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绣春斋的掌柜着人将新绣好的嫁衣给送过来了,姑娘要不穿上试试?若是有哪处不合身的,也方便叫他们改上一遭。”
莺时捧着一方绯红的托盒步入内室时,林晚霁正端坐在妆奁镜前,由着绣夏为自己梳着发髻。
细密繁复的朝云髻显得她整个人都利落端方了起来,她随意从匣中挑了一支碧玉的海棠簪,稳稳插入发间,这才开口道:“先放在这儿吧,今日还得赶去赴宴,若是此刻来试衣裳,只怕是要误了时辰。”
今日是郑国公府大设宴席,郑国公世子夫人诞下麟儿,乃是添丁之喜,宴请了京中诸多世家,安平侯府也恰在其中。
林晚霁本是不想去的,为着花朝宴上宛宁郡主刁难她的那事,她与那郑家的嫡女早就结下了梁子。到底郑家今日是主家,她只是来客,若是郑元珠再有心使些绊子,叫她闹出什么笑话来,倒不如眼不见心为净了。
只是老夫人亲口嘱咐她,如今她既已与萧家定亲,多少人心中不忿,觉得是她高攀了镇国公府,自当打扮一番,好好地出门赴宴,叫她们都瞧瞧自己的气度才是。
于是林晚霁推脱不得,一早起来便梳妆准备,如今穿戴整齐,便是要出门赴宴了。
莺时闻言,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托盘稳稳放下:“既如此,那奴婢就先放在床头,等姑娘今日赴宴回来再试也不迟。”
林晚霁轻轻嗯了一声,抿上口脂,理了理身上的衣裙,便是往院外走去。待到走出正门时,林家的马车早已在外头候着了,林晚霁顿了顿脚步,问了声立侍的门房:“四姑娘呢?怎么不见四姑娘来?”
门房朝她福了一礼,颔首答道:“回姑娘的话,四姑娘说是身上的病还没养好,怕过了病气给大家,临音榭一早便派人传话,说是今日就不随姑娘们一道去郑国公府了。”
“原来如此。”林晚霁随即会意,点了点头。只怕抱病不出是假,她仍旧不愿意面对自己才是真。那日她从宫中归来,找也找过了,只是林昭蕙却不肯卖自己面子,始终闭门不出,谁也不愿意见。
想到这里,林晚霁不由得心中暗叹了一声。往日里她们姊妹从没闹过不虞,更别说是如今这般避而不见,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叫昭蕙回心转意呢?
正这般思虑着,林晚霁俯身掀了帘子,坐进了马车。林昭芙早就上了马车等候了,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只等她上车便一道前往郑家。
她今日倒是一改常态,穿了条水青色的流云裙,头上也并未饰金钗,而是随意挽了个垂云髻,一头乌发垂在脑后,衬得整个人都清丽出俗了起来。
林晚霁只觉得眼前一亮,往日里林昭芙总爱穿些艳俗浮夸的衣裳,加之浓妆艳抹,倒显得十分俗气。她眉头挑了挑,忍不住赞叹道:“二姐姐今日这身衣裳倒甚是好看,很衬姐姐的肤色。”
林昭芙骤然被她这么一夸,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张口欲说些什么,到底小声嗫嚅半响:“你……你过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见太阳打西边儿出来,林晚霁心中十分惊讶,但还是乖乖照做,挪到林昭芙的身边,笑眯眯问道:“二姐姐可是有何吩咐呀?”
林昭芙被少女这么骤然一下的凑前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眼神胡乱地瞟了瞟四周,轻咳了两声,有些紧张道:“那,那日,我觉得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就……让人传了口信给他,叫他去跟我父亲提这事。他也照做了,我父亲倒是受用他的话,听他说这些时日要把精力放在课业上备考,无心准备婚事,便作主将婚期推迟到秋闱之后了。”
林昭芙口中的“他”,便是与她定下婚约的,陈太傅的子侄陈绍言了。
林晚霁闻言,歪着头笑了一声,如银铃一般清脆:“这么看来,我这个二姐夫倒是个人品持重的,可堪托付之人呀。二姐姐这下可放心了?”
