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执安出生尊贵,行走至今,顺风顺水,不知贫困不知窘迫,但她觉得,人至死都不该行偷盗、鬼祟一事。
疯子的行事,都已成为过去,她不愿去追究,但她需让循齐明白,临摹字画是一种高雅的行为,不该与鬼祟沾上边。
循齐茫然,却是不解:“我画得不像吗?”
少女心性单纯,只觉得自己功夫不到家,而未从根本去想。
颜执安略有几分不耐,可又见她茫然之色,不由顿了顿,道:“循齐,疯子教你临摹书画是给你求生的本能,但你要知晓不可取。她临摹书画以假乱真来养你我,我心中感激,但如今,你不需要这么做了。我也需告诉你,这是错误的。”
“人立足于世,仰望于天地,各有其志,生有傲骨,不该为三两银钱而弃自己的骨气。”
“人,当有傲骨。”
循齐对上母亲无奈的眼睛,张了张嘴,默默摇首,“我不懂。”
颜执安:“……”
顷刻间,她智珠在握的得意消失得干干净净。她道:“临摹字画拿去售卖,以假乱真是违法之事,你不懂吗?”
“这回,懂了。那我以后不临摹便是。”循齐乖巧地点头,朝对方粲然一笑,“我也不喜欢临摹。”
颜执安气个仰倒,循齐目光盈盈,要多孝顺就有多孝顺,“罢了,你懂了即可,自己去练字,不用你跪了。”
循齐脸色骤变,痛苦道:“我还是跪着罢。”
跪着总比练字好!
颜执安眉心微动,似乎从中看出名堂,笑呵呵回应:“那就多练两张。”
循齐生无可恋地看着他,试图去撒娇,外面响起无霜的声音,“家主,原山长来了。”
“她怎么还追到家里来了。”颜执安烦不胜烦,忍不住又剜了循齐一眼,都怪你!
颜执安吩咐道:“找本字帖来练字,我先去见见原山长。”
天杀的原浮生又来干什么!
颜执安起身,循齐狗腿地将自己的手炉递过去给她,她呵呵笑了一声,“送我手炉也得练。”
循齐眨了眨眼睛,道:“母亲,我觉得原山长煞是好看。”
下一息,颜执安揪住她的耳朵,黢黑的眸子里漾着不满,“我站在你面前,你却夸旁人好看,颜循齐,究竟是我教得不好,还是你小小年岁就开始动了桃花心思。”
“我是女的,她也是女的,夸一夸怎么了?”循齐十分不解,伸手去握住颜执安手腕,“疯子说,女子夸赞女子,最为纯净,甚至带着高度的赞美。”
颜执安闻言,脸色更不好看了,她想说:原浮生喜欢女子!
呆姑娘哟!
颜执安收回手,背在身后,大步走了。唯有循齐揉着自己被蹂躏的耳朵,大为不解。算了,下回不夸了。
****
原浮生一入取贤楼就看到了循齐的诗词,不作他想,丢下满楼文人雅士,马不停蹄地赶来颜家。
今日颜家的人都在取贤楼,她来后,仆人立即去请家主。
颜执安心里烦透了,表面带着笑,浅浅剜了原浮生一眼,“你来作甚?”
“书房说?”原浮生放下茶盏,起身环视一圈,道:“人多嘴杂。”
颜执安叹气,道:“你来捣我老窝的?”
原浮生十分高兴,隔着衣袖握着她的手,拉着就往外走,“走,书房说。”
走了两步,原浮生似想起什么,急忙松手,觑了一眼颜执安。
颜执安面色淡淡,喜怒不愠,原浮生略显尴尬,道:“我为你家少主那首诗词而来。”
“怎么了?”颜执安平静地问一句。
原浮生说:“我想收她做学生,你觉得意下如何?”
颜执安:“……”
“原浮生啊原浮生,究竟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她十三才至我身边,我怎么会把她交给你。”
其实,不是她不愿送,是不敢送。她今日送了,明日司马神容就可以杀过来。
“又不是你亲女儿,是你哪个哥哥的私生女吗?”原浮生压低声音,紧紧地注视着她,“你不是看中她的才学才过继的吗?”
颜执安生无可恋地看着她,顺势就应了下来,“对,你说得对,但我不能给你。”
“为何?你那么忙,朝政大事为重。”原浮生略有些紧张,哀叹一声,“我替你承担些,不妥吗?”
