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
鸢尾花园平常既禁烟,又禁明火——好端端的,她躺在花园的凉阁里睡午觉,燃的又是冷香,哪里来的火?!
若鸢在大脑延迟反应的片刻过后,蓦地睁大了本来睁开得不情不愿的眼睛,猛地起身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
在睁大双眼切切实实地目睹了纱帘上无声而又快速地缠绵扩散开来的火舌的那一个瞬间,若鸢顿时彻底清醒了过来,源自本能地从喉咙里迸发出一声惊声尖叫:“啊——!!!”
几乎是在若鸢的尖叫声爆发出的下一秒,凉阁外驻守的贴身保镖便立马身手敏捷地翻身越过另一侧敞开着的门窗,及时赶至若鸢身边,呈现出护卫她的姿势:“若鸢小姐,怎么了?!”
“那里……”若鸢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起火了的纱帘,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她深深地吸入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努力平复自己不平静的心情,“怎么了你自己不会看吗?!那里起火了!!!”
另一位贴身保镖只是稍晚到达一步,这时候也赶了过来,身手矫健地落在了他的同伴的身侧。
听到若鸢这么说,两位保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她所说的“起火”,不禁默契整齐的呼吸一窒,两眼中随即迸发出受到巨大冲击、难以置信的瞳孔巨震。
——这不可能!!!
鸢尾花园内有严谨的布置设计、严格的安检体系和严密的安保系统三重保障,安全系数极高,根本就不具有可能起火的条件!!!
除非,有外物被带入。
或者说……有外敌入侵。
两位专业素养极高的贴身保镖当即神色一凛,整个人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得更不一样了。
先进来的那位贴身保镖赶紧伸手去搀扶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惊慌失措而此刻尚还坐在美人榻上的若鸢:“若鸢小姐,这火起来得怪异,此地不宜久留,请您即刻随我撤退至安全的地方。”
后进来的那位贴身保镖已经先一步在没有火势的凉阁一侧暴力破开了门窗,为若鸢和他的同伴开路,同时通过随身携带的秘密通讯器向内部通讯频道及内部、外部监控室在第一时间发出了紧急讯息:“东南凉阁起火,进入紧急备战!”
不久前识相地绕道离开了的巡逻员闻讯连忙赶回,一半迅速在凉阁处展开了救火、灭火措施,另一半则主动配合着那两位贴身保镖,帮助他们及时护送若鸢离开了这里,虽情况紧急,但有条不紊,显然是训练有素。
在这其中唯一失序的便是若鸢。
她出于本能地想要冲去找张靳,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张靳在鸢尾花园内的私人住处跑去。
负责跟随若鸢的两位贴身保镖跟着她在园子里跑了一小段,便领会到了她的真实意图,在前行的过程中快速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随即便一前一后配合默契地出了手,拦截住了若鸢下意识地狂奔跑向西北方向的脚步。
被拦住脚步的若鸢满脸不甘地挣扎着:“会长……我要去见会长!!!”
兴许是人在极端情况下真的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力,今天两位身经百战的贴身保镖光是设法拦住若鸢这么个被娇养在鸢尾花园里多年的弱女子就把自己折腾出了一身汗,一边继续拦截住若鸢,一边纷纷苦口婆心地劝说若鸢:“若鸢小姐,会长他今天不在园内,还请您跟我们前去更加安全的地方。”
“香薰起火这件事多半有问题,接下来恐怕会有危险。我们是会长专门派来保护您的,希望您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之后我们彼此也都好向会长交代——您说是不是?”若鸢在除张靳以外的旁人面前,一直都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故而实在没有办法了,贴身保镖们便也只能拿张靳来说事,试图借势压制住一些若鸢。
随行的巡逻员们开路的开路,殿后的殿后,各司其职,不过相同的是没有人敢插话,每个人都小心地与漩涡中心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在一旁静悄悄地观望着,等待“吩咐”。
保镖们一面费口舌,一面费力气,说着话呢就打算带着被他们携手拦住了的若鸢往她目的地的几乎是反方向走——凉阁在鸢尾花园的东南方位,张靳的私人住处在鸢尾花园中心偏西北侧,而若鸢的个人住所居于鸢尾花园的南侧区域。
然而事与愿违。
他们这一番颇具技巧的话语不仅没有成功如愿劝服若鸢,反而愈加触怒了她。
本就因为惊慌失措而情绪失控的若鸢这下彻底爆发了,明明走路都已经跌跌撞撞的了,却在听见这番话语后的一瞬间突然爆发出一股可怕的蛮力,竟狠狠地将一前一后配合着拦截她的两位贴身保镖都给甩开了,双眼通红地向他们怒斥道:“不用你告诉我!会长在不在园里,我难道会不知道吗?!”