“你胡说些什么。”
林昭芙心中紧绷的那根弦骤然被拨动,一时有些坐立难安,狠狠瞪了她一眼,连忙摆手否认道:“我才没说要嫁给他,拖延婚期不过是暂缓之计罢了。他一个没名没姓的穷酸秀才,凭什么能娶到我这般侯府千金?少说也得身有功名才是。我可是同他约定好了的,若是连个举人都中不了,我才不肯嫁他呢。”
林晚霁瞧着林昭芙这副神情紧绷的样子,不免捂着嘴偷笑:“哎唷,那如此,咱们可就恭候陈公子的秋闱放榜了。”
林昭芙“啧”了一声,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她,撇嘴道:“你老提他作什么?把我的话头都给带偏了,我是想说……”
林昭芙忽得又止住了话音,始终觉得说不出口,就这么僵持在半路上。
林晚霁福至心灵,似是猜出了她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起了逗弄她的意思,忙眨着眼睛,故作不解地问道:“二姐姐想说些什么呀?”
林昭芙憋红了脸,吞吞吐吐半晌,瞧着身边的少女希冀的眼神,终是磕磕绊绊道:“我,我是想说……往日里我对你多有不好,现在你也要成婚了,我,我没必要什么都和你争……你对我说的话,其实有些还挺有道理的,我不是想不明白,只是,只是从来就没人愿意和我说这些……”
林昭芙咬住嘴唇,深吸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往日里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做的那些,我,我也不追究了……”
“好。”林晚霁连忙答话,认真地点了点头,忽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二姐姐,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其实你很可爱?”
“你胡说些什么!”
林昭芙看着眼前饶有兴味逗着自己的少女,不免又咋咋呼呼地叫了出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她又左顾右盼,一时间有些慌乱。
马车缓缓停下,这便是到郑国公府了。
林晚霁挑开车帘,率先踩着矮凳下了马车,又伸出一只手来,笑着问向马车里的少女:“二姐姐,时辰不早了,咱们也一道进去吧?”
林昭芙有些别扭地搭过了那只手,稳稳下了马车,又很快把手收了回来。
她有些不知道如何该与这个妹妹相处,只好故作高傲地轻哼一声,撇过脸去:“谁要和你一起进去?让旁人看见了如何是好,我才不呢。”
林晚霁也不恼,如今她也不会因着这点姐妹间拌嘴的小事生了闷气,于是笑着打圆场:“是我忘了,二姐姐往日里最是有密友相交,我就不打搅姐姐了。”
一语说完,林晚霁兀自跟着领路的婆子进了郑国公府的大门。世子添丁,如今满月,郑家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年轻的女眷们都在后苑的园子里小聚,林晚霁跟着婆子一路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别有洞天,又是从前花朝宴举办的地方,这便是到了。
林家来的时辰算晚,如今京中的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谈天说地,好不热闹。林晚霁眼尖地看到一道浅黛色的倩影,忙快步迎了上去,“清漪姐姐!”
徐清漪回头,见是林家的姑娘,面上也露出喜意来:“晚妹妹!许久不见,瞧着你出落得更有气度了些!”
“姐姐可莫要笑话我了。”林晚霁自然地挽过徐清漪的手臂,二人一道在凉亭中落座。
徐清漪见她孤身一人,忙有些不解地问了句:“怎么今日是你一个人来赴宴?蕙妹妹呢?往日里她可是最爱热闹的,今儿怎么不见她人影。”
“她呀。”林晚霁略带歉意地朝她笑了笑,低声道:“蕙儿本是想来的,只是这两日她不巧染了风寒,身上不爽利,怕过了病气给大家,这才在家中休养呢。”
“好好的人儿,怎么就病着了呢?”徐清漪闻言,眉头皱在一起,面上也俱是担忧之色:“有些日子没瞧见她了,因我家中拘着,也不好出门走动。大夫可瞧过了,可有何大碍?”
“姐姐放心。”林晚霁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夫叫她好生休养着,少出去走动,想必是无甚大碍的。”
而在宴席的另一边,林昭芙下了马车,便径直往郑元珠的院子里去了。今日郑家是宴会的主家,郑元珠作为世子嫡亲的妹妹,自当是要出席,在后苑照应好一众年轻的女眷的。
院中立侍奔走的下人各异,都是一副十分忙碌的样子,林昭芙进了内室,见郑元珠正坐于上首,忙快步迎了上去:“郑姐姐安好。”
只是如今郑元珠见了林昭芙却不似从前那般热络,太子侧妃亲点了林晚霁入东宫陪侍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京中各家,一个连侧妃面都没见过的扬州破落户儿能入得了东宫,反倒是林昭芙这个嫡亲的妹妹被弃之脑后,郑元珠也不是个蠢的,自然发觉了其中的不对劲儿。
那林昭芙,分明不过是占了个莫须有的名头,在她面前狐假虎威,叫她错认了势罢了。莫说是替郑家办事了,她这般欺瞒自己,自己又岂能给她好脸色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