“原浮生,我与你说实话,我不敢做主。”颜执安不得不说一句,伸手拉住她的右手腕,往书房而去。
她这一拉,原浮生的目光就被自己袖口上的那只手惊住了,慢慢地,视线挪到颜执安那双璀璨生华的眼眸上,她深吸一口气,心口悸动。
待出了前院,颜执安松开手,原浮生略蹙眉,但很快,恢复常色,往后看了一眼,婢女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你刚刚是何意?”原浮手伸手,握着自己的右手腕,呼吸微促。
颜执安脚步慢了下来,道:“她是女帝与明帝之女。”
“你疯了!”原浮生惊得脚下一滑,一双手托住她的腰肢,及时稳住了她。
原浮生闹了个脸红,很快,那双手从她的腰上离开,她惊得不轻,“你想干什么?”
“原浮生,我也没有办法。”颜执安显出无奈,目光中显出一种孩子气的天真,“我拒绝了,但你该知,天之一怒伏尸百万。”
原浮生犹豫一下,想起什么,“今日的诗词,是你代作?”
“我有那么急功近利吗?”颜执安皱眉,“是王明卿非要出头。你赶紧回家去,你该知的都知道了,别来烦我。”
冬日肃杀,两人停在甬道上,观园林之色,失了春夏的活泼。
原浮生激动的心停了下来,不想,颜执安却说,“她如一块玉,任由我雕琢,我还有几分自豪。将来江山如何,系于她之手,然而她如何,却又在我的掌控中。我竟有了指点江山的本事,也不知是福是祸。”
未来的帝位,由她教养,将来必然亲厚颜家,这是她的目的。
原浮生讷讷半晌,往日舌灿莲花,今日竟一语不发。
良久后,“过完年,让她去我那里一趟,我且试试她。”
言罢,她便走了!
颜执安落寞地往回走,压力太大,找一个人分担一二,是她自己送上门的,与我颜执安无关。
回到屋里,循齐用手托着自己的小脑袋,歪头看着虚空,她走过去,敲敲桌面:“你在干什么?”
“偷懒。”循齐说得十分自在,转头对上母亲冰冷冷的眼神,唇角的笑容即刻消失了。
她一怔,玩笑道:“母亲,我这就写、这就写。”
“嗯,我看着你写。”颜执安陡然来了雅兴,命人搬了圆凳,自己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盯着她落笔。
循齐本可以偷懒的,这么一来,如坐针毡,她一回头就对上了母亲的眼神,那一瞬,脊背生寒。
“快写。”颜执安催促一声,“你今日还挺聪明的,让十七娘代笔,就你这个字,旁人笑都要笑死。”
循齐万分痛苦,扭了扭腰,遭到背后灵魂一问:“你腰被戳了吗?”
“没有!”
“写!”
盯了半日,十七娘回来,探头摸索进来,乍然见到这副画面,吓得拔腿就跑。
“十七姨娘……”循齐好不容易盼到了希望,对方落荒而逃。
颜执安冷笑一句,道:“快写!”
“你没有其他事做吗?”循齐耷拉着脑袋,“您可以去做其他的事情,我自己写。”
“你的字让我没脸见人。”颜执安坦诚,托腮凝着她:“循齐,我年少成名,教出来一个狗爬字的女儿,我在金陵怎么见人。”
循齐大受刺激,立即提笔奋写。
苦练一日,都入不得颜执安的眼,一张张纸上皆是红笔勾出来的缺点,一眼看过去,惨不忍睹。
循齐手腕累得慌,颜执安却盯着她的手,道:“你若不是刚回来,我必打你手板。”
一句话,吓得循齐后退一步,将稚嫩的双手背在身后。
颜执安懒散地起身,道:“自己玩儿,我出去走走。”
“我也去。”循齐如蒙大赦,立即站起来跟随,不想,颜执安诧异地看着她:“我出去喝酒,你跟着做什么?”
“我也想喝。”循齐巴巴地看着她,眼中带了讨好,眉眼弯弯。
这回换做颜执安生无可恋地看着对方,“小孩子不能喝酒!”
循齐理直气壮:“疯子说了,我过年就是十四岁了,都可以定亲了。”
颜执安冷笑一句,嘲讽她:“你和谁定亲?”
然后,伸手戳戳她的脸颊,“你还想定亲?做梦!”
颜执安:有生之年我也会成为教孩子写作业而崩溃的一员。
循齐:喝酒?我也去[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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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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