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后姑姑和沈从言开始讨论回去该吃什么,雪越下越大,沈从言把他的围巾摘下盖在了我头上。
原本我是抗拒的,这个围巾包头的造型好不好看先不提,围巾给了我他不冷吗?但我摘下来一次沈从言就给我盖上一次,重复三四次后他索性抓住我的手揣进了自己兜里,我怎么用力都抽不出来,也就随他去了。
刚上车姑姑就递给我一个保温杯:“出门前烧的,可能还有点烫,你小口喝。”她继续道,“待会回家吃什么?”
我接过杯子:“都行。”
“都行?”姑姑对沈从言说,“从言啊,我们回去的路上多去超市买几个南瓜,做南瓜宴怎么样?”
沈从言笑了两下:“可以啊。”
我把刚拧开的杯盖又拧紧:“……不可以。”
“不是你说都行的吗?”姑姑伸手过来捏捏我的脸,“好啦别难过了,待会儿姑姑回去给你买蛋糕吃。”
我偏头躲开她的手:“没难过。不吃。”
这时我手里一轻,保温杯被沈从言拿走。他一边拧开盖子倒了一杯盖水递给我,一边对姑姑说:“系好安全带姑姑,我们先回去再说。”
他的动作十分自然,姑姑似乎也对我们这种互动司空见惯,系好安全带后就和沈从言开始了下一个话题,只有我捧着那杯热水,脸上莫名有些发烫。
喝下几口热水后,胃里细密的刺痛才稍微好些。
在雪地里站着的时候,我都快感觉自己是冰块成精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温热的,跟死了三天一样。
……我好幽默,幽默到不顾自己死活。
回去的路上姑姑和沈从言聊得更起劲儿了,就好像我们刚出去只是去玩了一趟一样。
他们偶尔聊着会突然喊我一声,然后我就应一下。
一开始还好,到后面他们说两句就得叫我一遍,我感觉自己的名字好像被他们当成了逗号在用。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安全起见沈从言车开的很慢。
据我不完全统计,从墓园里出来这半小时,他们两个加一起喊了不下一百遍我的名字。
“那边是不是有人在堆雪人?”姑姑指着窗外,“诶尹嘉,等我们回去之后也去堆一个?”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但什么都没看到:“可以啊,刚好家里还有胡萝卜,可以做鼻子。”
“待会儿回去要不吃火锅吧。”沈从言转头看了我一眼说,“清汤锅,你觉得呢?”
我转头看他:“可以,但是我不想吃清汤……”
“那不吃火锅了。”沈从言打断我,“再想想要吃别的什么?”
“这两年第一次见下这么大雪呢。”姑姑拍拍我的胳膊,“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第一次看雪的样子吗?”
我摇头,有些无奈地笑笑:“那么久之前的事我怎么可能还记得?”
姑姑又开始说起我小时候第一次见雪的样子,听着听着我就开始很想走神,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应该走神想些什么,我只是觉得这种天气很适合发呆。
开车路过了一个正在路边堆雪人的孩子,一阵风一吹雪人的头就咕噜咕噜地从身子上滚了下来,那个孩子拿着个帽子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个滚远的雪人头。
好脆弱的雪人,那个孩子要为此哭上一整天咯。
“笑什么呢?”沈从言突然问。
这时我才发现姑姑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我小时候第一次看雪的话题,她也问:“笑什么呢?”
我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我好恶劣啊,一想到那个孩子可能会因为堆雪人未半而中道崩殂跑回家和他爸妈哭一整天我就想笑。
笑什么笑,人家有爸妈可以哭诉。
……我怎么能这样攻击自己?神经病吧。
我心里的两个小人打起架来,身上扛着“love and peace”大旗的小人一旗杆敲晕了另一个,于是我决定不再嘲笑那个小孩,可怜那个雪人,并放过自己。
接下来的时间里姑姑和沈从言依旧是用我的名字做逗号一般在聊天,我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热水,不太想理他们了。
大半杯热水下去胃痛缓解了不少,但依旧是无法忽视的痛感,加上感冒还没好,我现在只祈求可以快点到家让我吃两片止痛药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我转头对一分钟内已经叫了五遍我的名字的姑姑说:“我睡会儿,别太紧张了我没事,放松一点。”说完我闭上眼睛抱臂靠在椅背上,偷偷用力压着刺痛的胃。
姑姑沉默了,几秒后她叹口气,什么都没说。
“你说他睡着了吗?”十几分钟后姑姑突然道。
“应该吧。”沈从言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确定,几秒后他又说,“我觉得他没睡着。”
是的,我没睡着。
我睁开眼睛看他:“你怎么知道?”
