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礼匆忙赶来,看到面前的景象嘴角抽了抽,然后沉默地走上前,将时刻准备着的大衣从包中掏出来,给云骁披上。
一身血色被尽数掩盖。
“哥,回家了。”
幽绿色的瞳孔像是深潭,让人遍体发寒,即使是云礼也忍不住喉头紧了紧。
这个状态下的云骁抬手给他一爪子也不是不可能。
所幸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转而将怀中的林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宝贝,他的。
真好。
云骁眯了眯眼,阳光照耀下毛发泛着浅淡的金色,倒显得有些惬意。
与背后的血色格格不入,却又意外地合拍。
他抬脚跟上云礼的步伐,在他们走后不久,身后落下一片黑鸦。
呼啦啦地飞来,又呼啦啦地散开,除了略显暗沉的地面,所有痕迹消失殆尽。
夕阳西下,孤月高悬。
月亮注视着一切。
“听说咱班要转来一个新同学!”
汪萨抖了抖自己的小耳朵,小旋风一般冲进了教室,跟因为拆课桌被赶出来罚站的萧奇撞了个正着。
少年长相俊朗,冲着汪萨做了个鬼脸,本身就不正经的气质显得更加睿智。
“啧,又被逮住了,臭狐狸烦死啦。”
他嘟囔着侧了侧身将汪萨放进去,委委屈屈地扣着地上的狗尾巴草,狗狗祟祟地朝着教室里面望去。
他其实对新同学也很好奇的,甚至还激动地拆了一张桌子……
萧奇忿忿地揪着狗尾巴草,没几分钟头上就打下一片阴影,学生会的狐狸会长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中小型动物班,萧奇,破坏学校环境,扣一分。”
某只撒气的狗子瞬间僵硬,气呼呼地抖了抖毛。
啊啊啊,狐狸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
云骁站在讲台上,尾巴不爽地扫来扫去
“嗷,是猫猫啊!”
汪萨手动星星眼,而后迅速回到座位上,毛爪子刷刷几下把旁边用来放杂物的桌子收拾干净,盯着云骁疯狂摇尾巴。
这里有空位!新同学坐这里!
云骁站在讲台上看这一番操作之后感觉有些牙痒。
果然是中小型动物班,天真,太过天真!
呆傻,过于呆傻!
他英勇无敌巨无霸云骁是绝对不会跟这种傻狗为伍的!
他的目标是猛兽!咧咧嘴就能吓跑一片小动物的猛兽!
大早上抱着美人醒来的云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赶到学校,一肚子问题没来得及问整的他抓心挠肝的。
他得赶紧结束这边溜去找林秋才对。
坐最后一排的单人桌去找美人更为方便,但是……
那只白色傻狗好像真的很期待。
如果不坐过去,他会不会难过。
那白团子会不会瘪下去。
……
云骁还没完成自我洗脑,就已经身嫌体正直地把书包放在汪萨旁边。
算了算了,来都来了。
某只猫猫皱了皱小鼻子自暴自弃地想着。
他这可不是融入他们,他这是善良!猛兽的善良!
而后某只自欺欺人的小猫还没把书掏出来就被萧奇一爪子拍在桌子上,瞬间炸毛。
“新来的?坐我位置上干嘛?”
云骁刚要撸起袖子就被汪萨摁住,毛茸茸的白团子蹭了过来,面上还挂着人畜无害的笑,说出来的话却杀狗诛心。
“萧奇,你的位置被老师挪到了那里。”
顺着他指的方向,云骁也注意到了在教室角落堆着的一坨碎木板。
“老师说自己拆的自己装,装好之前让你搁哪蹲着上课。”
萧奇咧开嘴开始乐,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严肃气质瞬间破防,双眼中迸发出智慧的光芒。
“好诶,终于可以在教室盖狗窝啦!”
汪萨:???
云骁:???
同学:???
“嗤,傻狗。”
牧笛扒拉开沉浸在快乐中蠢蠢欲动的萧奇,将课本与相关课程安排表递给一脸懵逼的云骁。
“这是咱们班的课程安排和需要的课本,你可以好好看看。”
“嗷,对了,我是这个班的班长,牧笛,有事可以来找我。”
“诶,好嘞。”
云骁接过东西,听着牧笛对班级同学的介绍,睁大眼睛频频点头,看起来乖巧极了。
黑发中夹杂着白色挑染的少年认真讲解着注意事项,白色兽耳少年在旁微笑着补充,猫猫坐在中间翘着尾巴认真地听着,阳光从侧面挥洒下来,给少年们的毛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但总有人会没有眼力见地破坏美好的氛围。
“喂,牧笛,你凭啥总是叫我傻狗?”
