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怎么样了?”
接到消息的云礼跌跌撞撞地跑来,在看到云骁在昏迷时也止不住痛苦呻吟,浑身痉挛的惨状时脸色煞白 。
“这是怎么个事?!”
慌张的少年本能地揪住身旁的校医转移自己的不安。
“事发突然,你先冷静一下。”
校医话音未落,就被揪着领子暴力打断。
“这是我哥!你他娘的让我怎么冷静!”
猛兽的愤怒带来的威慑力使得整个校医院噤若寒蝉,跟着来的萧奇缓了好久才抖着爪子拍了拍云礼的肩膀试图阐述一下事情经过。
没办法,这是来自血脉的压制。
……
“所以,你们说我哥是突然这样的?”
云礼皱着眉头搓了搓爪子,等着校医的检查报告。
“云骁的一切身体机能都正常。”
“甚至十分健康。”
面对挑不出问题的报告单和还在无意识哀嚎的云骁,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你这玩意靠谱吗?”
“我咋内不信呢。”
被云礼一个电话叫过来的家庭医生的检查结果却同样也显示了一切正常。
“搞笑呢,我哥叫这么惨,你们说他屁事没有?”
云礼按了按眉心,对现下的情况也是有点麻爪子。
看着站在旁边大眼瞪小眼的医生,眉头一挑脱口而出。
“咋,你们是觉得我哥装的?”
家庭医生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收拾好东西表达赞同。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放你娘的屁!”
云礼瞬间炸毛,但瞥到一旁昏迷的云骁皱了皱眉瞬间收声。
虎头蛇尾,倒也没有一个人说什么。
云礼坐到床边,云骁仍在时不时地抽搐,痛苦溢于言表。
虎掌按在抽搐的肌肉上,有技巧地进行按摩,长指甲乖巧地收回到肉垫中,略粗糙的虎掌认认真真地舒缓着抽搐的肌肉。
“行了,狗崽子们先回去上课吧,我哥这里我来看着就行。”
“谢谢啦。”
云礼大手一挥,把萧奇他们赶回去,手下按摩不停,但眉心却狠狠地皱了起来。
“这次后遗症这么严重吗?不应该啊。”
他小声嘟囔着,倒也听不分明。
断裂的骨头逐渐恢复,林秋刚要起身就忽地瞪大了眼睛。
身体上传来力道均匀的按压,酸胀的肌肉被很好地抚慰照料。
好……舒服。
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
他惊疑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视线看了一整圈却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但令人如沐春风的温热舒缓却难以被忽视。
还是幻觉吗?
面上浮现出一丝不解,却手脚麻利地起身抓起跌落的外套走出房门。
不管怎样,趁着没有痛觉浑身舒坦的时候把衣服还回去。
不过…这个幻觉还怪舒服嘞。
眸中闪过一丝愉悦,步伐愈发轻快,行动间牵扯到的伤口也没有任何不适。
好极了。
他妈的。
云骁痛晕后再次被痛醒,嘶嘶地倒吸着冷气,嘴里不停地骂着。
“嘶——疼疼疼!”
原本躺在病床上时不时抽搐一下的少年忽地惊醒,满头是汗地痛呼出声,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蜷缩着。
像是被抽干精血的雏鸟,一吸一呼之间都是难以压抑的痛呼。
向来张扬的少年躺在病床上痛苦地颤抖着,四肢躯干传来的痛楚又与刚才不同。
不再是大力的碰撞,而像是伤口被反复拉扯撕裂,像虫子一样攀附上他的神经。
颤抖,战栗,哆哆嗦嗦地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符。
云骁艰难地喘息着,他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但还没等他匀出一口气,就忽地瞪大了双眼。
数倍的疼痛蜂拥而来,瞬间淹没他所有的神志,脑内白光炸开。
再度昏阙。
“小同学,你没事吧。”
林秋刚走到学校门口就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车子撞了一下,倒飞出一段距离后狠狠砸在了地上。
抬眼就看到浑身横肉的狗熊假惺惺地关切着。
就是前几天参加“聚会”的那只,他认得。
“最近市长来学校视察,小同学走路可要看着点啊。”
狗熊大步走来,弯腰趁着扶起林秋的间隙使劲碾了碾他的手指。
“我是新调过来的主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来找我啊。”
他把“主任”咬地很重。
但是把“来找我”咬地更重。
明明是三四月份的光景,被拽着胳膊叮嘱的少年却遍体生寒。
恶心。
阴暗的情绪逐渐涌现,像是泛着毒气的沼泽,咕噜咕噜地在心底冒着泡。
都去死就好了。
他抬眸深深地看了洋洋自得的狗熊一眼,忽地笑了起来。
“是我今天走路没长眼睛,冲撞到了主任,非常抱歉。”
少年笑得十分真诚,阳光洒在脸上充满初春的朝气。
看起来倒跟真的似的。
“但是今天我还要去上课,回头一定会找主任赔罪的。”
他在“赔罪”处顿了顿,不安与纠结交杂地恰到好处。
肩膀上传来大力的拍打,狗熊浑厚的声音也在头顶响起。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林秋浅浅地微笑着。
是的呢,他一直是个好孩子。
他会一直是好孩子的。
太阳忽然被云层遮挡,整个世界像是蒙了层灰扑扑的滤镜,让人无端地感觉到压抑。
“真是见鬼了,好好的怎么就阴天了呢”
林秋快步走进学校,眸光在转身的那一刻就阴沉了下去,但嘴角还是挂着那抹浅淡的微笑。
像是刻在了脸上似的,僵硬得让人恐慌。
他手上拿着云骁的外套,略微犹豫了一下,扭头向学校后面的密林走去。
心里的郁气充满整个胸膛,理智与冲动反复对撞,多年来的隐忍与坚持构筑的围墙在今日宣布瓦解。
为什么还要逼我?