沈从言朝我wink一下:“直觉。”我笑笑,没等我说话他继续道,“直觉还告诉我你现在不太舒服,是吗?”
大师,你直觉好准,待会儿去买彩票吗?
姑姑听到这话急忙道:“真的吗?”
“啊……”我靠在椅背上,“我感冒不是还没好吗,头有点晕而已。”
“只是这样?”姑姑问。
我点头:“只是这样。”
沈从言欲言又止地看我两眼,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我猜我现在脸色可能不是太好,所以沈从言看出来了。我只庆幸姑姑坐在后座,看不到我的脸。
回到家后我便以感冒头晕为由回到了卧室,扣了两片止痛药吃下后我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放空了大脑。
过了一会儿卧室门被人打开,我懒得把头探出被子看是谁,但从脚步声判断应该是沈从言。
他把什么东西放到床头柜上,拍拍我说:“姑姑熬了姜汤,快起来喝两口。”
我说:“我待会儿喝。”
“别待会儿了,再等就凉透了。”沈从言伸手来掀被子,“是不是胃疼?喝完姜汤我给你揉揉?”
我的头终于暴露在空气中,我抬眼看他,有点想拒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和我对上视线的瞬间沈从言轻叹口气,他伸手整理了一下我的刘海,扶着我坐起来然后将碗递给我。
鼻尖充斥着一股生姜的味道,我看着那碗姜汤有些难以下嘴,犹豫很久抬头看沈从言:“能不喝吗?”
他摇头:“你跟我撒娇也没用,喝两口。”
这话好像有点耳熟。
……不是,我没撒娇!
我憋着气喝了两口后喝不下去了,把碗往柜子上一放又钻进了被窝,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我估计沈从言都没反应过来。
几秒后我听到他说:“说喝两口还真只喝两口啊?”
那不然呢?我已经努力过了。
片刻后沈从言又掀开被子,我抓住被角:“做什么?”
他坐到床上,又把我扶起来让我靠在他怀里:“刚才说等你喝完姜汤要帮你揉揉胃的。”
我瞥了眼几乎没动的姜汤:“又没喝完……”
下一秒他的手顺着我的衣摆伸了进来,我愣了一下,挣扎起来:“……喂,谁让你伸进来揉的!”
“别动。”
我不动了。
这好像还是沈从言第一次用这么冷淡的语气和我说话,他是生气了吗?
片刻后沈从言突然叫我:“陆尹嘉,你肚子好凉。”我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继续道,“疼多久了?”
“没多久。”我犹豫了一下,问,“你生气了吗?”
他叹口气:“我没生气,你转过来。”
我转头看他,他笑了一下:“我说你人转过来。”
虽然觉得不妥,但我还是乖乖照做跨坐到他腿上。
沈从言脱下毛衣只留了一件内衬,一把把我抱进怀里:“这样暖的快。”
他的温度隔着布料传到我身上,冰凉刺痛的胃被安抚,我下巴垫在他肩上,难过后知后觉地将我席卷。
我说:“沈从言,我和你说我没难过是假的。”
他嗯一声:“我看出来了。”
“我说的不冷也是假的。”
“我知道。”
“我其实很喜欢蛋糕,我喜欢吃甜的喜欢过生日。”
“我知道。刚喝了姜汤,现在要吃糖吗?”
我坐直身体看着他的眼睛:“……什么?”