萧奇挠了挠耳朵,问出了困惑他大半狗生的问题。
回应他的是全班同学的无语。
牧笛也不多说,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成绩单,在最后一位找到了萧奇的名字。
“还需要我多说吗?”
萧奇瞬间指出跟自己一样不及格的难兄难弟,对这牧笛据理力争。
“那汪萨也跟我考的分数一样啊!”
萧奇梗着脖子不服,拉上了汪萨进行反驳,怎奈牧笛的神色更加一言难尽。
“人家可爱,你呢?”
“人是小天使,你呢?”
“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
牧笛跟萧奇吵吵闹闹地走远,汪萨看着一脸震撼的云骁,抖了抖毛,极力给好哥们挽回一下形象。
“今天都是意外哈,萧奇平常没这么不靠谱。”
他抖了抖耳朵,白毛团子一脸自信。
“我们都是好狗!”
汪萨话音刚落,后排金茂的声音就悠悠响起。
“没有一个坏人,没有一条好狗——”
汪萨:!
大意了。
自习课总是混乱不堪,前排的垂耳兔无聊地拿自己耳朵打结,萧奇蹲在角落兴致勃勃盖狗窝,汪萨也甩着个脑袋咬玩偶。
这还是正常点的,后排的豪猪他们已经寻思着拿身上的刺来整烧烤了。
主打一个混乱。
“臭狐狸来啦!”
一道白影咻地一下从门口窜进来,带来的消息短时间内就覆盖了整个班级。
呼啦啦地一阵混乱之后,在狐狸班主任走进教室之前,整个班级面貌焕然一新。
胡以安扶了扶自己的金边眼镜,看着井然有序的班级心下了然,视线准确地落在了还喘着气的白兔子身上。
“白沐,消息传得挺快啊。”
“嘿嘿。”
被点名的白沐站起来,兔耳朵微微一颤,接着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挺直了身板。
“还是老师教得好。”
胡以安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但37℃的嘴却说出了冰冷的话。
“嗯,学得不错,门外边站着去吧。”
白沐弹了弹耳朵,轻车熟路地收拾东西到门口罚站,三瓣嘴闲不住地嘟嘟囔囔。
“切,鼻子小小心眼小小的臭狐狸。”
插曲很快过去,狐狸老师所教授的课程云骁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心里火烧火燎地等着下课。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早就蓄势待发的云骁对这大门口就是一个猛冲,结果半道中殂,砰地一下砸在地上。
浑身的力气被骤然抽走,他趴伏在地,艰难地撑起了半个身子又重重地砸了回去。
像是被切断丝线的木偶,软软地趴在地上使不上力气,只能无助地扑腾,蜷缩。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班里的同学都被吓了一跳,在汪萨他们围过来的当口,一个白影咻地一下窜过来,扛起云骁就往医务室跑。
“让一让让一让,撞到不负责!”
白沐扛着云骁窜地极快,眨眼间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去报告老师,萧奇你们跟着白沐去医务室看看情况。”
“金茂和汪萨安抚一下同学们的情绪。”
“尤其是垂耳兔,河狸,松鼠那些胆子比较小的小家伙们。”
牧笛迅速反应过来,利落地安排好相关事务之后一群人就马不停蹄地行动起来。
云骁这边的状况糟糕极了。
剧烈的疼痛没有任何预兆地席卷而来,本身就怕痛的少年倒吸一口凉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躯干四肢上的钝痛让他有种正在被人殴打的错觉,时不时地会有一些尖锐的剧痛刺痛他的神经。
真实地不像是幻觉。
咔嚓——
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中炸开,断骨的剧痛席卷全身,云骁下意识地瞪大双眼,发出压抑后的低吼。
先是双腿,再是双臂,他明明是被白沐抗在身上,却感受到了四肢尽断的苦痛。
疼痛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压的他喘不过气。碎骨,殴打,以及脑袋被大力碰撞产生的嗡鸣。
或许不是错觉,毕竟这种痛楚如此清晰。
一股陌生的窒息感毫无预兆地从心底腾空而起,带着仿佛压抑数百年的绝望,碾碎骨骼张牙舞爪地摄取他全部的心脏
这是什么?
