很恍惚，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看到他长大之后的模样，感觉像是在梦里。
独自闯荡的这几年，我见识了不少东西，也意识到当年我对他的那种心悸并不是什么朋友间的信任。
而是喜欢。
我喜欢他。
不是朋友的喜欢。
但是当年太过年轻，只是两个毛头小子，什么也不懂。在他家破产之后，我以为他们将我抛弃，便再也没去想着联系。
但是，他如今失忆了……
我抛开脑中的想法，然后拿走了他面前的蛋糕，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想阻止我，我冲他笑，高兴地说。
走！我们重新去买！
去了昨天的蛋糕店，店员走过来向我们推荐，我本来想买昨天一样的蛋糕弥补遗憾，但既然是两个人吃，还是想问问青年的意见。
然后他就把我拉到一边，看着橱柜里一块蛋糕模型上面的葡萄，温声询问：“这个呢？”
我一愣，想起了遥远的过去，愣了一下，坚定地说，就这个。
我回到家，刚想立刻拆开蛋糕来吃，就被他阻止了。
接着他不顾我的困惑，动作迅速地点蜡烛，拉窗帘，关灯，唱生日歌。
莲花灯短暂噼里啪啦了一阵，火焰大了起来。
我茫然地戴着生日帽，手腕被他轻轻握着，慢悠悠地拍手。
我看向身旁浅笑着的青年，试图挣脱他的手，喉头一哽，说：“你不要……”
然而他重新坚定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着他，眼中闪着泪花，他只是注视着我，眼里倒映了我此刻的狼狈模样。
一切都不真实。
我酸了鼻子，吹蜡烛，唱生日歌。他轻轻笑，我轻轻唱，我也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度过一次生日，也从来没有和他这样子待在一起。
纯高兴的。
好像我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他见我哭了，就把我抱在怀里，小幅度拍着我的背，像是在试探。
我本来还在流眼泪，因为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别扭地想要从他怀里出来。
然而他没有松手。
我挣扎不开，只能靠在他肩膀上一边哽咽一边哇着拖长声音说：“……你不是失忆了吗……你干嘛要抱我……”
他听见后就用了点力气，像是要把我箍进他的怀里。
时间久了我就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因为鼻涕流了出来，他看出我的顽固，才放我离开。
“吃蛋糕，吃蛋糕。”
这句话我是哭着说出来的，一边找纸巾抹鼻涕一边哭。
这样子太滑稽，我又想笑，又怕一笑就开始嚎啕大哭。
等差不多情绪平稳了些，我憋了一口气，看着青年在昏黄的烛火中慢慢地吃着蛋糕，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活物。
妹妹不能吃，我就开了一个三文鱼猫罐头。
对于妹妹来说，罐头是难得的佳肴，因为我并不经常买。所以她即使再害怕，面对罐头，也只能慢悠悠过来不情愿地吃。
这一幕太过美好，我天生害怕镜头，难得想要拍照。
于是翻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了取景买的相机，装好胶卷。我坐在沙发上，让青年坐在旁边。他别扭地抱着妹妹，妹妹都愿意让他抱着他都不乐意。
快门按下的瞬间，一个黏腻的吻落在我的脸上，我惊讶地回头，照片捕捉了这一刻。
被终于释放的妹妹立刻跑走，而我被压在地上，相机砸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碰的一声。
我想去看看新拍的那张照片，但他不让我动弹。
即使铺了地毯，地上也有些冷。青年伸出胳膊撑在两侧，将我压在身下，眼神炯炯。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以为他又是本能如此。
直到他缓缓低下头，我才意识到什么，慌张地闭上眼睛，有些紧张地等待什么降临。
近了，他的呼吸，温热地撒在我的脸上，眼神像是在吻我。
他缓缓用嘴唇摩挲着我，就像妹妹刚开始认识我时同我逐步地探索一样亲近。
过电一般的刺激使接触之处变得酥麻，我脑子里不断地嗡鸣，因为距离过近而兴奋不已。
然后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我，触感湿润，我颤抖了一下，僵硬地闭着嘴，昏昏沉沉。
青年缓缓用手指挠我的耳后，那里是我的敏感地带，完全不能忍受。
那根肆意妄为的手指正在不停颤抖，说明此刻他也很紧张。
我不敢细想这一幕能带给我多大的快感，只感觉热极了，直到他能够撬开我的牙关，同我的呼吸黏腻地搅在一起，舌尖勾着舌尖，仿佛无师自通。
很久。
远处的光影里，只有妹妹爬上窗户试图爬向另一边柜子的矫健身影。
我靠在他怀里，大口喘着气，他依旧紧紧地抱住我，不肯放下片刻。
我想说妹妹其实很会掉毛，倒在地上全是她的毛，但又不想破坏此时的氛围。
他低头望向我，说：“我之前和你是恋人吗？”
我转过头不看他，闷闷地说：“你觉得你之前和现在一样，不长眼睛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吗？”
青年沉默。
我也不说话，沉默对于我来说是一把钝刀，只会捅向我自己的心脏。我不想自作多情，于是起身。
然而迷迷糊糊的，又被他拉住了手。
他无措的声音缓缓在我耳边响起：“我不知道。”
“……什么？”
他看着我的眼睛，徐徐说：“我不知道。如果我还记得你的话……”
他看着我，缓慢而珍重的说：“‘去拥抱他，抱住他，吻他。’这就是我此刻想的，没有别的声音。因为我爱你，我一定是爱你的。”
我哑声。
那句话太过沉重，将我狠狠地钉在了地上。情难自禁，泪水慢慢涌了上来。
不等我自作多情地说出些什么，他似乎立刻懂得了我的念头，顺着我的胳膊往上，环住我瘦削的肩膀，将我脖子上无形的绳索慢慢拉下来，慢慢地，慢慢地。
与他一同，共赴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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