他朝我张开手,一颗水果糖静静躺在他手心。
沈从言拆开糖纸把那颗糖塞进我嘴里,草莓味的。
他重新抱住我,语气温柔:“你根本没错,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这是你和我说过的。”
“你已经被困住太久了,当然我不是说要你释怀的意思,这种事情是个人都释怀不了。”
“我猜叔叔阿姨最后的想法是不能给你过生日,要害你失望了。所以不愿意大操大办的话,那最简单的生日愿望总要许一个吧?万一他们听到能帮你实现呢?”
我胡乱擦着眼泪,有些哽咽地叫他:“沈从言。”
“怎么了?”
“你的糖是苦的,好难吃。”
“那你这是被难吃到哭了吗?”
“嗯。”
沈从言笑笑,转头在我哭湿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别哭,蛋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蛋糕好吃,是甜的。”
“那么……我的大寿星,十八周岁生日快乐。”
可能是因为吃了止痛药犯困的原因,我居然就趴在沈从言肩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我背后盖着被子,身前依旧紧贴着沈从言的胸膛,浑身的寒意都已被驱逐出去。
“醒了?”他靠坐在床头,抬手摸摸我的后脑勺,“还疼吗?”
我搂紧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在他侧后颈咬了一下:“嗯……还有一点。”
沈从言轻笑一声,双臂环住我的腰:“那再抱一会儿。”
“我睡了多久?”我把下半张脸埋进他的肩膀,道,“你怎么不把我放到床上,你这样不累吗?”
“没多久,不累。”沈从言说,“你那会儿难过的哭成那个样子,我怎么忍心把你放下?”
我锤了一下他的肩膀:“是你的糖太难吃了。”
他被我逗笑:“好,那下次我给你个别的口味的。蛋糕已经到了,出去许个愿望吃一块吗?”
我嗯一声,但却不愿意放开沈从言,他身上实在是太暖了。我无赖道:“不想动,你就这样抱我出去吧。”
“啊?姑姑还在呢,小云也来了,这不太合适吧?”
我瞬间清醒了,起身准备自己下床。
“不再抱一会儿吗?”沈从言锢住我的腰,眼巴巴地看着我,“我舍不得放开你。”
好吧,我也舍不得。
我低头在沈从言嘴上亲了一下,重新抱紧他。
这时卧室门被敲响,云珂站在门外说:“尹嘉哥从言哥,阿姨让我来喊你们出来吃饭!”
……这下不得不放开了。
沈从言拍拍我的背放开我:“你先去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你呢?”
他没回答,只是低下了头,我顺着他的视线也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很兴奋。
“啊……那好。”我从沈从言身上起来,穿鞋下床。
他刚才不会就是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让我在他怀里睡觉的吧?他是忍者吗?
姑姑见我出来,问:“睡了一觉好点了吗?”
我点头,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蛋糕。
“怎么光你出来了,从言呢?”姑姑又问。
“……啊?”
怎么说,我该怎么说?
“我刚才敲门太突然,从言哥被吓到然后好像打翻了什么东西。”云珂看向我,“是吧?我没听错吧?”
云珂,以后我叫你姐。
我嗯了一声:“打翻了那半碗我没喝完的姜汤,他去洗澡换衣服了,他让我们先吃,不用等他。”
姑姑终于不再过问,她指指那个蛋糕:“从言应该和你说过了,蛋糕等下吃完饭再吃。”
十几分钟后沈从言出来了,他搭了条毛巾在脖子上,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哎,只打翻半碗姜汤还用洗头吗?”姑姑说,“先把头发吹干再出来吃饭,小心着凉。”
听到她的话沈从言愣了一下,我和云珂使劲儿给他使眼色,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懂。他拉开椅子坐在我身边:“没事,屋里暖气足,待会儿吃完再说。”
这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虽然刚才只是抱着沈从言睡了一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但我就是莫名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和尴尬。
这种尴尬在沈从言头发不滴水后他扯下毛巾搭在椅背上时空前绝后,他脖子上居然有一圈淡淡的牙印……
我靠,是我什么时候咬他了吗?哪来的牙印?
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咬的?
