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夜里那件事你们听说了没有?”
“什么?”
“昨儿夜里东街闹鬼!”
“青天白日的,胡说什么?”
“你别不信!东街的赵掌柜吓得三魂没了七魄,现在正跪在道观烧香拜着呢!夜路走得好好儿的,忽然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围坐在桌前的几人打了个哆嗦,仿佛真感觉一股寒意从脑后袭来,阴嗖嗖的。
“我已经在道观求了平安符了。”说话之人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书生打扮,将一枚小小的平安符亮给同伴们看。
其余几人也是差不多的装束,看起来大约是同一个书院的学子,半信半疑,“王龚,真有这么邪乎?”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被唤作王龚的学子摇头晃脑,“我可提醒过你们了,晚上可千万别往东街那边去。”
噗。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声,“世上哪来的鬼?只有你们这些胆小鬼罢了。”一个圆脸的少年不远不近冷哼一声。
这少年人和他们差不多的青衫长袍,但是鞋上绣着金丝,头顶发冠也是金灿灿的,眼见的富贵,却不免显出几分俗气来。
“汪小剑!”王龚转过身来,不满地瞪着他,“你胆子大,那你今儿晚上上东街去走一圈去。”
“走就走。”汪小剑扬着头。
“那得找人做个见证。”几位同窗看热闹不嫌事大,憋着笑齐齐看向王龚。
王龚脸色难看,但此刻被架在火上,哪能承认自己不如汪小剑胆子大,只能硬着头皮,“去就去,我就和你一起去。”
入夜,浓墨铺开夜色,月儿躲进层云。
街上已经空无一人,这里的百姓原本就没有夜间活动的习惯,近来这些诡异的传闻出现之后,天色一暗下来,更是家家闭户,无人出门了。
只两道身影站在街头,黑色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喂,你害怕了吗?要是怕了,我们就回去。”圆脸少年叉腰站着,嘲弄道。
“呸。我才不怕。”另一人应道,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捏住了那一枚小小的平安符,手心的汗都将符纸汗湿了,口中却仍要逞强。
“那走吧。”汪小剑大咧咧迈开步子向里走去,他是从来不信鬼神的。王龚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沙沙。沙沙。
两人的脚步在这寂静的夜里好像也听得格外清晰。
王龚害怕地咽了口口水,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但越是屏气凝神,越觉得脚步声在这黑夜里格外清晰。
“什么也没有嘛。”汪小剑倒是毫无所觉,转过头来嗤笑一声,“我就说,你们这些胆小鬼……”
汪小剑忽然出声,他并未刻意提高音量,但就这平常说话的声音,此刻却显得格外清晰。
王龚吓了一跳,脸色发白,心跳飞快,额头上不知不觉布满了一层细汗,害怕地用余光打量一眼四周,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王龚深吸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平复一下心跳,声音却带上一点颤抖,“你觉不觉得,脚下好像湿漉漉的?”
他仿佛感觉到有水渗透了他的鞋袜,脚下有些凉凉的。王龚说着,自己却不敢低头去看。
汪小剑愣了愣,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脚下,地面果然湿漉漉的,鞋底已经被沾湿。
可是今日是个大晴天,哪里来的水?况且方才地面还是干的。
王龚脸色顿时惨白,死死攥着手中平安符,仿佛马上就要晕厥过去了。
“说不定是谁家白日里泼了水,我们没注意。”汪小剑勉强道,声音却不自觉比方才低了不少。
“这,这水好像越来越多了。”王龚极其僵硬地低下头去,目光死死盯着地面,从喉咙里挤出一点气音来。
刚刚还只是鞋底湿漉漉的,可一句话的功夫,水已经蔓延到鞋面了,带着冰冷的寒意。
“走,走。”王龚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不敢抬头,颤着声道。
这水实在诡异,汪小剑也不再嘴硬,哆嗦着点头,“走。”
“那,那是什么?”汪小剑忽然瞪直了眼睛,哆哆嗦嗦指着前方。
远远的,一道白色的身影走在水中,向着巷子深处走去,行动间,水面发出细微的哗啦声。
那是什么东西?汪小剑脸色发白,腿一下软了。
那东西好像还没发现他们,正缓慢地向着另一边走去。
汪小剑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胡乱拽着王龚转身往回走。
汪小剑又怕又急,还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吸引那东西的注意,哆哆嗦嗦转身,向巷外走去。
可惜这夜太寂静了,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再小心翼翼,行动间难免带出水声。迈出一步,水面便发出哗啦一声,汪小剑感到自己的心都快跳了出来,咚咚,咚咚,浑身不免已经被汗水湿透。
他抓着的王龚已经整个人都是软的,不知是否还清醒着。
沙沙,沙沙。
诡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开始还有些缥缈,似在远方,慢慢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细细的,听起来像拖着步子在走路,在这黑漆漆的夜里让人心里发毛。
汪小剑哪敢回头,咬着牙继续向前走,水声和诡异的沙沙声响在耳畔,几乎要把人逼疯。
这条街分明没多长的,怎么还没走出去?
那沙沙声越来越大,几乎就响在耳后了。
汪小剑终于忍不住,尖叫一声,“跑!”
说完,撒开步子拼命向前跑去。
天似乎越来越暗了,汪小剑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向前跑去,气喘吁吁跑了不知多久,已经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了,胸膛像要炸开,只能喘着气停下来。
在他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中,还夹杂着一丝奇怪的声音,沙沙,沙沙。
汪小剑整个人僵住,无力向前,也不敢回头。
脚下仍然是湿漉漉的。
一只惨白没有生气的手慢慢搭在了他肩膀上,湿漉漉的似乎还在往下渗水,冷冰冰的水渗进衣服里,凉得那一小块皮肤寒毛直竖。
现在不过是秋天,便是河水也没有这样凉的。而且这只手肿胀发白,一看就不是活人的手,像是泡了水的尸体。
汪小剑一声惨叫卡在喉咙里,两眼一翻差点昏死过去。
要能昏死过去倒也罢了,偏偏没能昏过去。
汪小剑牙齿打颤,两腿哆嗦着回过头,正对上一张惨白肿胀的脸,这东西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眼珠子都被水泡得快掉出来了,几乎要贴在汪小剑脸上,一股潮湿咸腥的气味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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