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才刚躺稳，就听得有人旋风般的撞了进来，接着又轻手轻脚的，飞过小潭，在石台边驻足。
那脚步声在我周边晃悠了几圈后，一道干脆的声音灌入我的耳朵：
“谢忱生，别装了，快起来，我有话要问你。”听到这话，我只好不做声色的坐起来，细细地打量着他。
不同于我还披着着因受伤而凌乱的衣衫，眼前的男人一身玄色暗纹长袍，腰间地白玉五蝠捧寿带扣和皮质腰带把他整个人掐得高贵又挺拔，连发丝都仔仔细细地束在鎏金云纹冠里。
“你怎么不说话？”那张线条分明的脸上眉毛紧蹙，紧追着诘问我。
我只好故作镇定地反问他：“怎么？把我关在这儿，反而是你更有理吗？”
谁知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狗，急得三步并作两步凑到我跟前，指着我的鼻子：“好你个谢忱生，若不是我主动请缨要把你追回来，现在玄剑宗的长辈们，早就把你细细剁成臊子了。”
说罢，他气呼呼地摔坐在我身侧：“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我可记得昨天我在你手上也吃了不少苦头呢。”我故意挑起之前与他争斗的话题。
“还不是因为你不肯主动交代，我只好以理服人咯。”他那双夺目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着我，“不对，怎么尽让你问了，我还要问你！好端端的，怎么叛出师门了？”
他说我已经叛出师门，在被他追杀？看来剧情大概是刚进行到我刚背弃玄剑宗，既然清楚了进度，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我迎上他的目光，眉毛下垂，做出一副很悲伤的表情：“良禽择木而栖，玄剑宗不再适合如今的我了，却是走也走不得吗？你到底是九灵的人，怎么还管上玄剑宗的事了？”
听得这话，楚珩之登时火冒三丈：“谁让你在前几日的上元大醮之后就忽然离开的，现在的风言风语，都流传说是九灵策反的你。”
上元大醮是九灵派一年一度的盛会，灵修们集聚于此观灯斗法，与九灵交好的门派往往也会受邀，只是没想到谢忱生会代表玄剑宗到访九灵，毕竟当年入门考核上的风波闹得沸沸扬扬，而我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一段。
不能再让他细问了，万一失言被发现我有记忆缺失，情况只怕会更糟。
“好了，珩之。”我振声打断他，“这是我的决定，和任何人都无关，我原以为你会明白的。”
“我怎么会知道。”楚珩之嘴角嗫嚅着，目光忽然闪躲起来，一片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他的脸颊。
修行者不都木人石心的吗，这个楚珩之，怎么短短几句话情绪转了这么多次弯。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脸红的，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问了。
但有人似乎还有问题。
“哎，那个，谢忱生，我还有别的话想问。”只听楚珩之吞吞吐吐的说，“你昨天，干嘛，要对我做那种事？”
完蛋，我都忘了这一茬了，好你个谢忱生，原来是你下的嘴，可是后果怎么要我承担啊？
我看着那张涨红的脸，快速思考着谢忱生这么做的目的，难不成他其实暗恋楚珩之已久，所以在叛逃之前跑来九灵，还要留下一个吻告别吗？
好好好，你小子是浪漫了，丝毫不管我的死活啊。前辈说得对，总部那里根本就没有积分多事少的任务，赚的积分都不够我的精神损失费。
回想剧情中楚珩之对谢忱生避而不战，若是因为难以划清自己和谢的关系的话，倒也显得有几分合理。
好，我觉得就顺着这个思路给他个答案——
“因为我要向你告别。”我咧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珩之，毕竟像你这般仿佛如命中注定要与为作对的人，恐怕此生只会遇到你一人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深情一些。
没想到，听了我的鬼扯后，楚珩之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比那对标致的眼睛还要红，“可我们不是兄弟吗，怎么能？”
“兄弟也可以这样告别，我在话本里看到的。”我硬着头皮接着往下编，我还没做好和他玩爱情游戏的准备，再问下去我可要崩溃了。
我于是赶忙打断他，顺便打探情报，好早点离开这里：“好了珩之，这里要怎么离开？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玄剑宗的人不知何时就会找上门来，若是他们发现你窝藏我，会连累你的。”
“你这样离开才是连累我。我已经在独照峰那老头那起了誓，绝对要带回你的消息。”
“你要是不肯说，我只好把你绑回去了。”说罢，他伸手狠狠地钳住我的手腕，手指好像要嵌入我的皮肤里，掐得人生疼。
我蹙眉：“你又何必为了玄剑宗做到这一步？”