以往张靳在鸢尾花园里对她的特别关照和“偏爱”都是拿得出证据的,但凡他过来,就一定会来见她,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若鸢一边怒火中烧得眼睛通红,一边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啪嗒啪嗒的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们现在故意和我说这么一出,是不是就是在讽刺我失宠了?!觉得我还不如不识好歹地逃跑了的岳瑁和外面那个替身花总啊?!啊?!!!”
凡是在鸢尾会里了解点内情的人就都应该知晓,若鸢此人刁蛮又自负,虚荣且中干,岳瑁和花容大概是她这辈子都绕不开、逃不过的两大痛点。
所以当她这么怒吼宣泄出来的时候,她看上去当真是又生气又伤心,又强势又崩溃,就像是一座自我毁灭中的活火山,抑或是一只受伤了的水晶母老虎。
依然嚣张,却也濒临毁灭。
“若鸢小姐,您误会了,我们真的没这个意思……”直面若鸢坏脾气爆发的保镖先生一时间是真的欲哭无泪,连忙为己方解释道,“我们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会长没说要怎么处理若鸢,那便她在鸢尾花园里、在他们面前,还是和以前一样,可以被纵得像是个脾气有天大的大小姐。
“……”保镖先生很无语,也很无奈,但是职责所在,生活所迫,他们两个没有办法,后面跟着的那些巡逻员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使劲浑身解数地哄着。实在哄不住,便也只好先认命地跟上若鸢的脚步,途中借机联系汇报,说明情况,等其他人闻讯赶来帮忙或是插手处理。
在此期间,紧跟在若鸢身后的保镖不是没有深深地看过她,眼里不止一次地闪现过难以持续忍耐而渴望能够一劳永逸的幽芒——在跟着若鸢奔跑的时候,他几次抬起手,想要直接把若鸢打晕带走,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更加的省心省力。
但是他的搭档在他狠下心动手之前及时地用眼神制止了他。
这次倒不是因为他们怕得罪若鸢了。情况紧急之下,他们作为张靳所聘请的专业人士,无疑是有强行将若鸢带离的权限的。
聪明的搭档先生率先多想了一层,在他默默地提示过他的同伴之后,另一位保镖先生也不算太晚地反应了过来,当即便选择支持他的分析判断和行动计划。
——若鸢可能是真的在危急关头本能地就想跑去张靳的身边,哪怕只是逃到带有张靳影子的地方去也好,也可能她就是假装的,但是在她的认知里,张靳的私人住所即是鸢尾花园里最稳妥、最安全的地方,这完全没有问题。
趋吉避凶、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亦是人类本就如此的生存之道。
无论此刻的若鸢是真情流露,还是假意表演,她个人都对他们造不成任何的威胁,若是要出手,他们随时都可以出手,都是一样的。
他们需要提防注意的,实则是冷香“意外”起火背后的真正缘由。
如果说真的有敌人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那么他们的目的大概率就是要他们带路,利用人在危急情况下会更加容易慌乱失控、本能地前往心中挂念之所在,借此尽快锁定于内部人士而言鸢尾花园中最重要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往往很有可能就是整座鸢尾花园的核心之所在。
不仅是若鸢,还有贴身保镖他们自己,身后跟着的巡逻员们,甚至还有此刻仍旧身处于监控室内工作的监视者们,都是被敌方设计了放在棋局上的人。他们自即刻起的所有言行举止,很有可能都被潜伏在暗处的敌方纵览眼底,作为支持他们作出进一步分析与判断的依据。
然而,张靳在鸢尾花园内私人住处的不简单远远超乎寻常人等的想象,即便是他们内部的人自己都不甚清楚,只有极少几位鸢尾会的核心管理人物方才知晓这其中的具体内情。