他想不明白,也从来都没想明白过
他的步频逐渐加快,周边的建筑飞速褪去,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他疯狂地跑着,满腔郁气转为滔天的恨意将他整个人完全包裹。
杀了,都杀了。
去死,全都去死。
林中的树叶沙沙作响,卷起一阵阵狂风应和着他的疯狂。
哗啦——
大雨倾盆。
“不要……,这……风……大。”
谁?是谁在说话?
带着神异的声调,更像是低低的吟唱
云骁再度从昏迷中睁眼,被泪水浸得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白炽灯折射出来的亮光。
外面的天阴沉地不像话。
心上像压了块石头一样难过地喘不过气来,对比起来身上那没由来的痛楚似乎没有那么难挨。
好难过……
泪水再度喷涌而出,为心中那莫名其妙的郁气与委屈。
低低的吟唱再度在耳边回响,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让人不由得有些烦闷。
窗外狂风不断肆虐,撕裂空气产生的呜呜声像极了崩溃的哀鸣。
大雨还在下,混着狂风打得整个窗子砰砰作响。
好冷。
云骁身子打着颤,伤口被雨水浸润的刺痛感让人恍惚间不知今夕是何年。
吱呀——
门被从外面推开,联通了两个世界。
林秋背着个包,带着满身的风雨踏进了暖黄的光亮。
他狼狈极了,身上不停地往下滴着水,每走一步就会在干净的地板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带着肮脏的泥水和枯败的落叶。
“你的衣服。”
少年的声音冰冷僵硬,就像窗外的风雨。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上,遮挡住了本应倾洒其上的灯光。
雨水顺着头发蜿蜒而下,黏腻的湿漉感紧紧包绕着云骁,刺激地他喘不过气来。
云骁艰难地睁开眼睛看清了来人,下意识地抬手,堪堪抓住即将飞走的衣角。
“别……别走。”
他的脑子混沌不堪,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抓,眸子里闪过没由来的慌张,或许,是害怕。
害怕自己再度被丢下。
送完衣服就准备转身离去的林秋在感受到那细微的拉力之后猛地顿住,僵硬地转过脑袋,像是忽地有了魂魄的行尸走肉,慌张地查看着当下的处境。
他低头看向颤抖着拽着自己衣角的手指,自然也看到了顺着衣服向下浸染的雨水。
身上的雨水顺着重力向下蜿蜒,在对方苍白的手指上蜿蜒出了一道道曲折的回路,最终在脆弱的骨节处向下低落。
啪嗒,啪嗒
是水滴还是心跳?
他忽地觉得不堪了起来,整个世界趋向虚无,只剩下拽着自己的手指真实地不像话。
被殴打的时候没有,在雨中狂奔的时候没有,像疯子一样发狂的时候没有,但在这温暖的医务室里,仅仅是被拽着衣角,他却忽然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不堪过。
脏了,弄脏了。
地脏了,手也脏了。
蜿蜒的泥脚印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他的来路
泥泞不堪。
从始至终不过是阴沟里的臭虫罢了,又哪来的胆子去奢求地面上的光亮?
自厌铺天盖地地朝他涌来,冰凉的雨水还在顺着发丝向下滴落,落在脸上形成一道道沟壑,蜿蜒,流动,向下坠落。
可是落在地上的不是水滴,而是珍珠。
“冷……好冷。”
本就不清醒的云骁在感受到浓烈的情绪之后脑子更加混沌,顺着本能地缩了缩身子,呢喃出声。
声音虽然细若蚊呐,却足以打破这一屋的寂静。
“你还要在这里楞多久?”
云礼扛了床被子过来,看向林秋的神色并不友善,眼底的审视与不满将近化成实质。
上次哥哥失控就是为了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他可没忘记。
视线在自家哥哥死死拽住人家衣角的地方顿了顿,接着对林秋说话就更没好气。
“你让开,身上都是水,冻着他了。”
这话说的确实有点强词夺理,但云礼愣是理直气壮地直接上前想把林秋顶开。高大威猛的老虎坏心眼地用了些力,结果对方却纹丝不动,肩上扛的被子却被忽然拿走。
云礼:???
