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意舒百思不得其解,万般复杂情绪萦绕在心头。心如同暴风雨前的阴霾,沉重而烦闷,压得于意舒喘不过气来。
‘我该痛恨于量?
我该可怜李妍?我该体谅李妍?
我该和于博瑞同一阵型,义愤填膺?’
她的声音冷冽,仿佛从冰川深处传来。
“你又要犯蠢?”
话音回荡在于意舒心头,如极地之风般凛冽,浑身汗毛不禁一根根竖起。
下一秒,于意舒浑身乏力,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软绵绵的瘫倒在冰凉地砖上。
紧接着,于意舒惊恐地瞪大眼睛,五脏六腑疼成一团,身体弯成了凄惨的弓形,肺里的空气似乎一霎那间全被挤空,头部缺氧嗡嗡作响,眼前物件化为虚影,意识沉入黑暗。
我叫于意舒。
妈妈正指着我的鼻子,咬牙切齿地狠狠拍打我的后背。
“于意舒,我原以为你只是倔!只是拧巴!现在倒还学会说谎了!你爸的花瓶,不是你打碎的,还能是谁?就不能学学你弟弟。”
我抬头看向于博瑞,只见他笑的开心,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得意地看着我挨打受骂。
画面一转,变成妈妈在饭后提议,一家人去公园散步。
我扣着手指,耷拉着脑袋。
“妈妈,我不去了。我,我最喜欢的动漫要开始了。”
去了花园,爸妈肯定会偶遇到朋友,那些大人又要夸赞于博瑞乖巧懂事,聪明伶俐。
我不想听。
他们对我,从来都是视而不见,没有只言片语。
我好像从来不讨人喜欢。
那些大人曾在背后说我,拧巴!乖戾!
他们不喜欢我,我也讨厌他们!
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
于博瑞表里不一,贯会在爸妈和外人面前装乖卖巧,却是人见人爱、人人夸赞。
画面抖转,我从班里走出。
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我在校门口的人群中,发现了妈妈的身影!
惊喜若狂的笑容洋溢在我的脸上。那一刻,我的眼里只有无尽的喜悦和满足。
甚至看了眼西边的太阳。
这一刻,我盼望了一千多天。
同班同学都有家长接送上学,我每日眼馋心热。
妈妈只接送弟弟,让她一个人走回家。
灰扑扑的记忆,终于染上了鲜艳色彩。
这一天,像美梦一般。
一旁的家长笑着夸赞。
“这是你女儿?真乖巧文静。”
我的心情犹如波涛汹的大海,激动与忐忑交织在一起,难以言喻。
我牵着妈妈,仰起笑脸。
“谢谢阿姨夸赞。”
离开校门口时,我又闻到馋了快三年的烤肉肠香气。
听弟弟说,妈妈有时会在放学后,带他去吃肯德基。
我馋的直吞口水,羡慕每天放学能吃烤肉肠的女孩,更羡慕能吃肯德基的弟弟。
我不吃肯德基,只吃烤肉肠就心满意足了。
不自觉间,脚步有些停滞。
妈妈顺着我的视线望去。
“看什么呢?”
我迫不及待地满含期待看向妈妈,踌躇后问道,“妈妈,我们晚上吃什么?”
“你弟弟和爸爸今天,都不在家,我们今晚吃意舒最喜欢的杂酱面,好不好。”
我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异常沮丧低落。
我最爱的不是杂酱面,是葱油拌面。葱油拌面能吃两碗,炸酱面只能吃一碗。
一年前的餐桌上,弟弟说,“妈妈做的杂酱面天下第一好吃。”
那一刻妈妈笑的特别开心,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为这一句话,被阳光洒满。
我见状,不禁也说了句。
“我最喜欢的食物就是妈妈做的杂酱面了。”
“好呀。”
我自认为,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香喷喷的烤肉肠。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
“意舒真乖。”
那时的我,觉得无比幸福。
如今的我,忍不住心疼自己。
画面一转,是我放学后独自回家的路上。
极速飞驰而过的电动车,快速擦过我的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个人将自己撞翻在地。
我远远地看到绿灯亮了,有点沮丧地踢了踢路边的垃圾袋。
这个距离即便奔跑过去,也赶不及。
突然,轮胎摩擦马路的急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紧接着慌乱、恐惧和哀嚎撕裂了空气。
那种声音尖利而刺耳,让人不寒而栗,仿佛感受到一种本能的恐惧,我像失了灵魂,呆愣地看着布满血迹的路口。
同班同学周周的妈妈,慌忙捂住我的眼睛,把我推到周周怀里,让我们快背过身去。
她边拨电话,边说,“周周,安慰下意舒同学。”
周周的个子很矮,我却觉得周周的怀抱,很软很暖,声音又娇软又好听。
我听着周周妈妈打电话,才知道事情的发生经过。
原来是,一辆停在斑马线前的黑色轿车,在行人过马路时,突然疯了一样,加大油门撞向行人……
后来,妈妈依旧只接送弟弟。
我不是没事嘛。
阿爸妈妈都相信,这是个偶然事件,报复社会的人哪就那么多,还能回回让我碰上。
反过来,对待他们的宝贝儿子呢?