“其实，也不只是为了玄剑宗。”他像是留意到我的神情，缓缓放开了手，“这几百年来修道之人如过江之鲫，而魔界又反常的平静。”
这不是背景设定吗，我揶揄他：“这天下人都知道。”
“可天下人不知道万物都有阴阳两面，阴阳之间消长转化，本该互相制约。”
“就像仙与魔，本就该在这世间缠斗”
“如今，阴阳这杆秤一味的倒向了仙这一方。这并不代表魔族已经式微，反而恰恰说明了，魔族有不可告人的惊天计划，所以才蛰伏至今，积蓄力量。”
楚珩之说的这些，在总部给我的剧情里从来没有提及，难道是在诓我？
我于是追问：“你说这些，可有根据？”
“并无，只是些源于九灵**的推测。”
我松了口气，果然是在诓我，还好多问了一句。
我回到：“既然只是推测，就不要轻易开口。”
“那你可知我当年在入门考核上负气出走，为何偏偏选中了名不见经传的九灵呢？”
我有些不解，我本以为楚珩之只是为了出口恶气，一时晕头转向，随意投了一门罢了，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玄妙？
见我不再言语，楚珩之得意地勾起嘴角，一字一顿地说：“这是独照峰的决定。”
“彼时年幼，我不明白师父的用意，现在想来，怕是从那时候他就察觉到了阴阳失衡，想让我加入九灵早日领悟到这一层。”
还把长老搬出来，这个楚珩之，难道是看出了我不信任他的说辞？
“长老这么做，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楚珩之连连摇头：“连你这个亲传弟子他都不肯透露，又有谁会知道呢？”
我垂头思忖，这么说来，当年谢忱生的出现，看似出其不意，却是独照峰早已计划好的一部好戏。谢忱生在明只是为了抛砖引玉，一切都是为了楚恒之这步险棋做好准备。
“所以你找到方法了吗？而且这又和我要离开有什么关系呢？”
他忽然泄了气，小声地说：“还没有。”
“加入九灵后，凭着我的天资，我很快成为了九灵的内门弟子，有资格进入阅红楼。那些我以前也觉得不入流的**就放在那。”
“我把和魔教沾边的**快看了个遍，除了那些人尽皆知的东西，就只找到一张大衍历法图。”
“可我推算大衍实在太没天赋，如今只能堪堪推算出魔教反扑的时间，大约就在一百年后。”
百年虽久，但对于寿元动辄成百上千的修士而言，楚珩之这一番话就是在说天下修士命中均有一劫，要面对魔教在这数百年内积蓄的大异动。
“所以，谢忱生，我需要你。”楚珩之抬眼，勾人的红瞳凝视着我，他沙哑着嗓音，带着我不曾见过的诚恳，“我需要你和我一起站在仙的这一方，护黎民百姓周全。”
盯着那样澄澈的眼，我一时凝噎，要说的话也哽在喉头。我想过万万个他将我关在这里的理由，此刻却都显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终于，我羞看他的脸，沉下头去。
他未理会我的羞愧，自顾自地讲下去：“我不能在此久留，会引起长老们的怀疑，你要是现在还没想好的话，明日亥时，我会借着回门修整的理由再来此处寻你。”
“至于你的告别——”他别开眼，鼓起了腮帮子，“我不接受，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你看的是什么话本子，可有说告别要怎么归还？”
一时编的瞎话，还让楚珩之较真起来。
“你且去吧，明日亥时，我会将一切和盘托出，再和你回去。”
“话本子也是吗？”
“话本子也是。”
语毕，楚珩之掐了个诀就往潭水中跳去，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是九灵独门的化水术，能让人短时间内身柔似水。看来这个洞府确实没有出去的路，只能溯溪而上，从那窄小的缝隙中流出去。
楚珩之的一番话，搅得我心乱如麻，我忽然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我的思路便是错的。
我有的记忆，从一开始就不是谢忱生的全部经历，而是这本结尾天雷滚滚的小说中已描述出的剧情。
这个世界背后还隐藏着怎样的故事，这些角色之间还有什么样的情感，所有未曾交代清楚的情节都有无限可能。
就比如说这上元大醮，再比如说这动摇基本设定的仙魔平衡，还有，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是我太小看这次的任务了。
魔界的阴谋、独照峰的布局、九灵的**还有楚珩之的请求。
这一条条全新的信息在我脑海里盘旋碰撞，却得不到什么答案。
难道重新回到玄剑宗对抗魔界才是最好的选择吗？
被楚珩之握过的手腕还温热着，我盯着那被捏出的衣褶，忽然生出一个决定——我觉得，我愿意相信楚珩之一次，跟他回去，守护天下苍生。
【叮——】
就在我这么想的同时，脑海里传出了我再熟悉不过的提示音，看来我的通关数据有变化了，我忙不迭的打开系统页面，淡蓝色的页面上跳出几行数据：
【剧情完整度： -5%】
【积分：0】
【生命体征：良好】
这玩意怎么还能是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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