不可能。
我把毛巾重新搭在他肩上,尴尬一笑:“你头发后面还在滴水呢,别拿下来。”
沈从言眨眨眼,抬手摸了把后面的头发:“没……”
“有!”我打断他,“别拿下来,待会衣服湿了。”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朝我笑了一下:“好。”
笑什么笑不许笑。
吃完饭后我推着沈从言回屋帮他吹头发,我把毛巾拿下来,看到那牙印已经不明显了。
我边给他吹头发边努力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刚睡醒的时候我好像是迷迷糊糊地下意识咬了他一口来着。
操,我早晚拿针把自己嘴缝上。
正当我暗自羞耻时,沈从言突然意有所指地开口:“小时候的习惯可没那么容易改变啊。”我故意拽了一把他的头发,他浮夸地嚎了一声,“好痛!要被拽秃了!”
我威胁道:“不想秃就闭嘴。”
沈从言笑个不停,我脸越来越烫,只能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给他吹头发。
他突然说:“你脸好红。”
……啊我操,对面是镜子。
说着沈从言转头来看我,和他对上视线的瞬间我泄了气,弯腰一把抱住他把脸埋进他肩颈处。
“别看。”我说。
他摸摸我的头发,笑道:“你好不容易害羞一次,让我看看嘛。”他顿了顿,随即又开口,“哥哥。”
我锤了一下他的背:“别叫。”
沈从言捏捏我的耳朵:“哎呀!你耳朵也好红!”
我把他的手拿下来:“热的。”
最后我用冷水洗了三遍脸才敢出去,姑姑已经把蛋糕打开了,我出去的时候她手里正拿着个生日帽。
“这个……戴吗?”她看起来有些小心翼翼的。
“戴啊,过生日怎么能不戴生日帽。”替我回答的是沈从言。
他从姑姑手里拿过生日帽,抬手在我头上比划了一下,将其调成合适的大小后放到了我的头上。
他看着我满意地点点头:“嗯,好看。”
“尹嘉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云珂双手递来一个盒子,“我准备了很久呢!”
余光里姑姑好像一直在看我的反应,但云珂不知道那些事,而且经过沈从言的话疗,我已经想通了。
大概。
我从她手里接过盒子,朝她笑笑:“谢谢小云。”
这个盒子拿在手里有的重量像是一本书,云珂又道:“等我走了再拆吧!不然我不好意思。”
“好。”
“几根!?”姑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诧异。
沈从言淡定地说:“十根。”
我转头,看到他们两个正在为蛋糕上插几根蜡烛争执,姑姑手里拿着所有蜡烛,很有话语权:“插那么多根蜡烛蛋糕还吃不吃啦?你要吃蜂窝煤呀?”
沈从言手里拿着打火机,被姑姑压了一头,但也不甘示弱:“他十年没过生日了,插十根最好。”
姑姑愣了一下,低头数了十根蜡烛递给了沈从言。
十根啊,真的不再争辩一下了吗。
“十年没过生日?”云珂在我身后问道。
我转头看她一眼:“忙,没时间过。”
她点头,抬手搭上我的肩膀,笑道:“那今天都补回来!”说完她拉着我的胳膊走到茶几旁边摁着我坐下,“快许愿望尹嘉哥,许十个!”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哪来那么多愿望可以许……”
啪的一声灯灭了,唯一的光源只剩那十根蜡烛。
沈从言手里抱着个盒子,唱着生日歌向我靠近,姑姑和云珂也立刻加入一起唱起来。
他们围在我身边边拍手边唱,我看了眼插了十根蜡烛的蛋糕,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十个愿望,希望大家都能幸福平安。
我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蜡烛。
沈从言在黑暗中亲了一下我的耳垂,在我耳边小声说:“生日快乐,我爱你。”
下一秒屋里的灯被姑姑打开,他将盒子递给我,眼中带笑:“现在打开看看,我不会不好意思。”
盒子只用胶带粘了一道,就像只是为了确保盒子不会开一样。我撕下那一道竖着粘上去的胶带打开盒子,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头露了出来。
“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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