林秋眸色淡漠,将云礼忽视了个彻底。
他那湛蓝色的眼眸只能装得下一人。
林秋俯下身子将被子搭在云骁身上,细心地掖了掖被角。
松软的被子隔绝了外面的冷气,但被子下的人却抖得更加明显。
林秋直愣愣地看着面无血色的少年,有些无措,又有些焦急,但在他本身混乱的状态下,也做不出什么清醒的决策。
他忘记了起身,就这样保持着掖被角的姿势,悬空在云骁上方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目光空洞,像是遗失了焦距。
“喂,你…”
云礼在一旁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把林秋揪下来,但刚发出声音就被定在了原地。
他瞪大了眸子,急躁地进行兽化之后仍然逃不过桎梏,保持着扬起手掌的姿势,像个滑稽的雕像。
风雨渐缓,月色正好。
医务室内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两个人都以怪异的姿势固定着,云骁在病床上哼哼唧唧的小动静变得尤为明显。
嘀嗒。
发丝上的雨水滴在了云骁的脸上,细小的动静像是一道惊雷,一下子把林秋劈醒。
他慌乱地抬手去擦,可在他触碰到手下的皮肤后却蓦地愣在原地,随即眼眸瞬间睁大。
放在云骁脸上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再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脸上冰凉的触感,带着令人厌恶的水汽,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顺手掐了一下对方,结果自己脸上的痛感告诉林秋,这不是梦。
痛感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所有的一切好像在这一瞬间就得到了很好的解释。
为什么自己这次被殴打虐待之后没有感到疼痛,莫名其妙出现的按摩,明明在雨中奔跑浑身却暖洋洋地泛着一股又一股的舒爽……
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般舒适
但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惶恐。
不该这样的。
小猫咪就应该被人在掌心中捧着,舒散着自己一身蓬松的毛毛在阳光下打滚撒欢,而不是像这样在病床上蜷缩着,忍受着本与他无关的苦难。
林秋自认为不是个好人,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他应当会乐见其成的,趁着这个机会去做更多的事,挖陷阱也好,算计人也好,但总不会像这样,满心惶恐。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潜意识告诉他,这与他有关。
都是因为他。
是他搞出来的事情。
颈后的鳞片不合时宜地发热发烫,床上的人被烫得缩起脖子发出难耐的痛呼。
林秋慌不择路抬手捂上自己的脖颈,瞳孔脆弱地颤抖,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个安慰的字眼。
他该说什么?他要说什么?他配说什么?
罪魁祸首在受害者面前不受控制地袒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眼泪凝成珍珠在被子上汇聚,就像他愈发浓重的惶恐与自厌。
叮叮当当,随着被子里的人的动作,珍珠从被子上滚落,有的砸在地上,还有一部分落在床上,被云骁一压,硌在他的身下。
林秋慌忙去收拾这一片狼籍,却在混乱中对上了云骁那绿色的瞳孔。
盛着台灯的暖光,荡漾出一片温柔的色彩。
“别哭。”
恍惚间落入一片蓬松的草地,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是从未感受过的安宁。
一直在混乱着不停翻滚的海逐渐平息,幽暗的海底也缓慢出现了一缕细小的光亮。
“你他妈滚!”
云礼在察觉到周身的禁制放松之后就红着眼睛冲撞过来,声音中是掩盖不住的怒气。
威猛的老虎在愤怒状态下进行了半兽化,旋风一般冲着林秋发起了攻击,拳头呼啸而过,转眼就到了林秋的面门。
“嘭!”
“啊———”
惨叫声伴随着巨大的打击声刺穿人的耳膜,但混乱过后,林秋仍站在原地毫发无伤,倒是向他发起攻击的云礼捂着自己的鼻子痛呼出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在刚才拳头即将触碰到那个小白脸的瞬间,自己的拳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返回,正中自己的面门。
不管出于哪种情况考虑,都过于不合理了。
震怒之下的云礼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指着林秋,想要怒骂出声,但当对上对方那深邃幽暗,仿佛还旋转着奇异的流光的深蓝色眼眸,就忽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个:“你!”
一定是这个小白脸搞得鬼!
说不准哥哥的怪病也与他有关!
不,是一定!一定与他有关!!!
想通其中关卡之后,即使对林秋的能力仍十分忌惮,但也重新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对不可控的因素,直接拿下。
而林秋只是换了个姿势,伸手给云骁掖了掖被子,抬眸看向云礼,眸中除了不停翻涌着的洋流没有其他任何色彩。
二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原本流动的空气也逐渐凝噎,战斗,一触即发。
“闷,好闷。”
病床上的云骁呢喃出声,虽然声如蚊呐,却像破晓的惊雷,一下子劈在二人中间,整个凝噎的气氛粉碎殆尽。
空气重新恢复流动,云礼赶忙跑到床边要查看情况,却被门口的来人打断。
“父亲。”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