他们叮嘱弟弟,在家人不在身边时如何保护自身。
他们便是这样,拼尽全部心力和资源,培养自己的宝贝。
他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说,就应有尽有!
我呢?
我心中充满了热切的渴望,就像沙漠中的旅人渴望甘泉。
我自小便深切渴望着,妈妈能够像呵护弟弟一样,在我弱小无助的时候张开羽翼,保护我不受这个世界的侵害,耐心教导我,直到我成长为茁壮大树。
可,事与愿违。
自那日起,我和周周成了最好的朋友。
可后来,我和周周发生了争执,友谊产生了裂缝。
当天晚上,我在关灯后,将头蒙在被子里,无声哭泣。
第二天,却梗着脖子,坚决不为自己辩解。明明想和周周笑着打招呼,再手拉着手,一起有说有笑地走进教室。
我却拧巴地强逼自己,像从不认识周周这个人,从她面前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
初中时,妈妈开始说我,性子拧巴、乖僻。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这么拧巴,还不会表达自己了呢?
因为妈妈的话?
因为爸爸紧皱的眉头?
当我意识不对劲,想要开口,却是无人倾听。说出口的话,也是杂乱无序,词不达意。
我的内心一片茫然,对于未来的路途充满了无助和不安。
渐渐的,所有的情绪全都转变为绝望。
我仿佛身处无人之境,绝望至极。我仿佛乘在孤舟之上,摇摆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无处可逃。
我长大了,也伪装的更加完美。
我骗了别人,也将自己骗了进去。
我面上装着,对一切的人与事,毫不在意。
内心却在真与假、实与虚中,反复消耗。
我想要大声呼喊“救命”!
我向神灵许愿,乞求有人能读懂我的沉默、看清我的伪装、听到我内心的呐喊!
我希望,上天赐予我,一个耐心又温柔的伴侣。
我希望,驱散我灵魂之上笼罩的浓浓阴霾。
可是,这么幸运的事,怎会降临在我于意舒的身上呢。
我尝试了酩酊大醉。
第二天醒来,浑身乏力酸痛,被折磨的疲累不堪。
见鬼的毒鸡汤!
这是浑噩,哪里是什么解脱。
我尝试了旅行,心境短暂的开阔,然后又是萦绕在心头,深深的无可奈何。
我尝试了和好朋友促膝长谈,痛恨之处,甚至嚎啕大哭。
却在不经意之间发现,我的心腹之言,被她当做与他人玩笑的谈资。
我缩在厕所隔间,手不自主地握紧,嘴唇微微颤抖,后紧张地咬着下唇,似乎在极力抑制着内心的情绪波澜。
外面洗手池前,一人满怀恶意地询问好友。
“你说于意舒这人,你俩的关系也算不上多好吧。她就把你当知心人一般,毫无保留地啥都和你说了。那要是哪个男人对她好一点,态度稍微亲近下,她还不得,把心肺都掏出来。”
我努力生活,换来的却是更多的痛苦和失望,让人感到无比可悲。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滚落,那份悲痛仿佛把我的心撕成了碎片。
厄运从不独行!
紧接着,我突然被公司辞退!
我偷看男友手机,发现那个渣男畜牲,半年前出轨了我的大学同学,两人一直藕断丝连!
我像一个傻子,被俩人玩弄在股掌之中,成为偷情刺激的一环。
我想着,谈什么爱情和男人!
不如化悲愤为力量,趁着年轻赶紧挣钱要紧,有钱了要什么没有啊。
说不定那时,渣男贱女还会抱着我的腿痛哭流涕。
我开始辛劳创业,每日的繁忙工作让我没有闲暇多思。
后来,合作伙伴竟卷走我投资的二十万,只给我留下一地的烂摊子。
我的生活如同一出无尽的悲剧,我每天都挣扎在黑暗的无底深渊,看不到一丝希望的光芒。
那时我想,幸好我还有家人。
可日子久了,难得的温情也冷了。
每次联系,爸妈弟弟都拿渣男变心,我一没工作、二没存款、三不结婚生子,用言语打压我,否定我。
他们口口声声,皆是为我好。
可爸妈介绍的相亲对象,大她十岁,离婚还有孩子。只因他是爸爸的上司,我不得不应付。
头一次,我的眼神里流露出疑惑和怀疑。他们真的是为我好吗?
原来,漆黑的沼泽,早已将我的身躯吞噬,只剩下头颅。
当我张不开嘴,说不出话,维持躯体运行的呼吸,也开始痛苦绝望。
当只剩下眼睛暴露在沼泽之上,我的灵魂已经麻木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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