泪水模糊了双眼,视线也在颠簸中不甚清晰,透过层层苦泪,他恍惚间看到大海的波涛,混杂着绝望的悲鸣,被满天的鲜血沾染成凌虐的画。
画面扭曲,最终定格成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自己拳脚相向。
带着猎猎拳风混杂着难耐的恶意。
是幻觉吧。
这是他昏过去之前最后的想法。
是幻觉吧。
林秋再次被拽着脑袋往茶几上撞的时候脑海中忍不住产生这种念头。
他明明被殴打着,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一下,两下,三下。
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冷眼看着林建对自己的躯体进行无能的泄愤。
咔嚓——
他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应当是腿骨。
咔嚓咔嚓——
双腿彻底瘫痪,双臂也惨遭毒手,他以一种怪异的姿态瘫在地板上。
像是一坨软肉,被随意丢弃。
“父亲”打累了,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抽着烟恢复体力,看着瘫着的林秋心情大好。
“把头转过来。”
他伸脚踢了踢少年渗血的脑袋,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双灰暗的瞳孔。
还是熟悉的模样。
一直笼在他心头的不安缓缓散去,高大的男人嗤笑一声,随手将烟头摁在少年身上,换来手下肌肤的战栗。
也是,一个连兽纹都没有的小杂种罢了,自己还是过于畏手畏脚。
一定是前段时间工作压力过大,倒使得自己瞻前顾后了。
“行了,今天就到这吧。”
他踩了踩少年瘫软的躯干,伸了个懒腰,看向林秋的视线充满了讥讽。
量他也不敢干出什么事来。
“这只是对你昨晚夜不归宿的惩罚。”
林建弯腰拍了拍少年的脸蛋,笑得恶劣。
“毕竟——外面的世界可是很危险的,爸爸这也只是在关心你。”
“这只是为了让你变乖的一些必要的手段罢了。”
男人笑地猖狂,不厌其烦地对林秋进行洗脑。
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单纯的好玩。
他起身打了个哈欠,准备回自己的卧室接着补觉。
“对了,这周末的派对照常,记得早点回来。”
话音落下,门也碰地一声关上。
他说得随意,像是早已习惯的日常。
滴答,滴答,钟表的指针费力地跳动着,林秋转动眼珠,隐晦地看了一眼沙发后的角落。
真是绝佳的机位,他想。
舒展开自己的身体,朝着镜头展露出更多的伤痕。
时间一分一秒地经过,久到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又好像还是刚刚闭眼的瞬间。
眸中闪过一丝厌倦,在血气的晕染下逐渐变得浓郁。
都去死就好了。
他忽然间不清楚自己做这些事,忍受这些恶意的意义。
摆脱林建,然后呢?
好像……没什么可做的,也没什么想做的。
干脆一起死好了,干嘛绕这么大的圈子。
自厌的情绪逐渐凝成实质,紧紧扼住他的咽喉,关于死亡的想法从未如此清晰过。视线梭巡过破烂的身体,沉溺于死亡快感的少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好像,一点也不痛。
也不是没有任何感觉,但脑壳和手臂上的一丝丝痒意更像是与什么毛绒的正常摩擦,放在这种情况下堪称诡异。
已经出现幻觉了吗。
他忽地咧开嘴笑了起来,他就这样笑着,笑着,直到嘴中尝到一股腥甜,混杂着一股没由来的咸。
啪嗒。
珍珠与地板相撞,清脆的声音短暂地换回了他的神志。
他哭了。
多可笑。
被虐打的时候没哭,被造谣的时候没哭,面对难以抵挡的恶意的时候没哭,偏偏在没有痛觉的时候哭了。
真是糟糕透了。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身上没有痛楚是什么时候了,久远地让人觉得就是一场梦。
脑袋还在往外渗血,逐渐凝结成蜿蜒的血流顺着脸颊滴下,他仰躺在地上,等着自愈能力的修复,目光涣散地到处梭巡,最终停留在和书包一起被丢弃在玄关处的外套。
是那只小猫的。
话说回来,小猫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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