不过对于两位贴身保镖而言,他们现在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会长的私人住处自有超强安保,他们或许拦不住蓄谋已久、前来找茬的敌方,但是他们可以借助会长私人住处内不为人知的潜藏布置和秘密力量,将计就计,反手给敌方来一手“瓮中捉鳖”。
先顺势而为之,接着伺机出动,最好能够一击中的,直接抓到敌方的“七寸”,化被动为主动,将局面扭转至对他们有利的方向。
身影渐渐远去的保镖和巡逻员小队没有看到,尽管留下控制现场的巡逻员们尽职尽业地竭尽了全力,但是他们身后起于凉阁之中的火始终没有被扑灭,不但没有被扑灭,而且还以一种安静而又迅速的趋势在花园里扩张蔓延。
这火势属实太过诡异。
巡逻员们团结协作了大半天,一顿操作猛如虎,累得气喘吁吁,结果定睛一看,火势不仅没有被扑灭,还默不作声地变大了,可以说是讽刺意味十足,让人难以置信到几近崩溃。
如此周而复始地恶性循环了几次,轮流换着法子执行灭火任务的巡逻员们人都恍惚了,感觉此时此刻在园内向四处流窜肆虐的,简直不像是真正的火,而是不计其数的以火苗形态呈现流动的孢子,风一吹就飘扬得到处都是,落地扎根的速度亦是十分感人,主打一个“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但你也不能说这火它真的不是火,而是孢子。因为它确实具有火的特性,它确实怕水,也确实怕灭火器,隔绝空气的法子也可以适用——只不过寻常的灭火方法用下来都显然“治标不治本”。
花圃里种着的草木和花卉都开始在绵延的火焰里陷入燃烧,浸润在自凉阁中持续飘散出的焚香香气里,居然在某种程度上显得温暖而又治愈,有些像是寒冷冬夜坐在壁炉边烤火,岁月从容静好,又有几分仿若在濒临毁灭的绝境蓦地释怀解脱,超然于困境桎梏之外。
若鸢不管不顾地一路狂奔,没能关上水龙头的泪腺仍在控制不住地溢出泪水,随着她跌跌撞撞的奔跑,一路飞扬破碎,湮灭在夏日仍旧余劲未消的暑气里。
两位贴身保镖一如既往地坚守着他们的岗位,分别都控制着自己的步伐速度紧跟在她的身侧。
前方那栋样式简单而又熟悉的“小平房”越来越近。
随着距离的逐渐接近,神情破碎、仿佛已经站在精神崩溃的悬崖边缘的若鸢一双近乎绝望的通红泪眼里终于映现出了几缕宛若回光返照似的希光。
她终于见到了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可以在身处绝境之时伸手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于是她咬了咬牙,径直加速冲刺了过去。
若鸢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在狂奔至眼前这栋平房肉眼可见的唯一对外设置的大门跟前的时候,她跑得根本刹不住车,几乎是靠着身体摆脱不了惯性直接撞到了紧闭着的门板上才完全刹停下来的。
熟悉的大门,看上去是木头的质地,摸上去却是石头的触感。
若鸢感觉自己弱不禁风的身体被这门板给撞得生疼,但是又偏偏是这种疼感,让她如斯清醒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而活。
若鸢紧张地咬着嘴唇,伸向大门密码锁的手在颤抖。
眼泪就像是忽大忽小的雷阵雨一样,啪嗒啪嗒止不住地砸在她伸出的小臂上。
见若鸢身体撞到了门上,紧跟在她身后的两位保镖先生神色一惊,赶紧上前意欲同她确认情况,却看到向来娇气的若鸢明明疼得都一瞬间神情扭曲了,但是却对此未置一词,而是自己当场就扶着门板站定了脚跟,一边脸色煞白地掉眼泪,一边哆哆嗦嗦地颤抖着手试大门密码。
若鸢在鸢尾花园里确实受宠,但这到底是张靳的私人住所,她作为张靳养在鸢尾花园里见不得人的情人,即使是再受宠,张靳也不会将园中安保等级最高的这里的大门密码坦白了告诉她。
若鸢不可能,更不应该会知道这里真正的大门密码。
因此,在反应过来若鸢在输密码的时候,她的贴身保镖的第一反应是劝阻:“若鸢小姐……”没有输入正确密码的话,您不但会进不去,而且会被安全系统锁定目标,多次输入密码错误甚至会被安保系统直接进行锁定攻击的!
若鸢的手距离密码锁太近了。
纵使一左一右有两个保镖拉着她,想要制止她继续输入密码的动作,也早已为时晚矣。
八位数密码,虽然若鸢输入的动作不快,全程都在失控地颤抖,但是她仅仅用了一次机会,就输入正确了。
“滴滴——”,密码锁解锁,平房的大门开启了。
两位保镖先生的神情在听到这如梦似幻的开门声的那一刹那凝固了。
而若鸢在大门弹开的第一时间就再次以像是要用身体直接撞进门里的冲劲冲进了室内,一口气冲到了玄关以内,然后因为冲劲太大,周围又没有缓冲物能帮她接着或是垫着,身体重心一个前倾就是摇摇晃晃的一个踉跄,直接“咚”的一声膝盖着地,跪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脚下的大地蓦地一震,平房外隐约飘浮来几缕“炊烟”。
方才被硬控凝固住的两位保镖先生旋即被瞬间解冻,神情立马变得肃然戒备,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各自的武器。
两人默契地错落站位,一个退一步,一个进一步,分别驻守在平房内外。
前后左右上下路,眼观六路;东南西北中一圈,耳听八方。
一个枪口凛然朝外,另一个,一声不响地对准了室内跪倒在地板上的若鸢。
地板上的若鸢动作顿了顿,显然是被摔疼了,一时之间难以自行站起来。
她默默地在地板上跪坐了会儿,似乎是在等身后的两位保镖过来给她搭把手,又似乎只是在给自己一个慢慢缓过劲的时间。
片刻过后,若鸢小心翼翼地动弹了一下筋骨,确认自己可以以后,双手撑地借力,慢慢地站了起来。
在此过程中,若鸢始终都是低垂着头的。
一觉醒来本就松散、经过一段狂奔过后变得更加凌乱并且在刚才狠狠地摔了一跤过后更是彻底离散的发丝几乎遮去了她脸上的大半神情。
以至于她身后的两位保镖先生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地面震动的那一刻起,若鸢脸上栩栩如生的慌张无措的所有表情都在瞬息间有如潮水般迅速沉没退去。
若鸢慢慢重新站直了身子,缓缓地抬起手,用自己的手背略显不羁地抹去了脸上尚还湿润的泪痕,不紧不慢地回过头——
站在她身后警戒状态中的两位保镖先生,还没来得及动脑仔细分析一波若鸢今天言行举止间的种种不同寻常的诡异之处,就不由自主地身形晃了晃。
这一次不是地震了。
而是他们都晕了过去。
孤笙和时真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们的身形自昏迷倒下的保镖二人组的两道身影间隙中徐徐呈现,就静静地伫立在若鸢的身后,在若鸢回眸过来时恰到好处地与她对上了视线。
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是早早地就已经潜伏在这里“守株待兔”,还是一路尾随若鸢他们而来,不知何时成功越过了紧紧跟随着若鸢的保镖二人组,悄无声息地跟着若鸢进了门。
来了来了!大家晚上好呀~~~
节后的这一周太忙了。。。这一章陆续写了好几个晚上。。。
虽然这周末调休只放一天,但是,还是,周末愉快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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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第265章。陷落花园(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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